“凭你拿多少来,只要合心意,都给你买了。”裴弃垂眸刮去茶盏上的浮沫。 “好嘞!您稍坐!小二,去隔壁买枣泥馅山药糕回来,端给小郡王和小世子尝尝,新出的,味道好极了。”老板娘乐得开怀,连连吩咐小二招待贵客。 掌柜的在一旁摇头晃脑地咂舌,难怪老板娘常说这裴小郡王是惜玉街的财神爷,衣裳要按照他的要求来,那表面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干净,但是细节处一定要极致奢华,金线暗藏,或是在太阳下一晒,就有不同的光彩。这样的衣裳随便一件,都是那些二品大员三两个月的俸禄钱。 裴弃打量着店里挂着的成衣,转头问,“有看上的吗?” 秦叙看了眼,指着角落的一套千山翠的胡服眼眸发亮,“我可以要那件吗?骑马射箭的时候可以穿。” “好。”裴弃二话不说,直接让店小二拿下来给秦叙试。 秦叙拿着先问价格,店小二笑着给他打开厢房的门,“世子别担心,小郡王带您来的,还能让您自己付钱吗?” 秦叙回头看他,裴弃勾唇笑了下,“怎么,怕我把你扔这儿做苦力还债啊。” “没有。”秦叙捏着衣裳,还是不愿意进去,他害怕欠得太多。 裴弃清楚这个神情,因为在他接受别人帮助时,他感觉自己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他缓了下,笑道,“你的俸禄买点衣裳还是够用的,进去吧。” “真的吗?”秦叙抬头看他,眼里都是欣喜。 裴弃点点头,秦叙欢喜地拿着衣裳进去了。 “小郡王对世子可真好。”掌柜的哪里能让场子冷下来,笑着绕出来搭话,万一说着说着裴小郡王又看上了什么衣裳呢。 裴弃随口胡说,“我的儿子,我能不对他好吗?” 掌柜的人呆住了,眨巴了好几下眼睛都没有缓过来,“啊?儿,儿,儿子?” “是啊,长得像我吗?”裴弃玩心大起。 掌柜的吞了下口水,违心地点头,“像,特别像。” 裴起煞有其事地点头,“我也觉得,有儿子就是好啊。” 掌柜的摸了下额头,裴小郡王今年多少岁啊?怎么有个差不多大的儿子,他试探着问,“……小郡王,您怕不是在蒙我吧?小世子看上去……可有您一般大了。” 裴起笑得腰疼,“谁叫你胡说八道附和我的。” 掌柜的呵呵一笑,“哈哈,是……”您可真有意思。 “实话告诉你吧。”裴弃像是在说什么小秘密,掌柜的凑头过去,裴弃声音很低,“他是我舅舅给我定的小郡王妃,只不过是因为年纪太小了,所以才没有正式过门,但我都已经住他家里去了。” 掌柜的:“……”好一张胡说八道的嘴啊,谁不知道您住进了小徒弟的家里! 裴弃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我是不是很疼他?” 掌柜的生无可恋的点头,这年头真是钱难挣,话违心啊,裴小郡王你真的是百无禁忌啊,从徒弟变儿子就算了,怎么还给人家变成了你小媳妇呢。 胡说八道令裴小郡王开心,一转头就看到秦叙推门而出,那张原本看着乖巧的脸蛋在胡服的衬托下变得冷峻起来,剑眉斜飞入鬓,薄唇微抿,锁骨处的银色装饰又给他增添了两分肃杀的气质,裴弃已经能想象到他骑马射箭的风姿了。 “好看吗?”秦叙红着脸问他。 裴弃如梦初醒,放下手里的茶盏,转头跟掌柜的说,“给我拿五套这样的!” “好好好!”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真好看!这简直就是专门为了小世子裁剪出来的,穿上真是威风凛凛!” 秦叙走到他身边,固执地想要裴弃一句夸奖,“好看吗?” “不好看。”裴弃暗笑,别说,要是御马的时候穿这个去,那不得羡煞众人啊。 秦叙知道他在说反话,“那你买那么多?” “我乐意。”裴弃伸手戳了戳他的脑袋。 秦叙手搭在腰上,“不好看我不要了,我换下来。” 裴弃一脚踹在他屁股墩子上,“你敢!” “可是不好看。”秦叙低着头。 裴弃凶巴巴说,“好看!好看死了!我就爱看你穿成这样!行了吧。” “嗯!”秦叙抬起头,满脸的笑容,哪有他话里的半点委屈。 裴弃哼了一声,转头端茶去了,不理他。 秦叙坐在旁边,方才裴弃胡说八道的话他全都听到了,裴弃能这样说,那是不是…… “哟,真是好看啊,世子穿这个好看!”老板娘还在楼梯上就开始夸了,身后跟着两个小二,抱着一堆衣裳,“这套衣裳就是要小世子穿出来才好看,旁的人穿着都没那个意思,还得白,才压得住这颜色,不然穿着就跟三天没吃饭似的。啧啧啧,是真好看啊。” 秦叙被夸得不好意思,“都是老板娘的衣裳做得好看。” 老板娘掩唇笑,“哈哈哈哈,小世子的嘴可真甜,不愧是跟小郡王一家的!” 裴弃起身看了看挑下来的衣裳,“再拿点修身的,宽松的少拿点,浪费他的身材。” “哎哟,我的郡王爷,您就放心吧。”老板娘挑了件妃子蓝的长衫拿在秦叙身前比画,“您瞧,好看吧,我在这里做了十几年生意,从来就没有看错过,这衣裳就适合小世子,看着干净又乖巧。” 秦叙整个下午都在换衣裳,一连试了十多套,最后裴弃直接拍板,“试了的都拿上!” “好!天色晚了,您先带小世子去用饭吧,我等会儿给您装好了送您府上来!”老板娘跑得老快,声音清脆,掌柜的算盘打得哒哒响。 “送定国公府,别送我府上啊。”裴弃确实感觉有些饿了,听到掌柜的答应了一声后就带着秦叙出门了,“想吃什么?你盯着我干嘛?”
第26章 又起风波 “我的俸禄够买这些衣裳吗?”秦叙很纠结,衣裳确实好看,但是买这么多,他害怕付不起钱。 裴弃笑了,伸手揪了揪他脸上的软肉,“我是你师父,给你花钱天经地义,别想了,你的钱留着娶媳妇儿吧。”你那点俸禄要真是拿来买衣裳,两件就没了。 秦叙耳朵又红了,“不娶。” “爱娶不娶。”裴弃带着他直接进了醉仙楼。 醉仙楼的掌柜眼睛一亮,一溜烟跑过来给他打扇,“哎哟,小郡王好啊,今日吃点什么?还是老样子吗?” “老样子,再加五个素菜。”裴弃进了自己的老地方,推开雕花镂空的小窗,下面中央的台子上还有人在跳舞,裴弃兴致缺缺,“你三年不吃肉……练武能行吗?” 秦叙讶然地问,“三年?什么三年?” “守孝啊。”裴弃不爱提这些,因为他怕踩到秦叙的痛处。 秦叙摇摇头,说,“我不守孝三年,我守孝七期,就是四十九天,还有几天了。” “哦。” 秦叙继续给他解释,“我不能那么久不吃肉,我要练武,还要时刻准备着回去打仗,我爹娘如果知道我守孝三年的话,他们会……” 他没说完,裴弃也不想听那些属于他的隐秘回忆,“好了,吃点栗子酥垫一下,我眯一会儿。” 裴弃斜靠在窗边的圈椅里,秦叙没有吃东西,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裴弃看,他能感觉到裴弃情绪的转变,可是他不知道裴弃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三十六个小六门,考了整整六天,终于结束了,裴弃伸了个懒腰,准备喊人去惜玉街兑现之前承诺的请客吃饭,结果福满来了,“小郡王,秦世子,陛下召你二人入宫。” 裴弃颔首,跟身边的人随意道了个别,带着秦叙上了马车,“福公公,舅舅找我们什么事情?不会不让我去今年的秋猎了吧。” 福公公摇头,“小郡王,是你国子监殴打葛涯的事情,被礼部和御史台联名告了,陛下之前说你们都在考核,不能打扰,所以……” 裴弃了然,明白了,今日就是专程来堵他的。 “福公公,人是我打的,那个什么台没有说吗?”秦叙坐得端正,声音冷冽,眉眼里带着点戾气。 福公公讪笑,“礼部和御史台,说得声势浩大,但实际上来的也就四个人,徐尚书和御史台殿院侍御史徐大人,还有一个御史台没有品级的左成。” “不是四个人吗?还有一个呢?”秦叙问。 福公公尴尬地笑了,“还有一个说,小郡王不堪为世子的师父,所以来请陛下将您送到他府上,拜他为师。” “咔嚓”,福满低头一看,秦叙生生把手里的粉青釉瓷茶盏捏得粉碎,裴弃蹙眉,随手拿了块儿白绢,“伸手。” 秦叙听话地伸出手,眼睛却还看着福公公,“宁国公。” 福满点头,他都替邹国公尴尬,之前是你拒绝了人家,现在却上赶着巴巴儿地求着人家做徒弟。 “葛涯呢?没来?”裴弃抬眉,秦叙的手没有受伤,唯一受伤的只有那无辜的杯盏。 福满摇头,“哪里敢来啊,他自己也知道说得太过分了,非议长公主这样的罪名,哪里是他一个七品编撰的儿子能担得起的,无论徐尚书如何去找他,他都不肯来御前。” 裴弃冷笑,“原告都没有,他们叫嚷个什么劲儿,还礼部和御史台联名,这怕是结党营私。” 他这话说得太重,福满没有接,秦叙垂眸看自己手上的血迹,他暗暗把徐家都记在了那包碎瓦上,除了那个傻兮兮的徐二。 这回顺德帝没有再派轿子来接他,一行人走在红墙之下,道旁的杨柳都低垂着枝条,宫人穿梭在宫道上洒水,生怕暑气窜上去热着了贵人,御书房的气压更低,四周的鎏金龙碗里冒着冷气,却依旧叫人热得心烦。 裴弃绕过九折龙凤屏风,抬眼一扫,就看到了抱着肚子的徐尚书,神色淡然的徐二大哥,还有个拄着拐杖的左成,以及一旁看到秦叙就两眼放光的宁国公。 裴弃轻啧一声,率先开口,“舅舅,我当街罚跪左成这事您不是已经惩罚过我了吗?怎么他们又找来了?难不成还想让我赔钱?” 顺德帝听着他胡搅蛮缠的话,心头却舒服了很多,因为裴弃恰好说中了他的心声,都已经处理过了,你还来,说别的事又不带个原告来,当朕这里是菜市场啊。 “还不是你惹的祸,人家的膝盖都跪坏了。”顺德帝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朝谁哼。 徐尚书抱着肚子站出来,“陛下,臣今日要告的不只是左成当街被裴郡王罚跪一事,还有裴郡王在国子监当众殴打同窗之事,此等事情如此恶劣,还请陛下做主!” 裴弃说话前先瞪了秦叙一眼了让他别乱说话,自己走到徐尚书面前问他,“左丞为何被我当众责罚,徐大人还记得吗?葛涯又为什么被我当众殴打,徐大人又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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