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绯喊冤:“那分明是阿香的房间,我怎知她会在阿香的房里!”
沐昀抱起双臂,一副女儿家的事没人比他更清楚的神情:“女儿家就爱挤在一间房里说些掏心窝的话,何必大惊小怪的。”那女子不仅救了阿香的命,还提供了另一种生活的选择,在阿香心底恐怕已将其视为最亲近的人了,住一间客房是不足为奇。
胡绯苦笑:“只怪我本事不够,没有其他办法挽留阿香,竟然鬼迷心窍想了这么个馊主意……否则也不会弄成这幅样子。”后来的事他说的断断续续,仍旧心有余悸。
从那日起,面纱女子都鬼魅般跟着胡绯,白日见不着人影,一到夜间歇息,胡绯困意袭来时,女子就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手起刀落,用扇骨的尖刀在他脸颊割一道口子,令他于浅梦中惊醒,次数一多,只要听到脚步声,不论白日黑夜,胡绯都会从梦中惊醒。无法入眠、提心吊胆的半个月过去,胡绯越来越招架不住,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到酒馆买醉,趁着醉意释放内心的恐惧与压力。
“她每次出现,别的也不做,只在我脸上划一道新的口子以作报复,却不知那扇子上淬了什么毒,伤口难以愈合,我用尽一切良药,只能缓解痛痒,无法祛毒,唯有坐等刀伤溃烂流脓……”
每日阴魂不散让人寝食难安已是一大酷刑,还在扇子淬毒,使伤口无法愈合,这手法,就算是对付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也称得上心狠手辣了。
许不矜暗自庆幸,他对女子向来是敬而远之。
既然阿香与面纱女子是一道的,那只要引出面纱女子,岂不就能找阿香问清楚陆筱雪为何提前从“百里长堤”集市抽身来到客来居,约见的又到底是什么人。
许不矜忖道:“明天要想办法把你丢出去……”
胡绯瞪大眼,不敢置信:“我、我、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还、还要丢我?”
许不矜道:“你想不想找阿香?”
“想……”
“那就听我的。”
接下来,许不矜等三人就第二日计划商量了个把时辰,终于架不住倦意各自回房去。
颜聿的房间就在许不矜隔壁,见他低头不语,像有心事的啥样子,许不矜问道:“怎么了,从刚才就看你就有心事的样子?”
颜聿微怔道:“没什么,不过是同情阿香姑娘的身世罢了。”
他推开房门的同时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从袖口取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酒来:“你伤在哪里,我帮你上药。”
“啊?”许不矜本能地按住后臀,随即又反应过来这一捂暴露了什么后,掩饰性地摸了摸别的地方,支支吾吾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真的可以?”已然是调笑的口吻了。
许不矜脸上迅速发热,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颜聿轻声一笑,放过他:“行吧,记得每日搽涂两次。”
许不矜迅速将药瓶收入怀中,轻如蚊蝇地道了一句:“早点歇息!”然后闪身躲进房内。
这点小伤,他本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想到颜聿会因此特意给他买药酒。
在山庄,大伙儿都是习武之人,磕磕碰碰更是家常便饭,少有人如颜聿这般细致周全。以前见三哥给五哥下山买药,还没有什么感觉,如今想来,这应该就是被人记挂在心上的滋味吧。
微涩的痒意像是混入清池中的一滴墨,在腹中渐渐晕染开……
翌日清晨,在一片喧哗中醒来。
出得客房,扫洒的小厮朝一楼大堂努了努嘴说,胡绯一大早就发酒疯,差点把整个客来居掀个底朝天,客人们吵醒的吵醒,吓跑的吓跑,一路带着碎碎念离开。
许不矜拍了拍小厮的肩,表示同情,转身下得楼去,胡绯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怒摔桌椅,店里店外不少人围着看热闹,指指点点,不怕被殃及,沐昀更在角落里抱臂偷笑。
许不矜凑过去道:“胡绯表现得很真实啊。”
“那当然!就他昨夜见到恶女的那副怂样,很难相信不会露馅,所以我给他喂了酒……”
“喂了多少,发这么大疯?”
沐昀伸出半截手指比划道:“一点点。”
看着面前一堆“断胳膊”、“断腿”的桌椅,再看那头颜聿赔给红岳的大锭银子,许不矜对他说的“一点点”持保留态度。
此时门口进来一位女子,戴一顶覆着皂纱的帷帽,身着普通藕色长衫,定定地往堂内一站。
“阿绯哥哥……”
胡绯砸板凳的手一滞,似又想起了什么,慌忙把板凳小心挡在脸前,前一刻分明还气势汹汹、很不好惹的样子,转眼间变成畏畏缩缩、扭扭捏捏,十足十受气小娘子的模样:“阿、阿香,是你吗,你真的没走,你是来找我的吗,你、你还认得出我?”
出其不意,来的竟是阿香!
看着她慢慢走近胡绯,许不矜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却又没有头绪。
忽听沐昀道:“坏了!”
只见阿香点了点头,与胡绯耳语了几句,他便露出羞涩腼腆的笑,牵起阿香的手,风驰电挚般从客来居跑了出去。
事发突然,三人随即追赶。
昨儿还乌云蔽日少有行人的街头,此时风和日丽、人流如织。 ----
第7章 失踪真相
好在街上女子不多,头戴皂纱帷帽的更是显眼。三人跟着胡绯、阿香穿过竹林直奔城西,在一座红墙黛瓦、飞檐翘角的大户宅子前停下。
这家主人非富即贵,却见阿香熟门熟路带胡绯入内。
三人紧跟着飞檐走壁,上房揭瓦。
许不矜趴着往下一看,登时吸了口气,道:“哇——”
沐昀忙也凑过去:“哇——”
颜聿无奈地笑了笑,低头望去,屋子里没有点灯,却比外间更刺眼,不仅镶金砌玉、富丽堂皇,地上还堆起两箱快要溢出的金银宝器,除了阿香,屋里还有四位女子,盘点着屋内有价值的财物。
“阿香姐姐回来了!”门边的小姑娘欢快招呼,她个头小,年纪也最轻,声音单纯稚嫩,估摸十二三岁,左边额角受过磕碰,结了痂,看到胡绯后一脸惊恐地捂住眼,“啊,这是谁啊?脸上好可怕!”
胡绯虽进了屋,却似乎对这里十分嫌恶,不肯多迈一步:“阿香,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阿香不答,进屋摘下帷帽,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环顾一周,随手从箱子里取了两件珠串首饰递给胡绯:“快拿着,趁连玑没有回来,有多远跑多远。”说完,便推着他往外走去。
胡绯怔道:“你不跟我一起走?”
阿香道:“那日我已经与你说得很清楚了。”
“那日是那日,今日你放走我,她心肠歹毒,又那么恨我,怎会轻易饶过你?”胡绯劝道,“阿香,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阿香还未说话,便听门边的小姑娘道:“你胡说!连玑姐姐哪里心肠歹毒?她明明是个好人!”
胡绯道:“她不歹毒?即便我有冒犯了她,杀了我便是,何必对我——你不是说我的脸可怕吗?告诉你,小丫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连玑心肠比我的脸更可怕。”
“骗人!”小姑娘年纪轻,不知如何反驳,却又心有不甘道,“阿香姐姐,他骗人的对不对,连玑姐姐才没有这么做!”
阿香不想骗她,只能沉默不语。
小姑娘“哇”的一声哭了:“骗我,你们都骗我……”
“哼哼,哼哼……”如小猪打鼾似的声响,不知从哪里发出,“听听、听听,那女人如此残忍阴狠,对你们好根本是别有用心!”
“你们吶,给人卖了还帮忙数钱!还不快快给老爷我松绑。”
许不矜循着声音四下张望,这才注意到地上还捆了一个身材削瘦、穿宝蓝金云绸衣的男人,大约五十岁上下,手脚缚在身后,仰天而卧,方才没有看到,是被两箱金银宝器挡住了视线。
“闭嘴,贾老头,”离他最近的姑娘踹他一脚,“你以为躲在枫流镇十多年就没人知道你从前做的那些恶事吗?这没你说话的份。”
贾老头?
胡绯曾提到,杨家为还赌债,想把阿香卖给姓贾的做妾,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也是这座宅子的主人贾杜兹。
那姑娘语气沉稳,不慌不忙道:“小豆子,有什么想知道的,等连玑回来亲口问她不就行了,现在先把你手上的事情做完,早点把这些都清点好了,换成粮食、冬衣送去锥子口,今年冬天村民们也能更好过一些。”
锥子口是枫流镇附近的一个偏僻小村,年轻一代背井离乡,剩下老弱妇孺守着地,不肯搬迁,即使肯,也无处可去。
小豆子这才擦干泪,点头道:“好的,莺莺姐。”
金玉撞击,偶有“叮铃”声响,清脆入耳。
“小姑奶奶轻点,”贾杜兹眼角堆起褶子,目光既渴望又悲切,“疼……”
莺莺没好气道:“疼就老实点,别动来动去!”
“不是我疼,祥云玉璲宝坠、龙凤戏珠环佩、我的心肝疼!”贾杜兹眼珠子随着小豆子的动作来回转悠,心痛如刀绞,“手下留情啊,万一磕了碰了就是把你们都卖了也赔不起。”
要说贾杜兹心也是真大,人都绑成这样了,还有心思顾念身外之物,可惜姑娘们不予理会,正要把收拾好的箱子阖上盖,突然“咣当”一声脆响,小豆子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手里头拿的一尊小金佛砸地上了。
贾杜兹瞬间脸色铁青,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啊!死丫头,看见没看见没,叫你们轻一点,我这尊巴掌大的小金佛就这么被你给摔了!”
小豆子一脸惶然,她不知道,许不矜却在上方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贾杜兹张嘴咬住她的衣角,拉扯了一下,这才故意使她摔倒。
也因此,许不矜才发现贾杜兹长得很怪,他颧骨凹陷、身瘦如柴,腰腹却有一圈赘肉微微隆起,侧面看去,就像是有了身孕的女子。
莺莺道:“别理他,都收拾好了,我们走。”
所有人,包括怎么赶也不走的胡绯一起帮忙,刚刚抬动两口箱子,“砰——”一声紧闭的大门被狠狠撞开,而撞开门的白色身影几个踉跄,终于稳住身形,但内腑受伤不轻,猛地吐出一口血。
待看清此人,阿香、小豆子等抢上前去扶住她,莺莺则忿忿望向进来的几人。
“连玑!什么人能将她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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