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杏探上他的脉,惊诧道:“离霄宫用了什么手段,怎么抽走你那么多内力的?”
在两人灼烫的目光注视下,许不矜这才吞吞吐吐说出实情:“我犯了浩渊心法的忌讳……”
“啪——”沐昀气到发抖,几乎使出吃奶的劲,抽了他一嘴巴,“蠢货!”
这一巴掌,他没有用内力,打完以后,也脱力跪坐下来,火辣辣的手捂着脸庞,双肩轻颤,不一会儿,顺着手腕淌下晶莹的泪痕。
许不矜半边脸肿得老高:“……”自己被打的都没哭,他倒是先哭上了。任他哭过一会,啜泣声渐渐消停,许不矜小心翼翼唤了他一声:“沐昀……”
“干什么,没被打够?”
许不矜无力道:“不是……”
沐昀道:“不是什么不是,你肯定在心里骂我?”
“啊?”许不矜无辜道,“好好的,我为什么骂你?”
“我知道你们都在心里骂我,”沐昀喑哑的声音透过指缝传来,“笑话我其实是最没有……没有资格怪你信任颜聿、把颜聿带回山庄的人!明明我……我也是因为你无条件的信任,才被师父带回山庄的……”
“你发什么癫……”许不矜一掌拍在他脑后,“我才没有这样想。”
“那你怎么想的?”
“我想、我想你哭完了没有?我头晕眼花的,好像饿了,你背我去找点吃的吧。”
“许不矜!”沐昀瞪他一眼。
许不矜半真半假地比了两个手指:“真的,比黄金还真,我两天没吃东西了。”
“颜聿这个畜生!”沐昀脸色莫名红了,认命地在他面前蹲下身,“早跟你说了,他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没安好心!”
“也就是你蠢,送上去给他吃干抹净了,以后不许再跟他见面,听见没有?不然被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沐昀自己状况也不好,甚至走不出一条直线,苏春杏扶在许不矜背后,道:“慢点慢点,老七这次亏损太多,先去西宛城找间客栈,我配点药帮他调理调理……”
沐昀脚下一顿,只听他和许不矜异口同声道:“倒是不必。”
“为什么,”苏春杏瞪大眼,“你们什么意思?”
三个人吵吵嚷嚷越走越远。
“滚——”离霄宫凿山而建,没有开窗,一点声音便在屋内回荡,经久不散。
纪弘羽血流如注,染红床榻,握住对面刺来的匕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深刻印在脑子里。
戚南凤进屋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戚庭月用贴身收藏的匕首刺伤纪弘羽,溅了血点的面容狰狞、惨白。他保持着屈身前倾的姿势,双手握在刀柄上,怒吼:“滚!我警告过你,离我远点,是你非要凑上来……”
纪弘羽冷汗淋漓,怔怔地望着他:“庭月,你当真这么恨娘亲?”
戚庭月激动咆哮:“我没有娘,我娘死了……所以,这么多年她都没办法回来……”
纪弘羽百感交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红烛淌泪,摇曳自怜。
戚南凤疾步走到塌前,想抱住纪弘羽,却怕碰了,血淌得更多;想教训戚庭月,却怕打了,他的情绪会更激烈,最终一拳砸中床柱,震得床榻咯吱乱颤:“庭月,我任你胡作非为这么多年,并非认为你对,也并非愧对于你,只因出事前,是你母亲一手教养你,出事后,我自觉不配教养你,没想到竟让你变得如此专横跋扈。”
戚南凤痛心疾首道:“我最后悔的是那么多徒弟里,重山最有天赋,我赠金乌剑给他,怎知给他的竟是一条随时会咬人的毒蛇。明知道他们四兄弟练孤掌难鸣十分不易,任何一个人受伤都是重创,你却心狠手辣,丝毫不顾念同门之情……”
“那又如何?就是要那些笑话过我的人尝一尝拥有残肢是什么滋味,”戚庭月道,“如果不凶不狠,他们迟早欺压到我头上!不过防患未然、扼难未发而已。”
“你们根本不记得那日是我生辰。本来说好了带我去山下看石人桥灯,结果……我成了一个废人,害我的那个人还是生身母亲,你们指望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能坦然接受?”
“凤哥,你别说了。”纪弘羽按住戚庭月颤抖的手,哽咽道,“庭月没有错,是我对不起他……”
却被戚庭月皱眉甩开:“我知道你去了神栖梦泽。我找到你没有带走的册子,记录你对神栖梦泽多番查探,十几年了,起初,我还能安慰自己,‘她一定想方设法取到栖木,没有找到栖木自然不会回来’,到后来,我只能告诉自己,‘她已经死了,死在寻找栖木的途中’,除此以外,我想不到为什么你会避开我十几年……”
纪弘羽顾不上包扎创口,嘴唇翕动,泣不成声,把她离开孤冥山后计划的一切全盘托出,并告诉他,巨茧内的凤凰栖木早已认主,只因与他的血肉相斥,才致他双腿丑陋如斯。
戚庭月终于抬头看向她,泪流满脸,每一滴泪都凝着震惊与懊恼:“你说什么?那根栖木是我从颜聿那里抢来的!”眼眶瞬间湿红,疯狂捶打腿上的“老树皮”,噎道:“这东西,这丑东西本来应该长在他身上的!”
纪弘羽急忙安慰他:“你给我点时间,等颜聿找到却老书,我……”
“我不信你,不信他,我只信我自己。这么多年我都一个人过来了,”戚庭月用力推开纪弘羽,趁戚南凤去扶她的时候跳下床,跑了出去,“没有你,我自己也可以去掉这东西!”
“庭月——”
他一瘸一瘸却走得飞快,头也不回。
晦暗阴影里,颜聿站在门口,缓缓抬眸看来。
纪弘羽周身一寒,不知道颜聿来了多久、听了多少,试探问道:“有何事?”
“各大派难得来一趟,方才我邀了各位派首在离霄宫做客。”颜聿幽幽道,不疾不徐踏入屋内。
戚南凤将纪弘羽安置在床榻上,回头喝道:“你进来做什么——”话未说完,胸口沉重一击,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没将颜聿放在眼里,根本一点没有设防,谁知对方隔空挥出的一掌却有如此威力。
颜聿寒着脸道:“颜某人微言轻,特来请戚掌门一道过去主持大局。”
各大派视离霄宫为魔教,轻易哪会深入虎穴、以身犯险,说是请来“做客”,必然用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胁迫各大派不得不入内。
“若我说不呢?”戚南凤眯起眼,重新打量颜聿。
只见他一身肃杀之气,眉眼冷若凝霜:“戚掌门不妨猜一猜,我现在追过去,没有走出离霄宫的地段前,能不能将戚庭月开膛破肚?”
戚南凤眼神一凛。
纪弘羽虚弱道:“颜聿,你纵有千般不满,可以冲我来,切不可伤戚庭月。”
颜聿负手思忖着没有应她。
纪弘羽急道:“枫流镇逢生丹,曾欠我一件事,还记得吗?若有违此诺,当为天地所不容!”
想起那日是许不矜替他应了,颜聿目光黯了一些,道:“好。”
纪弘羽这才放下心,侧靠床头:“凤哥,我伤得不重,你且随他先去吧。”
离霄宫大殿,嘈杂骂声沸沸扬扬。
季掌门道:“这颜聿算个什么东西,让我们在这一番好等?离霄宫宫主呢,下面坐的都是各大派掌门,几时轮到他来说话——”
话音未落,一道掌风气势如虹,季掌门重重撞上石柱,顿时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殿门走来垂眸轻笑的颜聿。
笑声荡漾在耳边,犹如鬼魅浅吟低语,在座众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悸。
颜聿面向主座,边走边道:“离霄宫与各大派无冤无仇,能叫各位齐聚一堂,想必是为了一睹却老书吧?”
“不然还能为了什么?我们大老远到这鬼地方,离霄宫却轻易把许不矜放走了,不该给个说法吗?”
“因为许不矜没有利用价值了,我已经知道却老书在哪。只是一个人取书比较棘手,何况却老书并非俗品,颜某一人之智,委实难窥全貌,少不得要诸派的协助,既然在座的目的一致,与其各自为政,不如一起联手,诸位意下如何?”
“与你联手,你是代表离霄宫还是——”季掌门捂着胸口起来说话,才开了个头,看见他身后缓缓跟着走出的戚南凤,止住了话头。
戚南凤朝众人微微颔首:“在座的都对却老书知之甚少,何不先听听颜聿怎么说?”
各大派掌门这才静坐下来。
很快李莺莺等人端了好酒好菜进殿,这一坐一听,三日很快便过去了。
众人几次按耐不住性子要颜聿快点说出却老书在哪,颜聿次次找借口推脱,引得众人大为不满,
季掌门忍不住道:“三天了,我看你不是把我们拖在这里,自己暗中派人去找却老书了吧,怎么想要独吞不成?”
他运起内力想要急攻,却发觉心口一阵绞痛:“你给我们吃的东西有毒?”
颜聿饮了口茶,手指摩挲着杯口:“为了确保各位掌门能够配合,颜某不得不出此下策。”
众人这才知道中了计,面面相觑、相互指责,其中对戚庭月骂得最多:“都怪那个废人把我们骗到这里!”哪怕是当着戚南凤的面,也不作收敛。他们骂这个骂那个,却不敢骂给他们下毒的人。
颜聿笑了笑,心道:“原来这就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感觉,确实畅快无比。”
他汲汲营营寻找凤凰栖木,为的就是修复心脉,不会叫人漠视看不起,余光扫到嚷嚷戚庭月为“废人”的商浩,笑容一凝,倘若商浩知道他……肯定也会“废人、废人”这么叫他。
正想着,连玑匆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火冒三丈、气势汹汹的人。
“许不矜呢,你把他弄哪去了?”
颜聿缓缓看向他,半晌才恍然道:“沐昀,你说,他不见了?” ---- 下一章完结!
第53章 重回梦泽
却说离开离霄宫后,沐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许不矜背到客栈,吃茶休憩的人正在谈论江湖近来的几件大事,尤其是孤冥山率各大门派讨伐离霄宫,结果讨伐不成,反被邀请入内“做客”,群客说起新崛起的离霄宫都说它不仅有一统江湖的野心,更有群雄逐鹿的本事。
许不矜等三人听了,心中颇不是滋味。
沐昀脸色一沉,嘴一张,许不矜就知道他又要开骂,当即领人进屋,关上门来,默默听他骂颜聿“无耻至极”,又骂自己“傻不愣登”,苏春杏不得不又做起和事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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