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找了块干爽的地方坐下。
许不矜用右手从怀里掏出几个涩果,在胸口擦了擦,一连吃了五六颗,整个溶洞都荡漾着“咔擦咔擦”的脆声,勉强把饿意压了下去。
他说到做到,半个也没分出去。
颜聿原本盘腿坐着,渐渐侧躺下去。
等他啃完第六个果子,颜聿实在忍不住道:“你出去!”
终于知道难受了?许不矜晃了晃捆在一起的左手,恶意地想,就是要他难受,谁让他要叛教,谁让他把入口透露出去,谁让他……
“饿了?只要你告诉我在神栖梦泽发生了什么,我就把怀里剩下的果子拿给你。”
“……”颜聿语气隐忍道,“你转过去。”
许不矜背过身。等等——为什么颜聿说的,他都要照做?他就是要报复颜聿的呀?于是许不矜又转了回来,朝颜聿道:“你让我转过去就转过去,我……”他愣住了。
角落里,颜聿蜷身颤抖着,发白的面庞沾着几缕发丝,看起来相当痛苦。
看起来罢了……说不定他这痛苦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许不矜道:“你怎么了?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给你吃的……”
但见颜聿双手抱着自己,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神色脆弱,哪里是人能够伪装的?
正因为此,他刚刚才会那么顺从,任由系住手腕,被他拿捏。
许不矜俯身凑上去,刚撩开他的外衣,便被他扯住手心质问:“你干什么?”
许不矜强自镇定道:“让我看看是什么情况。”
颜聿已经拿到凤凰栖木,不会是心疾复发。如果是中毒……如果他中毒一定是连玑胁迫他做了那些事!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许不矜就抑制不住地心跳加快,迫切希望证实颜聿是被人胁迫,不是自愿的。
“别看,我不要你看!听见没有?许不矜,你走开!不然——”颜聿喉头一哽,或许是又一波剧痛让他没有说完,又或许他还在想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置。
许不矜挣脱他微微发汗的手掌,想着:“之前他换女装就遮遮掩掩不给看,此刻……此刻立场不同,管他说什么,我偏不要如他的愿,都这幅样子了他还能对我如何?”
颜聿死死捏着领口,咬牙切齿道:“你看的话,我就抠了你的眼珠子!”
许不矜顿住。倒不是被颜聿吓住,而是见到他澄澈的眼神竟然透着一丝无奈何哀求。许不矜第一次在他眼里看见这样的神色,跳动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揪住,大受震慑。
“好……我保证不看。”侠必重诺,许不矜说不看就不会看。
颜聿得此承诺才敢放松懈怠,放任自己苦撑身体里凤凰栖木疯狂滋生带来的剧痛。
许不矜偏过头,目光在溶洞内逡巡,突然在某一个偏小溶洞内停滞良久。
这一晚,缚在一起的手腕不停诉说颜聿是如何痛苦发颤。
许不矜的心忽上忽下,一会儿觉得他一手造成落梅山庄的分崩离析,他是活该的,一会儿又觉得说不定他是有苦衷的,他不该就这样死掉。
许不矜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颜聿……”
很快听颜聿在那头神志不清、气息奄奄地回了一句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许不矜鼻尖发酸,心道:“我才没担心你。”
洞口又透进了光,天亮了,外头传来几声清脆鸟叫。
半睡半醒犯起迷糊的时候,许不矜感觉颜聿翻身坐了起来。
他拭去脸上的密汗,整理衣襟,突然道:“好像有人来了。”苦捱了一夜,声音却中气十足。
许不矜伤势还未转好,勉强用内力听了下,只知道来的人不少。
两人起身出去,许不矜惊讶发现颜聿已然容光焕发,走路平稳,似乎昨日刚从高山摔下来的人不是他。
“这就是凤凰栖木可怕的治愈力?”许不矜心想,“那昨夜的痛跟凤凰栖木有关系吗?”
溶洞口,戚庭月已领着一众人找上门来了。
奇怪的是,戚庭月仍是由人推着轮椅来的,但不是莫违。他目光落在两人绑缚在一起的手腕处,笑了笑:“颜公子不愧是颜公子,落梅山庄发生这么多事,不过一天一夜,就哄得许不矜跟你两个人好成一个似的。”
他说完,拍了拍手,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樊二推搡着苏春杏和沐昀走上前来。
“春杏哥!沐昀!”看到苏春杏和沐昀还好好活着,许不矜顿时眼眶一热,“戚庭月有没有对你们怎么样?”
沐昀破口大骂:“许不矜,你不止眼瞎,你还蠢得可以,明明知道你边上这个人害我们至此,你还跟他如胶似漆的,这脑子怎么长的啊,亏师父拿你当亲儿子对待,你对得起师父吗?啊?你们两,你们简直一路货色,都是白眼狼!”
苏春杏也是一脸不解:“老七,是不是他胁迫你?”
沐昀气得爆粗口:“放屁!颜聿那个身体底子,能胁迫他?”
“我……”许不矜刚要解释,戚庭月一个手势,樊二已拿了块布塞进沐昀嘴里,把他和苏春杏拖走了。
许不矜急切道:“戚庭月,你到底想怎样?”
戚庭月道:“我们翻遍了落梅山庄,都没有找到却老书。我想你的武功最高,裴常儒那个老家伙如果要传,也肯定传给你,沐昀和苏春杏现在尚且性命无虞,但不能保证他们一直无恙,许不矜,识相的就用却老书来交换。”
许不矜抬手拔刀:“放了他们,我真的不知道却老书在哪里,甚至见都没有见过!”
戚庭月哪里相信他的话:“苏春杏和沐昀,你选一个。”
许不矜直觉他没什么好话,但还是忍耐道:“选来做什么?”
“选一个先杀了。”
“我看你先杀我好了!”许不矜望着近在咫尺的戚庭月,新仇旧账齐齐涌上心头,气得冲上前去,他忘了手腕上与颜聿相连,刚迈开一步,就被扯了回去。
“连玑!”颜聿唤了一声。
不知从哪里跃来一道白色身影,往当中撒了一道黑色药粉,模糊了众人视线。
女声轻喝:“走。”
连玑没有戴面纱,这是许不矜第一次看到她的真容,发愣之际,连玑以两指封了他的穴道。 ----
第47章 离霄宫主
连玑雪白的瓜子脸,高挺的鼻梁,无疑是年轻漂亮——许不矜最畏惧的那一类女子,有她在帘子口的车辕上那么一坐,许不矜如非必要绝不上下车,加之他内力被封,跳窗也不是明智之举。
马车缓缓朝西宛城行进,车厢里燃着一种淡淡的香,像是在哪里闻到过……对了,陈衷给的那个药膏,就是这个味道。
许不矜闭目养神,心里头想着近来发生的事。似乎从神栖梦泽开始,事情变换犹如走马灯,一件接着一件,完全不给人适应的时间,像是无形中有一只大手在推动着一切。
那一卷放在湖底密室的《神异遗说》,明明他和颜聿每一只箱子都打开看过,并没有发现《神异遗说》混在其中,怎么后来李三叔去找绳索后就有了?可惜当时他和颜聿沉浸在喜悦里,没有去深究这一个巧合,现在想来,当时密室里除了颜聿、沐昀和他,只有李三叔,《神异遗说》很可能是连玑用言语迷惑了李三叔,让他找个时机交给颜聿,而湖底密室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离霄宫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覃远致、颜聿的离开都与离霄宫有很大关系,许不矜对离霄宫逐渐反感,他睁眼大喊:“停车,我不要去离霄宫!让我下车!”
没人理他。
连玑在外头架着马车保持原速行驶,颜聿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地继续看。
“戚庭月绑了春杏哥和沐昀,两条人命,颜聿,你良心不会痛,我会!我要去救他们!”
颜聿冷淡地看了看他,无任何表示。
许不矜一看他这个模样就来气:“你怎么不说话,你从前在我面前不是装得挺能说会道的?”
颜聿微微蹙眉,道:“你预备怎么救?”
“杀进去抢人。”
“就凭你现在这一身伤?连玑都可以轻易封住你的穴道。”
“你明知道那是我老毛病犯了……”
颜聿定睛看向他:“你被挟持去离霄宫,戚庭月不会对他们怎样,如果连你都落入戚庭月手上,他反而会拿苏春杏或是沐昀的性命来逼迫威胁你拿出却老书。你不妨冷静想想是不是这样?”
许不矜微一思索:“可恶……”他差点忘了,颜聿这副嘴说什么听起来很在理。
“你真的很可恶!”他偏头看向车窗外大漠孤烟,没有看到颜聿持着书卷的手抖了一抖。
几日后。
“到了。”马车缓缓驶停。
耳边传来潺潺流水声,掀开车帘,他们所处之地群山环抱,云雾蔽日,正是雪域山离尘谷,也就是离霄宫所在。
离霄宫覆盖在雪山之中,远远望去像是一座巨大的银色宫殿,连玑带他们穿过一条宽流,随后便到了宫殿内部,殿内往来无一例外都是女子,可以说,许不矜这辈子最不想待的地方,如果离霄宫排第二,就没有地方能排第一。
一路走着,碰到以前在枫流镇打过照面的李莺莺、小豆子等人,挎着篮子与颜聿打招呼。他们手腕上的腰带一直系着,几日下来,颜聿也没有嫌麻烦解开,许不矜离不了太远,看她们聊得甚欢,浑身泛起鸡皮疙瘩,顿时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心道:“明明知道我畏女还带来这里,肯定居心不良,我就看看你们又打的什么算盘。”
他没想到,离霄宫的宫主第一道算计,乃是提早设下酒宴,款待他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李莺莺笑道:“宫主听说你带了许公子回来,早就吩咐备好酒菜了。”
颜聿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直到坐在闹闹哄哄的席间,许不矜仍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桌上这几副碗筷正是李莺莺和小豆子从篮子里取出来的。李莺莺似乎脸圆了些,小豆子的个性却一点没变,仍是枫流镇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
随着一声吆喝,“宫主到。”来人身着红色长裙,金钗盘了个环鬟,衬得整个人明艳优雅,韵味十足。连玑搀着她在殿内唯一一张贵妃椅坐下,她整个身子斜靠着扶手,一副软若无骨的模样。
许不矜暗道:“这宫主架子倒不小。”
很快就听她带着歉意笑道:“我的腰不好,还请勿见怪。”面上看起来相当和善,与许不矜设想的离霄宫宫主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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