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常儒说完,猛吐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师父、师父!”许不矜忙收好木匣,开门唤众人进来,沐昀等围了上来:“师父怎么样了?”
许不矜道:“师父又昏睡过去了。”
苏春杏和沐昀都挤到床前去,覃远致看向他问:“师父跟你说了什么?”
许不矜留了个心眼,只道:“没什么,师父吩咐我办一件事。”
苏春杏把完脉道:“这几个晚上是关键,我们轮流守着,一刻都不能离开。”
“好。”众人沉重应道。
是夜。
许不矜脑子里装着事儿,一闭上眼睛,眼前不是出现裴常儒憔悴的形容,就是满身是血的颜聿,压根睡不着。
干脆起身,去裴常儒那儿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多做一些事,他心里也不会那么乱。
这一晚是覃远致守着。
他推门进去,裴常儒床边却无人守着,一个黑影跳窗而出,窗边柜门大敞,显然刚刚那黑影在此翻找什么东西。
“什么人?”许不矜厉喝一声,追上去。
那黑影出逃路线清晰,行动果决,对山庄的分布构造了然入心,分明是熟人作案,许不矜立刻就知道是谁了,问题是,覃远致为什么这么做? ----
第45章 久别重逢
枝头弦月昏黄,有一种瘦削病弱的美。
乌山之下,树影婆娑,流光斑驳,许不矜追着覃远致一路到此,对着面前那株圆柏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后面。”
暗夜无边,枝叶随风颤动,似乎并没有什么人。
许不矜执刀好言相劝:“覃远致,跟我回去见师父师兄们,把事情说个明白!”
话音顺着清风荡漾远去,须臾,一人碾着枯叶,缓步迈出,只见他神清骨秀,衣袂翻飞,端的是出尘之姿,不过隔得远,看不清面上晦暗的神情。
许不矜怔住,定定望着那人,双唇微颤,还没说话,眼泪先流了下来。
天祜刀从手中滑落。
许不矜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一头撞进他怀里,环腰紧紧抱住:“是你,你终于回来了!”
指尖所触皆是寒凉霜意,不知道他在夜里站了多久,凤凰栖木让戚庭月夺走,颜聿应该更爱惜自己身子才是啊,想到此,许不矜收紧双手,抱得越发紧密,语气里满是痛惜:“怎么如此糟蹋自己身体,你一个人是如何走出神栖梦泽的,一定添了很多伤罢?”
“还好。”
平淡发冷的两个字,与许不矜激动到发颤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
许不矜浑身一僵,从他怀里退开,重新打量起眼前人。双唇紧抿,眼眸澄清,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淡漠。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许不矜冷得缩回手,纳纳道:“不管怎么样,你人没事就好。”
他不说话,颜聿也不说话,两人之间第一次出现无话可说的尴尬。
许不矜搜肠刮肚,想到他来山下的原因,便道:“我是追着覃远致来的,他在师父房里翻找什么东西,你呢,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
颜聿不答,只道:“远致已经走远,你追不上他了。”
许不矜心中跳出一个不好的念头,他不敢仔细琢磨,硬是压了下去。他告诉自己,这不过是近情者怯罢了,他道:“追不上就追不上罢,我大概知道他在找什么,他没有得手。”
“因为东西在你这?”这个时候颜聿才真正望向他。
额头青筋抽了抽,许不矜微顿道:“又飘雪了,外头冷,对你身子不好……有什么话,我们回山庄再慢慢说,好吗?”
最后两个字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颜聿垂下眼,道:“忘了说,我已经找到凤凰栖木重塑心脉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弱不禁风,走到哪都需要别人护着。
“真的?”许不矜激动道,“我听说了尘坷被杀,果真是、是你……”
“我杀的。”
许不矜点点头:“我知道,你杀他一定有你的道理,他夺走骨石,害得你……”
“一颗纪氏骨石而已……”颜聿说得轻松,“即使没有,双头驼不也一样被我杀了。你知道尘坷被杀之前说了什么吗?”
“什么?”
“说他怕死。但人总是要被迫接受害怕的东西,怎么可能怕了就不用面对?”颜聿话锋一转,“许不矜,我一个人走出神栖梦泽,想通了很多事,出来的时候,遇到了连玑,她告诉我尘坷去了万寿谷,作为交换,我现在已经是离霄宫的一员了。”
许不矜心头一哽,涩然道:“你就这么着急,不能等我查清楚了一起去吗?”
颜聿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往后也都不需要你插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不矜偏头深深望了他一眼,不敢置信地退开半步,低声道,“你今日就是特地来跟我划清界限的?”
颜聿默然不语,意思已经很明显。
“师父那脱不开人照顾,我要回去了……”许不矜道,说了那么多,他突然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太不真实了。这一定是在梦里吧。等他回到落梅山庄,好好睡一觉,所有都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水雾缭绕,他拾起天祜刀,渐行渐远,一身青灰似要消融在晨雾中。
回山顶的路上,素来清香素雅的山道,多了好几重气味,上一次闻到这样复杂的味道是在孤冥山,各路英雄豪杰齐聚一堂,来自五湖四海的帮派各有各的气息。
皑皑白雪被踩得一塌糊涂,竟来了不少人。落梅山庄几时有这么热闹过?这阵仗绝不是好事,右眼皮不停抽搐,许不矜加快脚步,山路湿滑,他这样的身手,竟也在雪地摔了一跤。
不会有事的……
师父说了,解却老是落梅山庄的祖师爷,落梅山庄的布防是根据解却老留下来的古籍所设,现如今江湖知道破解之法的,寥寥无几。
但各门派的鞋印连续不间断地穿过梅林,如入无人之境,通向山庄。梅林里布下的机关、阵法,竟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许不矜顿时慌了。
黑压压的人头,手持火把,聚集在山庄门前。
一眼看去除了青河派,还有海沙派、休戮派等参与其中。青河派和海沙派向来不和,想不到为了一卷手札,竟也有沆瀣一气的一日。
“裴常儒,你对门下弟子纵容无度,一个个投身离霄宫,却老书继续放在落梅山庄,叫江湖各门派如何安心,我劝你早些交出来,交由江湖各派一齐保管才更稳妥!”对着山庄大门叫嚣的是青河派季掌门。
樊二狗腿地附和:“可不是啊,你们落梅山庄的弟子都不干不净、不得不防,颜聿一个也就算了,前不久,我还见落梅山庄的覃远致和一个离霄宫的女子走得特别近,连孩子都有了。说不定覃远致和颜聿里应外合,早就把却老书转移到别处去了,到时候裴庄主恐怕只能如他当日所言,自裁谢罪了……”
一颗拳头大的石头击中他后膝,他一条腿跪了下去:“啊——谁扔的我!”
众人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满嘴胡言!”
樊二转身看见是许不矜,忙一指道:“师父、师父,姓许的出来了。”
青河派众人皆转为备战状态。
许不矜目光流转在海沙派和休戮派掌门之间:“刚刚季掌门说的,其他门派也都认同?”
海沙派掌门沉吟道:“虽然不完全认同,但有一句话是对的,却老书应交由江湖各派一齐保管才更稳妥。离霄宫之所以还不动手,为的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可因一己之私,让全江湖陷入自相残杀的局面。”
季掌门得意哼了哼,眼神一示意,众人都朝许不矜攻来。
论单打独斗,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一窝蜂似的甚是麻烦,许不矜疲于应付,许不矜一拳一个撂倒扑上来的几人,疾步跃至季掌门跟前,季掌门慌忙用剑来挡,被天祜刀无情劈落,许不矜架刀在他脖颈上:“都别过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樊二道:“姓许的,你敢!”
季掌门脸色一变,但他到底是一派掌门,经验丰富,深知此时不可自乱手脚。他想了想道:“许不矜,从前见你与颜聿走得近,怎么他什么都没告诉过你么?”
理智告诉许不矜不应该听他再说下去,但还是忍不住道:“告诉我什么?”
“离霄宫早就在打却老书的主意了,颜聿与离霄宫狼狈为奸,在江湖到处散播却老书的下落,
消息是颜聿散布出去的……
“不可能是他。”在那之前,裴常儒从来没有提过。
季掌门唇边勾笑:“前些日子,他主动找戚少主合作,亲口承认的。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知道却老书在落梅山庄?”
不,颜聿怎么会知道却老书在落梅山庄?难道他早就从山庄收藏的残卷中看出来了?
失落感从心里溢出,充斥着四肢百骸。
但眼前这个场面,不能因他们寥寥数语就落败,许不矜讥讽道:“戚少主?怎么,青河派已经并入孤冥山门下了吗?”
“你……”季掌门脸色通红,趁许不矜心神不定,几下挣脱开去,吩咐樊二道,“天亮了,快放信号烟给戚少主!”
“落梅山庄拒不交出却老书,那就别怪武林同道同仇敌忾,一起讨伐落梅山庄了!”
看来大批人马在山下。
值此为难之际,许不矜也不管什么江湖道义,一腔悲愤全化为手中刀法,不管什么人挡在面前,他都挥刀劈去。突然听得苏春杏道:“是我!许不矜,跟我走。”
许不矜眨了眨彤红的眼,意识到他差点劈伤苏春杏,忙收了刀:“春杏哥,你和沐昀带师父先走。”
苏春杏蹙眉看了看许不矜身上的血痕,道:“你是师兄我是师兄?听我的!”
许不矜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被苏春杏拎着他走进裴常儒屋里,却见裴常儒被端端正正摆正在另一张塌子上,床则空了出来。
许不矜正要问为什么,苏春杏淡道:“师父刚刚咽气了。”
许不矜身形一晃,但却觉全身力气瞬间被抽空了。
苏春杏打开裴常儒床铺下的暗门:“这是历代庄主才知道的暗道,你身上还有师父的嘱托,别对不起师父,快走!”
“你们不一起走吗?”戚庭月马上就带着孤冥山的人来了。
“那帮人,我和沐昀知道如何应付。”苏春杏道,“放心,他们不是要找却老书吗,没找到前,我们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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