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姝一拖再拖,终是没有等到钟岄,穿上嫁衣上了蔡府的小轿。 “文姝走多久了?”钟岄浑身颤抖,耐住性子问道。 “一柱香,姑娘走了有一炷香了!”云祺朝钟岄与章曈跪下磕头,“姑娘心气高,委身他人难保不寻短见,还请岄姑娘和公子救救我家姑娘!” “我去。”章曈飞身上马,“你们放心,我定拦住她。” 二 章曈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蔡府:蔡府无半分过喜事的样子,红绸喜字均没有,只有一小顶红顶的轿子停在门口。 文姝盖着喜帕,被云乐扶着,正准备从偏门进去。 “文姑娘!”章曈下了马,连忙上前拉住文姝的手臂,“莫要做傻事!” 文姝一惊,掀开喜帕,瞧见来人:“章小公子?” 章曈也是一惊:喜帕下的女子妆容娇艳,明眸皓齿,颊上的胭脂红得恰到好处,三千墨发被束成妇人髻,发上只有一支玉钗,身材瘦弱,细腰盈盈不足一握,一袭嫁衣不是正妻才穿的正红而是偏红,让章曈愈发觉得委屈了她。 “你不能嫁给蔡石!”章曈回过神来急道,将文姝向外拉了几步,离那憋屈的小门远了些,又怕唐突了文姝,轻咳了两声,“我来晚了,你不要做傻事。” 蔡府门房见事有异匆忙去禀报,不久蔡府的大门便打开了,蔡石负手走了出来,他只穿着寻常衣袍,仿若亦与门外喜事无关。 倒是章曈身着狐领暗红长袍,外穿玄色半臂裘衣,与身着嫁衣的文姝站在一起更像一对,两人相貌又上佳,若不是此情境,谁人不道一声郎才女貌? 蔡石本带着气,见来人乃是章曈,碍于章琰的面子,他陪了个笑:“不知章小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章曈将文姝拉到身后,向蔡石作了一揖:“蔡大人,文姑娘尚戴重孝,谁给你的胆子!文府的案子都没办完,便急着娶人家的女儿,霸占文府的产业?” “章小公子这是哪里的话。”蔡石笑得气定神闲,“这是文大姑娘为了保住文家,嫁给本官以求庇佑的。况纳妾又不必避孝。” 说罢蔡石又看向文姝:“姝儿,你说是不是?” 文姝的身子微微一颤,心中作呕,没有言语。 “文姑娘还未嫁入蔡府呢,蔡大人嘴里积点德吧。”章曈咬牙切齿道。 蔡石轻笑两声:“这文姝不过一介商户之女,章小公子犯不着为了她与蔡某生这么大的气。若在下没记错,小公子现在应该在泉州吧,为何无故来永安?” 见章曈没有答话,蔡石笑着指了指文姝:“难不成小公子真的只是为了她?这样传出去难保不会让章大人蒙羞。” “你不要拿我爹压我。”章曈从怀中掏出了符节摆到蔡石面前,“你可看好了,这是我爹的刺史符节。他特地命我来永安协助办案,与县衙共审文府一案!” 蔡石的笑微微一僵,眼神中闪过了诡谲:“文大姑娘也是这个意思吗?” 文姝一时迟疑,抬眼向章曈看去。 章曈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你信我。” 文姝深吸一口气,果断摘下喜帕,朝二人行了大礼,哑着嗓子道:“是,我愿意让章小公子秉公协助审案。” “如此,这门婚事便作罢了。”章曈连忙将文姝扶起,脱下身上的裘衣披到她身上。 “那蔡某的聘礼……” “我已经带人清点好送过来了!”蔡石的话音还没有落,钟岄清亮的声音便传来打断了他。 只见钟岄带着常欢与云祺,将几口少得可怜的箱子拿板车推了过来,停在了蔡府门前。 钟岄上前拉住文姝,声音立即呜咽起来:“不是说不让你做傻事吗?你为何没等我回来!” 文姝不言,只垂首默默落泪。 “那好,既然不打算结亲了,本官便公正办案!”蔡石愤然,“如此本官便要查封文府,审问狱中文大海,文大姑娘还是坚持吗?” 听到自家爹爹的名字,文姝犹豫起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个小卒匆匆驾马赶来,身上穿着可以看出是一个狱卒。 小卒下马上前,“扑通——”一声跪在蔡石的面前,惊恐万分道:“文大海听说了文大姑娘的婚事,扯了裤腰带投缳自尽了。” 蔡石瞪大了双眼,瞥了一眼愣在原地的文姝,一脚踹开小卒:“谁说漏了嘴!” “小人,小人不知啊。”小卒被踹得够呛,捂着自己胸口踉跄站起身。 文姝发了疯般推开钟岄,转身向街口飞奔。 “骑马快些!”章曈唤住文姝,指了指自己的马。 文姝没有多言,上了章曈的马后扬尘而去。 钟岄担心文姝,抢了狱卒的马跟了上去。 章曈深深瞪了蔡石一眼,也带人追去。 三 当文姝扑在文员外的身前,哭到再也哭不出一滴泪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几个月把一辈子的泪都哭完了。 钟岄在一旁也默默垂泪,不知再拿什么样的话,才能劝住文姝。 章曈的马没了,他带着人步行赶到县狱,比钟岄晚一些。 文姝哭肿了眼睛,脱下身上的嫁衣,里面是为郑氏守孝的孝衣。 她上前费力将文员外往身上背。 章曈轻声小心道:“我带了人来,你省些力气,后面一应事宜还需要你来主持。” 文姝默默采纳了章曈的建议,让人抬着文员外,自己走在前方。 钟岄将身上的月白斗篷解下披在文姝肩上,自己扶着文姝,章曈走在一旁,众人缓缓出了县狱,向文府走去。 文家在永安城中数十年,仗义疏财,行商公道,铺子里也从未有过缺斤少两的事,名声极好。永安百姓自然不相信文府有罪。 街上百姓见状皆为文姝让开了路,沿街行礼。 爹娘相继离世,文逸还没有找到,文家产业又都被查抄,一时间文姝仿佛被抽干了神气与精力,实在没有力气,腿脚如同灌铅,半个身子都靠在钟岄身上。 天上又开始下起了雪,这一个月永安的雪几乎没日没夜的下,仿佛再哀悼着世间的不公。 文姝强撑着精力,一步一步走回文府,命人将刚收好的白布又挂了起来,开始着手操办文员外的丧仪。
第35章 有我在,定保她无虞 一 文员外的丧仪一过,蔡石以办案为由查抄文府,不许文姝再住;又以文姝涉案为由,不许她离开永安,亦不许客栈旅店收留,否则同罪论处。 无奈之下,章曈将文姝与钟岄带回了永安章珏的府邸。 “二叔今年不授县学,去年十月便回了泉州老家清修,得过段时间才回来,二位姑娘先住下。”章曈命府中下人为钟岄与文姝收拾出客房。 “明日我便上县衙督察此案,定不让他冤了你们。” 将整理的卷宗交给章曈后,钟岄拉住文姝道:“刘掌柜说是禹州的布行先出了差错,我替你去一趟禹州,找当初布行的伙计。此事蹊跷,必有纰漏可寻。” 如今文姝言语越来越少,成日只垂首愣愣坐着,钟岄苦劝无果,也整日陪着她说话,告诉她文逸还没回来,文府还需要她撑着。 听到钟岄的话,文姝只摇了摇头。 在她开口之前钟岄截住她的话头:“别说丧气话,如今有我,有沈沨,有章小公子给你撑着,你养好精神,留待来日。” “是啊,文姑娘。文二如今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章曈小心安慰道,“他机谨聪慧,定会躲过这一劫。” 见文姝没有任何反应,钟岄起身向章曈行了一礼:“我这一走,文姝便托付给章小公子了。” 章曈回以一揖:“你放心,有我在,定保她无虞。” 二 次日一早,章曈吩咐府里人守好门后,便去了永安县衙。拿着章琰的符节,蔡石不敢动他,只能让他跟着查案。 章曈翻着禹州呈送来的证词,皱眉肃道:“这绝大部分只是那黄掌柜与那二管事两人之词,不足为信,那本有问题的账簿在哪儿?” 蔡石将一本厚厚的账簿递给章曈,在章曈接住时却没有松手,只和声笑道:“章小公子,这本账簿本官已经查过了,账目上一清二楚,文家与西梁做鬼谎报了出关的货物数量,没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也不是蔡大人一人说了算。”章曈使力将账簿拿到手中,“我一会儿拿回去给文姑娘看看。” 蔡石眉头微微一皱,却很快恢复了笑脸:“这是此案证据,怎么能随便拿去给别人看?” “蔡大人说得可笑,既是他们文家的账本,她文大姑娘为何看不得?难不成这账簿有假,见不得主家吗?” 蔡石被噎住了,只得同意章曈将账本带回去。 “听说大人未经上报便将文家所有产业封了,此事也当真?”章曈接着问道。 “文府有叛国的嫌疑……” “案子还没查完,蔡大人定罪未免也太早了吧?自古也没见过尚未定罪便查抄家产的事。要不要我爹上报陛下问问蔡大人这样做对不对?” “章小公子想怎么样呢?”蔡石含笑道。 “将文家产业还给文姝,所有罪责与处罚,待到定罪之后再做论处。” 傍晚,章曈回到府中径直去探望文姝,见云乐与云祺候在门外:“你们怎么在外面?文姑娘怎么样了?” “姑娘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云乐担忧道。 章曈瞧着漆黑一片的屋子,轻声吩咐云祺与云乐去为文姝温饭,抬步进了门。 文姝裹紧被子,蜷缩在榻上,一动也不动,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文姑娘。”章曈唤了一声,小心翼翼坐到了文姝榻前的软椅上,“我把那本有问题的账簿带回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不必了。”文姝轻微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章曈不由担心起来:“那你,要不要用些吃食?听云乐他们说,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多谢,我不想吃。” 又是许久的沉寂。 “文姑娘,你还好吗?” 文姝久久没有回应,只闷闷哼了一声。 想着文姝声音有气无力,章曈害怕她出意外,又不便伸手去探,便想激她:“文姑娘,钟娘子走之前将你托付给我,你这样,让她如何放心,又让我如何同她交代?” 文姝侧过身,将被子拉下了些,露出了肿成核桃的眼睛,脸上泪痕清晰可见。她身上没有力气,倔强地侧过脸去不看章曈。 章曈心中一阵绞痛,却又不知所措,轻声劝道:“我让云乐她们去热了饭,一会儿用一些吧。如今你就是文府的天,就算是为了文逸,为了文家,也得撑下去。” 他倒了杯清茶递给文姝:“先喝点水润润喉咙,一会儿好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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