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能挟持沈沨的筹码要玉石俱焚,城楼上诸人都慌忙去拉钟岄,却被支支长剑逼退,只能看着钟岄毅然决然跳了下去。 “嘭——”,寨后传来了一声通天的响声,城楼上众人顾不上钟岄,皆回头张望,只见柴房处迸发漫天火光。 “嘭——”“嘭——”酒窖里的酒众多,紧接着又是一阵爆炸的声音。 “是你!是你们!”独眼鹰目眦尽裂,忍着手臂的痛,向城下望去。 本应倒在血泊中的钟岄却被沈沨抱在怀中,颊上挂满了泪痕,紧闭着眼睛,身子瑟缩着。 沈沨用斗篷将钟岄裹住,眼神凛冽朝不远处的甲士吼道:“放箭!” “放箭!”树丛中传来了文逸的声音。 一时间四下树上、丛里、兵队里万箭齐发,箭羽还带着火光。 突如其来的火攻,再加上柴房酒窖不断地爆炸,酒坛子的碎片竟被炸得数十丈高,有一片竟阴差阳错划伤了独眼鹰的脸颊。 “御敌!御敌!”独眼鹰目眦欲裂嘶吼着,举起手中的刀,“杀了沈沨!杀了他们!” 发现自己没有事,钟岄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正在驾马的沈沨:“我,我怎么……” “落霞寨楼比正常县城的城墙要矮一些。更何况还有我在下面给你当垫背。”沈沨长眉紧蹙,满是担忧,见钟岄无事后勉强一笑,为钟岄擦着眼泪。 “那你呢?他让你卸甲便卸甲?那箭已经瞄准你了!”钟岄哭嚷着推开了沈沨的手。 沈沨笑而不语,将钟岄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手臂上,却发现钟岄发丝凌乱以及手心的烫伤,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色。 钟岄手放在他的臂上,柔软的白衣下略有坚硬,一时奇疑:“这是?” “是你的金丝软甲。” “你且歇息片刻,我去替你报仇。”沈沨为钟岄戴上兜帽裹紧斗篷,打马回到兵士阵前将她放下,撤下甲胄外层的亵衣,金色的软甲更加闪耀。 “姑娘!”常欢哭着跑上前来抱住钟岄,将钟岄扶到甲士后方。 “落霞寨为祸已久,天道将诛,各位甲士随我冲锋,剿灭匪寨,有功者自会论功行赏!” 文逸也从树上爬了下来,整理好衣冠飞身上马,剑指寨门上“落霞寨”三个大字:“冲!” 沈沨借巡兵一事点兵剿匪,出其不意。 落霞寨众匪皆荒唐应战,最后仓忙出逃,遁入了落霞寨后的莽莽山林中。 沈沨与文逸带兵追到了大堂,堂中空无一人,四下物品散乱,足以见匪徒逃跑时的匆忙。 “竟让独眼鹰给逃了!”文逸痛心疾首,“除恶务尽,我得去追。” “落霞寨后树林郁郁葱葱,现在想追怕是难了。”沈沨用剑拨弄着地上散乱的布帛金银,命人清点。 “刚刚在寨中还发现了不少被拐来的女人和孩子,其状惨不忍睹。这落霞寨腐肉一般,不如烧个干净!”文逸深恶痛绝道。 “这次绑走岄娘是冲我来的,落霞寨背后还有人。”沈沨沉声道,“江流,这次俘虏的人,留几个知道实情的押回去。” “剩下的,”沈沨眼神一凛,“一个不留。” 二 常欢本是要护着钟岄先回覃临的,但钟岄不肯,红着眼睛要在军后等沈沨一众人平安出来。 迎着夜色,寨中忽然燃起了参天大火,滔天火光让钟岄的心揪了起来,她扶着常欢起身,不顾阻拦快步向寨门走去。 未及寨门,便瞧见沈沨与文逸带着逢霜摘露及一众甲兵押着人出来了,钟岄怔怔,想起小喽啰先前的话,红着眼睛转过了身。 “救出的妇孺大多是从繁水县被劫来的,我便先带去寻繁水县令,将她们都安置下来……” 沈沨见钟岄转了身,一时疑惑,拍了拍文逸的肩,大步上前拉住了她。 见二人有话要说的样子,文逸笑着轻咳了两声:“那我便先回去给刺史大人写请罪书了。” “今日之事多谢,日后我二人必好好谢你一番。”沈沨与文逸告别。 “谢什么,本来就是我的过失,没有将岄姐姐平安送回去。”文艺懊恼道,挥挥手,“我要继续查下去,我得把这独眼鹰给揪出来。” 文逸走后,沈沨留下江流休整兵力,自己先将钟岄送回了家。 马车中,沈沨小心翼翼地为钟岄的手上药,一边涂抹一边轻轻吹拂着。 钟岄有些难为情道:“已经不疼了。” “纵然有文逸长弓接应,逢霜摘露二人护你,安插人进匪兵炸开寨门制造动乱,但我们仍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沈沨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后怕。” “还好你无事。”他抬头对上了钟岄的眼睛,微微泛红,晃了钟岄的心。 “但是落霞寨柴房爆炸是我们没算到的。如此剧烈,定不是巧合,所以是你?”他试探问道。 钟岄微微抿唇,点了点头:“我被关进了柴房,发现他们柴房与酒窖挨着,便想法子弄来了烧炭……” 看着手心的伤,钟岄红着眼睛扯了个笑:“沈沨,虽然我没有受辱,但我到底是被掳进了落霞寨,传出去定不好听,你还会要名誉受损的我吗?” 她不敢去看他,自嘲笑笑:“若你不愿,我也不会怪……” 话还没有说完,钟岄便被沈沨拥入怀中。 “我要。”沈沨的声音带着呜咽,“你是我认定的人,不管你如何,只要是你,我都要。” “如今落霞寨寨毁人亡,郸州军与泰明县兵皆行军严明,若有流言蜚语传出去伤你,我必严惩不贷。” “是我对不住你,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人伤了你去。” 钟岄迟疑半分后,轻轻捧起沈沨的脸,抚平他一直蹙着的长眉:“你没有对不住我,你是我的贵人。” “可是,” 没什么可是,钟岄吻住了沈沨的唇。 沈沨一愣,回过神来,笨拙小心地回应着。 浅尝辄止,马车平安进了覃临城回到沈府,沈沨将钟岄小心扶下车:“巡兵事未毕,我还得回北郊营里去。” “早些回来吧,我在家等你。”钟岄眉目含笑,与他告别。 谁也没想到,沈沨与文逸行事竟然如此雷厉风行,虽然让独眼鹰跑了,但为祸四方的落霞寨终于付之一炬。 沈沨将俘虏的匪徒关进了覃临县大牢,上报刺史。 顾着钟岄的名节,沈沨没有提到她被劫之事,如此点兵剿匪的原因也苍白了许多。 章琰对沈沨与文逸私自点兵剿匪大为震惊与气愤,但好在两人认错态度诚恳,又各自领了三十军棍,章琰便让文逸与沈沨二人联审落霞寨匪徒将功补过。 二人受刑后,文逸养了八九日便养好了身子,开始着手审讯落霞寨匪徒,继续追查独眼鹰的下落。 沈沨不同于文逸身体强健,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全,又受了军棍,养了半月方见好,与文逸联审三日后又高烧起来。 章琰便将落霞寨一事都交给了文逸,让沈沨先好好修养身子。 “落霞寨向来难攻,如今是我们趁其不备攻了下来,其背后势力还是不得而知。而这个人除了与之联络的独眼鹰,无人知晓他的身份。所以找到独眼鹰才是关键。”沈沨闭目蹙眉躺在榻上。 “有消息说独眼鹰由繁水县逃进了泰明县境内,文逸正在查,力图把他捉拿归案。” 钟岄小心翼翼地在沈沨额上搭了块湿帕子:“你就不能好好养两天病吗?背上的伤才好两天,又烧起来了。” “我只恨自己不争气,不能帮他。”沈沨叹了口气。 “不急于这一时。”钟岄命常欢将水盆端下去,“好在落霞寨没有了,周遭的百姓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如今谁人不知小文大人和小沈大人的名号?”钟岄将沈沨读完散落在榻前的卷宗收拾起来,调笑道。 “你莫要取笑我了。”沈沨难为情道。 院中的柳树抽了叶芽,随风摇曳着枝条,燕子也匆忙来回飞着筑巢。 在钟岄的照顾下,沈沨退了烧,终于能下地了。 两人命人搬了椅子坐在柳树下吹风吃茶。 “初夏了啊。”钟岄喃喃,“要是一直这样安详平淡就好了。” “落霞寨一事告一段落,背后之人也要消停一段时间了。”沈沨握住了她的手。 “我在东郊的地里中了春麦,不出几个月便可以收获了,到时候,请你尝尝自家地里种的米熬出的粥。” “好。”
第25章 文姝来探 一 听说了沈沨、钟岄遇险的事,文姝大惊,匆匆赶去覃临看望钟岄。 文姝到沈府的时候,钟岄正靠在院中柳树荫里的藤椅上闭目休憩,一旁石桌上摆着还未吃完的茶与果子。 已是初夏,稍有暑气袭人,常欢侍在一旁为钟岄摇着扇子,瞧见文姝一时欣喜:“文大姑娘来了,文大姑娘妆安。” 钟岄抬眼瞧见来人,心中惊喜连忙起身:“你来啦。” “哟,钟小娘子的小日子过得可真是滋润。”文姝抱着手靠在廊前的柱子上,挑眉调笑道。 “常愉,给文大美人搬椅;常喜,给文大美人烹茶。”钟岄上前挽住文姝的手臂,拉她坐下。 “看你现在生龙活虎的,我就放心了。” 文姝欣慰地勾了嘴角,让云乐招呼小厮们抬进来几个箱子:“我这次来看你,给你带来了两株人参和十斤阿胶,还有几框东昌的大枣,补气血是最好的。” “还有一些鹿茸与鹿肉。”文姝的声音低了下来笑道,“给沈沨的。” “你胡说什么呢。”钟岄羞恼地推搡文姝。 “我可是听文逸说了,沈小相公这次可是为你剿的匪,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人家被罚三十军棍之后将养了二十多天呢。你就不打算报答报答人家。” “报答?他病了二十多天我还照顾了二十多天呢,你还让我怎么报答?”钟岄恼道。 “以身相许呢,你已经嫁给他了,至于接下来嘛,这我就不便多说了。”文姝将钟岄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定睛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文姝你不害臊,我不和你说了。”钟岄又羞又臊,起身要逃。 “诶,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文姝连忙拉住钟岄,“开玩笑啦,我娘给文逸说了几门亲事,那小子眼光太高谁也看不上,我娘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还让我给你带话,我才这么说的,听不听由你。” 文姝话还没说完,肚子便“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噗嗤,”钟岄笑出了声。 “你还笑!我得知你消息的时候在晟州,日夜兼程赶回来,就是为了看你一眼确认你无事。路上常常顾不上吃饭,食不果腹,你居然还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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