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沨看向天边,东方既白,又看了看常欢三人狼狈的模样,吩咐道:“看天色应当不久便会开城门,你们先回府上。” “回府上后让人送信给文逸,就说覃临城东三十里,有处落霞寨,寨中人只认钱财不认良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数年派兵围剿未果,这次更是劫走了大娘子,我欲急攻之。若他有意,便带五百县兵来助我。” “是!” “记得密信,一定是密信!” “是!”
第25章 点兵 一 见到沈沨赶在巡兵前匆匆而归,江流欣喜万分:“大人可算回来了,大娘子应是回到府上了吧?” “江流,点兵。”沈沨进到帐中,脱下斗篷便往身上套甲。 江流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人是要即刻巡兵吗?我这便去准备。” “我要点兵。”沈沨一边套胸甲一边道,“点兵出征。” “出征?!”江流惊呼,“大人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我要点兵急攻落霞寨。”沈沨正色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沈沨打断江流,将臂甲带上,“落霞寨在覃临和繁水两县之间的山上,寨主残暴蛮横,为祸四方,特别是繁水县深受其害,至今无法安民养民,一直以来都是郸州积弊,刺史大人视之如鲠在喉。” “此番刺史大人让我巡驻扎在覃临城郊的郸州军,就是为不日后围剿落霞寨做准备。我此时急攻有何不可?”沈沨穿好了战靴,拿起了头盔。 “可,大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江流担忧道,“若此事日后,” “大娘子被落霞寨劫走了,他们就是在逼我出手。”沈沨拍了拍江流的肩,“我会立军令状,若此事不成,我以死谢罪,绝不拖累家里。” 二 常欢三人被放走后,钟岄束手就擒。 独眼命人蒙住钟岄的眼睛,将其绑在马上快马而去。 路上颠簸,到了落霞寨刚被放下来,钟岄便忍不住吐了一地,随后便是激烈的呛咳,引得众人轻蔑狂笑。 独眼扯下了钟岄眼前的布:“小娘子在马上一路不好受吧?” 钟岄手脚被缚,只能强喘气平复了咳嗽,未应独眼的荤话,剜了他一眼。 “都到这地步了,还瞪老子,有几分血性,老子佩服。”独眼嗤笑一声,弯腰扛起钟岄将其带入山寨。 落霞寨名字虽好听,现实却大相径庭:四处可见的白骨,哭嚎的女人,空气里弥漫着血腥、腐臭的气味,地上随处可见或生或死的蟑螂与老鼠,到处都是茹毛饮血的景象。 独眼将钟岄带到一个大堂处。 大堂四处皆挂兽皮,堂正中有一高座,挂着血淋淋的虎头,独眼放下钟岄,翘着腿靠在高座上,语气鄙薄道:“恭迎小娘子来我们落霞寨,老子就是落霞寨大当家独眼鹰。” 钟岄强撑着直起身,尽量装作镇定道:“想必你是拿人钱财来绑我报复我家大人。落霞寨认钱不认人的规矩我早有耳闻,那人出多少,我出双倍,劳大当家将我放回去。” “呦,你还知道落霞寨的规矩?不赖。”独眼鹰表情夸张地拍了拍手,“不过我落霞寨除了这个规矩还有,那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完好无缺地离开我落霞寨。” 独眼鹰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钟岄:“不知小娘子你,打算留下些什么呢?” 钟岄忍受着独眼鹰与身边匪徒恶心的眼神,将头别到一边:“苍天有眼,必让你们多行不义必自毙。” 独眼鹰冷笑一声:“老子手上人命多着呢,朝廷几次围剿都没拿走老子的命,老子就是鬼煞,哪里来的报应!” “实话告诉你,此次就是有人花钱买了你和沈沨的命,若不是他要让你死在沈沨面前,老子早宰了你了。” 独眼鹰拿起了身边的生肉啃了起来:“将这小娘儿们给我关进柴房饿上几个时辰,等没力气了再送到老子房里。” “是。” 钟岄被松了绑,关进四周皆垒满柴堆的柴房。 她揉着被勒红的手腕打量一周,忽然发现柴房西北角的地上有一个可以活动的木板,轻拉开木板,里面竟是一个摆满酒的地窖。 钟岄踩着小窗向外望去,柴房后是一片田,接着后山的林子。 无辜被掳,钟岄心中本就委屈带气,心里有了盘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受人折辱,最后横死在沈沨面前。 趁着看守疲累的空隙,她将窗前木柴悄悄移开,推了推窗子可以打开,瞬间松了口气。 独眼鹰饿着钟岄,故意命人在柴房门口架起锅子煮饭吃,中午是,傍晚亦然。 “这肉的味道,小娘子想不想尝一尝?”歪嘴的看守扬了扬手中的羊腿。 羊肉的膻味夹杂着生熟难辨的腥味飘了过来,袅袅飘入柴房。 钟岄一阵恶心,冷眼瞧着大快朵颐的看守。 她的眼神落到了锅下正燃着的炭,鼓起勇气上前道:“壮士,给我点吃的吧。我实在是饿极了,现在就算是烤得通红的炭也吃得下去。” 一个歪嘴的看守闻言大笑起来:“听说你还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如今怎么像丧家犬一样对我们摇尾乞怜?” “大爷今天心情好,那便给你块炭!”另一个刀疤脸的看守亦是嘲笑,踢了一小块烧得通红的炭到钟岄脚边。 钟岄透过柴门拾起那炭,手心钻心得疼。 她不顾两人嗤笑的嘴脸,默默退到一边。 躲避看守,钟岄挑拣出了一些干燥细长易燃的木柴,仔细对比后将其头尾相连排列成一长串,直到延伸至酒窖,最后她将酒窖的盖子打开,又盖上些木柴掩人耳目。 随后她靠在墙上背对守卫,吹了吹红炭,让其复燃起来,又用两根木柴小心引燃。 终于,在红炭最后熄灭的瞬间,两根木柴冒出了细细的袅袅白烟。 钟岄喜极而泣,吹了吹木柴,见到了难得的零星火光。 那火光,既是希望,又是绝路。 “我没有退路了。”钟岄喃喃,将引燃的木柴放到了排列好的木柴条最前方,看着火光由小变大,依次引燃一根又一根的木柴,缓缓而又坚定地向酒窖的方向行进。 她用的木柴细小,本就没什么烟,再加上看守正在煮饭,所用木炭的炭烟呛人,掩盖了柴房中飘出来的烟。 她静心看着一点一点行进的火光,额头上冒起了细细的汗,身子也颤抖起来。 瞧门外看守酒足饭饱,起了睡意,钟岄果断打开柴房后窗翻了出去。 天刚擦黑,钟岄躲着人,一路向西跑进田里。 正是四月时节,田里只长着春麦的幼苗,脚面尚且掩不住,躲人更是无稽之谈。 她心急起来,拼命穿过麦田向山林奔去。 “有人在寨前叫阵,大当家让把那女人带过去。”不远处有个小喽啰来唤看守人。 两个看守点头哈腰,进柴房抓人,却见房内无人,连道不好,又见后窗未关,想钟岄翻窗逃跑了。 “废物!”小喽啰掴了两个看守一人一掌,“那可是上头要的人,还不快去找!” 钟岄身量小,脚程比不上山野大汉,未及树林便被人追上,心急万分,抓住看守的手便咬,拼力挣扎想要逃跑。 “还想逃?”看守被掴的怨气难散,扬手要打。 “够了,别打坏了。”小喽啰止住两个看守,微笑上前在钟岄发上揉了一把,“娘子还是省省力气吧,就算娘子万幸逃了出去,沈大人还会要被抓紧匪寨的女子呢?” 钟岄一怔:沈家就算式微也是世家,沈沨又是清正廉恭之辈,真的会要被掳入山寨、名声被毁的自己吗? 看钟岄失神不再挣扎,小喽啰嗤笑一声:“把她绑了,别让她寻短见。” 两个看守重新绑好了钟岄,顺带将她的嘴巴也堵上,带出了柴房。
第27章 剿匪 一 到了寨门,有两人上前接过钟岄,押着她上了寨楼。 “大娘子,是我们。”一人凑到钟岄耳边唤道。 她扭头一瞧,两人匪徒穿着,嘴边还画着惟妙惟肖的胡子,只是趁着夜色无人发觉,正是逢霜和摘露。 “匪兵里有大人安插进来的人,大娘子放心,定保大娘子平安。” 钟岄被押上落霞寨楼,一眼瞧见不远处驾马矗立于兵甲前的沈沨。 这是钟岄第一次见他穿甲。 夜色愈深,双方各自都举了火把,沈沨银色的铠甲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虽然他看起来身材稍显文弱,但背挺得极直,手中长剑凛然,肩上的红斗篷在风中飒飒作响,光是站在那里,便好似在对她说:有我在,莫怕。 两人未及言语,钟岄却红了眼圈。 “大当家,幸会了。”沈沨抱拳笑道。 “沈大人?不知沈大人来我落霞寨有何事啊?”独眼鹰一只脚蹬在寨墙雉堞上,居高临下望着沈沨。 “于公,自然是拔除落霞寨这颗硬钉子;于私,自然是来接沈某娘子回家。”沈沨温和望向钟岄。 钟岄别开了头,不敢去看他。 “沈大人惯会开玩笑。沈大人与沈大人的娘子都是会说大话的人。”独眼鹰笑容阴险,眼神诡谲,“于公就不说了,于私嘛……” “沈大人若真想来接这位娘子,那便丢盔弃甲摘剑,亵衣入寨。” 领兵将领丢盔弃甲摘剑,亵衣入寨,可扰乱军心,打击士气。 钟岄瞪大了双眼,望向沈沨连连摇头,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好,我答应你。”沈沨颔首点头,便去解自己的护腕。 独眼鹰见状让弓箭手瞄准了沈沨,自己也将刀架在了钟岄的脖颈前。 见沈沨连胸甲都卸了,钟岄哭着嘶吼一声,意图挣脱束缚,却依旧无济于事。 “嘭——”,忽然一声轰然重响,寨门瞬间被炸成了灰末。 寨楼上众人始料未及之时,一支长箭从寨旁耸入云的树冠中穿云而来,直中钟岄身后人的胸膛,又有一支刺伤了独眼鹰抓着钟岄的手臂。 寨门下的匪兵乱了起来,杀斗在一起,乱作一团。 逢霜与摘露趁机拔剑与城楼匪徒撕打起来,与穿云长箭打配合,保护钟岄向城楼退去。 独眼鹰见事有败露,拔剑发了狠向三人砍去,劈开了个口子,将钟岄一把拉了过来:“沈沨!不想她死的话就让你的人住手!” “大娘子!”逢霜一声惊呼,又被人别开,与钟岄越来越远。 又是一支箭射中了独眼鹰的手臂,使他吃痛松开了手。 钟岄见了无生机,干脆登上了雉堞。 夜色迷离,只有身后与远方的火把映着彼此的脸颊,登高有风,不算温和的晚风吹着钟岄的衣袂猎猎作响。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沨,他真好看啊,不过自己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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