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叔父错了便是错了,叔父敢说今日早上没有相信吕蒙之的一人之言吗?若不是沈大,文二郎就已经被叔父冤枉回家了!” 章珏摩挲着梨花木椅的雕花把手:“我本不欲让文二回去,只想借此事给他个教训。他在县学中行事过于惹眼,既无显赫家世撑腰,必有灾殃。” “叔父心里就只有家世!文二虽出身商贾,却机敏善学,成绩亦是不错,比那自傲的吕三公子不知强了多少倍。若因叔父故,吕三做了官而文二失意落选,岂不成了北昭憾事?”章曈气得面红耳赤。 “叔父为何因为一个家世就对文二有如此大的偏见?” 章珏看着满身少年意气的侄儿久久不语,半晌方叹了口气:“你少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并未因文二出身商贾便看不起他,我识人辨物皆从其文,问心无愧。” “文逸文章华而缺实,表面风华奢侈,内里却少真东西,可见此人少年顺风顺水,未经磨练,若未琢璞玉。若不磨砺他的性子,日后定会吃亏。” 章曈只当是二叔的借口,不服气地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月满则亏的道理我不是没有教过你。你的身份在县学中受人瞩目,又和沈大文二举止亲密,就算他二人是良善之辈,也不免遭人诋毁嫉妒。”章珏看着倔强的章曈发了火。 “你若再言行无状,就滚回你爹那里去。听到没有?” 章曈不情不愿应了一声:“侄儿知道了。”转身跑了出去。 进了拱门,章曈发现文逸、沈沨与钟岄三人正坐在院中喝茶,喜道:“想你们也该在这里。” 说罢章曈也围坐到了石桌边,有些愧疚道:“今日你们受了委屈。我无能,没有帮上你们什么。” “章兄这是什么话,我还要多谢章兄为我竭力辩护呢。”文逸为章曈添了茶笑道,“也是多亏了岄姐姐的神威相助,好在最后真相大白了。我得再敬岄姐姐一杯。” 钟岄笑着举杯回礼:“也没有多神,只是我会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家又在武定,碰巧知道这位吕县令的儿子是个仗势欺人的软蛋罢了。实施还是得你与沈沨。” “这怎得上不得台面了?”文逸佯怒道,“这是岄姐姐,岄军士的绝妙好计!” 沈沨也朝钟岄笑:“此法机巧,善用人心。经此一事,县学中也可安省一阵子。” 钟岄被夸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可几人越是这么说,章曈心中越过意不去。 看着两人,章曈忽然灵光一闪:“你们既叫我一声章兄,我们也投缘对脾气,不如我们结拜为异性兄弟如何?” 沈沨听罢一愣,微微抿唇。 但文逸一听便欢喜道:“如此便真是投缘,章兄!” “这里没有祠堂,八拜流程繁琐,我们皆不是看重形式之人,就今晚溜出去,到城中关公庙中拜关公如何?”章曈看向了钟岄,“正好钟姑娘在,给我三人做个见证。” “好呀。”钟岄含笑应下。 到底是少年心性,文逸连忙应了下来。虽然沈沨有些犹豫,不过见文逸、章曈与钟岄喜悦,便也笑着应了。 谁料他们月下的谈话被小人听去,偷偷告诉了章珏。 章珏却将那小人骂了一顿,赶了回去。 “章兄,章大哥!” “章大哥。” “沈二弟!文三弟!” 三人事毕,将累了一天的钟岄送回了文府。 “此事一毕,我明日便回武定了。”钟岄朝沈沨说道。 文逸与章曈识趣地向远处躲了躲。 “你有什么对我说的吗?”钟岄裹紧了肩上的斗篷。 许久,沈沨喃喃道:“我现在身无长物,没什么可承诺你的。我不想同你说待我高中如何如何的漂亮话。” “可我想请你相信我。”沈沨轻轻牵出了钟岄的手,“这门婚事,是我求我娘去钟家求的。” 钟岄愣住了,对上了沈沨清澈的眼眸,一时哑然,胡乱平了思绪:“我明白了,你安心应试。” 三人送回钟岄后又去吃了顿酒,且不敢在外过夜,子时之后方回到县学。 大门已经上钥,三人只好翻墙进了院中。 章珏正披着鹤氅,举着灯在院中等着三人。 沈沨先反应过来,连忙行礼:“先生。” 文逸、章曈听罢连忙转身,瞧见章珏后酒也醒了一半,连忙站好向章珏行礼。 三人喝了酒,都低着头掩饰红着的脸,以为免不了又是一顿骂。 “那个女子呢?”章珏冷声问道。 “已经安然送回文府了。”文逸忙道。 “我们只是去关公庙结拜,让钟姑娘做个见证,是先将钟姑娘送回文府才去吃酒的,断然没有冒犯人家。”章曈补充道,又忽觉自己说漏了嘴,外出吃酒有违院规,三人这顿罚是摆不掉了。 “今日之事老夫暂且当没看见。”章珏见几个孩子平安无事,暗自松了口气,却依旧满脸严肃道。 “快要会试了,莫要再贪玩了。” 三人有些受宠若惊,行礼道谢。 章珏走后,三人进到房中,却发现案桌上正摆着三碗热腾腾的醒酒汤。
第14章 会试在即 一 春闱将近,还未出正月,县学的学生便预备着往北昭王都赶去。 滦州的海珠一事刚了,郑氏与文姝即刻赶回,终于在最后一日赶上文逸与沈沨离开的日子。 “好孩子,你们两人从未独自出过远门,更何况是王都那样扔块砖便能砸倒一片非富即贵之人的地方,到了王都定要万事想着周全,莫要只顾着新鲜。” 看着初长成的文逸,郑氏伤感起来,一手拉着文逸,一手拉着沈沨嘱咐道:“你们二人相互帮持。外面不比家里,等回家了,娘给你们补。” “娘,我都多大的人了。”文逸埋怨一声,“放心吧,孩儿和沨哥儿定当金榜题名,不负爹娘和沈家叔叔婶婶的期望。” “我又查了一遍,东西都备妥当了。”文姝匆匆赶来,拍了拍文逸的肩,晌久道,“王都不比家里,言行举止皆要三思而后行。对科试莫有太大负担。家里有我在,莫要担心。” “多谢大姐姐,我明白。”文逸粲然一笑。 “文二,沈大!”章曈出了县学的门便瞧见两人,连忙上前,“收拾妥当了吧?” “有我大姐姐在,当然妥了!”文逸揽住文姝的肩得意道。 文姝有些不自在,瞪了文逸一眼脱了身,向章曈微微颔首:“章公子。” “文姑娘。”章曈浅笑回礼。 “章小公子,这段日子逸哥儿和沨哥儿给你添麻烦了。”郑氏笑道。 “大娘子客气了。”章曈向郑氏作了一揖,“我们是兄弟。这次我和叔父一起入王都,我们还可以一起同行、相互照应,大娘子放心。” “那便多谢章小公子了。” 临走,文姝将沈沨拉到一边。 “姝姐姐有什么事吗?”沈沨规矩行了一礼。 “我且问你,你与钟岄的亲事是你求来的,还是沈家婶婶帮你物色的?”文姝正色道。 沈沨敛眸答道:“自然是沈沨求来的。” 文姝微微一愣,急忙又问:“那你是怎么想的?是单纯帮钟岄拖延嫁去瞿家的时间,还是真的想娶她?” 沈沨沉默晌久道:“自是,动了真心。” “想沈家叔叔婶婶的脾气,也不会由着你胡闹。”文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沨。 “虽不知道你们两个的事,但我和钟岄从小一起长大,我劝你最好是动了真心。若你敢对不起钟岄,我饶不了你。” “沈沨不敢。”沈沨忙道。 文姝这才放过了沈沨。 二 章曈打算让文逸、沈沨跟着自家车队同行。章珏为了避免闲言碎语,便丢下章曈先行一步。 如此没了章珏的约束,章曈和文逸沈沨更没了什么顾忌,吃住皆在一起,很是自在。 因为是赶路,一行人也并未放纵,二月一日赶到了王都。 “终于到了。”文逸率先跳下马车,却愣在了原地。 城墙高耸入云,写着“王都”的城门匾高挂在城墙之上,宣告着这座城池作为一国之都的威仪。环城的护城河静静流淌着,殊不知平静的水下有多少光利的利刃保卫着城中皇权。 古朴厚重的城门才将将放下,身着全身玄铁甲胄的城门兵早已肃立两边。肃穆的气氛下,行人无人高声说话,自觉排成了两排等候检查进城。 “不愧是一国之都,这次是长见识了。”文逸喃喃道。 沈沨也下了车,凝视着巍峨的城池,白袍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章曈因为父亲章琰的缘故不算第一次来王都,打点一行人入城后,刚要带两人入城,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不由一惊:“黎王殿下!” “好久不见了,泽仁。”一位身着玄色如意云纹凤鸟织金长袍,外披白色狸毛大氅,头戴金冠,脚踩枣红登云靴的俊逸男子屏退随侍众人,笑着缓缓上前。正是北昭八皇子,黎王祁承。 “文二,沈大,快来拜见黎王殿下。”章曈连忙招呼不远处的两人。 两人听罢上前,向来人行礼:“拜见黎王殿下。” “免了。”祁承虚扶一把,笑着打量两人一番,“这便是你在信里提到的在郸州结识的兄弟?” 章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是。” “泽仁看中的兄弟,品行定当是不错的。”一个清丽女声从身后传来。 众人闻声看去,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裙搭暖黄色兔毛小褂,外披雪獭皮裘衣,三千青丝墨发由两支玉簪微微挽成淑女髻,妆面精致得体,如同神妃仙子般明艳动人的女子迈着端庄的步子上前并立在祁承的身边,两人般配极了。 那女子正是黎王祁承的王妃徐颂卿。 “王妃娘娘。”章曈向徐颂卿规矩行了礼,文逸沈沨亦跟着行礼。 “许久未见,泽仁倒还生疏起来了,忘了之前总在我们身后喊哥哥姐姐的时候了?”徐颂卿挽住了祁承的手臂打趣道。 章曈更加不好意思了。 “你莫要拿他开玩笑了,再说下去,他恐怕便要找地缝钻了。”祁承眼中噙着笑轻轻拍了拍徐颂卿的手。 徐颂卿灵动的眼神又落到了文逸与沈沨身上,见两人都拘谨地低着头,轻松笑道:“春闱顺利啊。” “多谢王妃殿下。”文逸沈沨慌忙应道。 祁承听罢笑了笑:“你们倒不必紧张惶恐。此次陛下钦定的春闱主考官是朝中最严明不过的大人,你们若是有真才实学,必能在北昭争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受到鼓舞的文逸与沈沨心头一喜,又是连连道谢。 “陛下召我们入宫还有事,我们先走了。”黎王夫妇向章曈一行人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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