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息怒,眼下牛瞳生死不知,不妨先寻到了人,再行处置咱们的罪过。”朱启佑道。 “晋王。”宋景时一早得到消息,也随着将士们入了宫。宋羿没给她赐座,她便默默躲在角落里听训,不想还是被宋羿叫了出来。 “陛下息怒,是臣治军无方。”宋景时干巴巴地说。 “治军无方还能打胜仗?”宋羿冷笑,“朕倒是好奇,从前你下军令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多主意?” 宋景时忙跪下请罪:“陛下恕罪,乡野之人头一次进京,是臣没教好规矩。” “朱启佑也不懂规矩?”宋羿不依不饶地问。 “这……臣……”宋景时揣测不出宋羿的态度,也不知他是生这件事的气还是单生朱启佑的气,只道:“请陛下责罚。” “依军法,该如何处置?”宋羿冷着脸问。 “杖四十……”宋景时低声道。 “拉下去罢,”宋羿垂下眸子,“公主监刑。” 宋景时愣在当场,直到感受到宋羿盯视,才起身招呼侍卫将刘若钟押了下去。宋景时正待出门,宋羿却仍淡淡地看着她,她叹了口气,转身去看朱启佑。朱启佑无奈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大喇喇地走到院子里。 院内已经摆好了两张春凳,朱启佑痛快地趴到了上头,撩起官袍露出里裤。瞧这准备妥当的阵仗,朱启佑觉得要么是宋羿近来经常打人,要么是早已准备出来等着要打自己。他心中嘀嘀咕咕的,一边腹诽一边认命,却见那行刑的侍卫在他身上盖了一张被子。 “这也是宫里的规矩?有点意思。”刘若钟也没被落下,扭着脖子瞧那被子啧啧称奇。 “不要多言。”宋景时嘴角抽了抽,“打罢。” 板子轻轻拍打在棉被上,却拍出不小的声响。朱启佑埋头憋笑,想象宋羿生气的表情。 刘若钟仍没看懂情况,还吱吱哇哇地乱叫:“这宫里的侍卫手劲儿不行啊,还不够给军爷挠痒痒。” “你闭嘴!”宋景时怒骂道。 朱启佑偷笑着挨完了四十下板子,心中知晓此事无法善了,他需得想个主意哄宋羿消气。宋羿此人一贯软硬不吃,却也没准什么举动刚好对上了他的脾气,着实难侍候。 回到殿内,便见宋羿的脸色仍然青着,却问起宋羿当时情形。 朱启佑隐去了武懿太子那一段对话,将当时发生的事描述了大概。 “她道是前朝杨公后人,说了些对陛下大不敬的话。臣以为她应当是意图反叛的乱党,便与她打斗起来欲将其拿下。谁料她假作出招,却放出一阵烟雾逃窜,还捎带走了牛将军。” “杨家的人?”宋羿思虑着问。 “可不是,”朱启佑道,“她定然意图谋反,需得尽快将人捉拿审问。” 谁知宋羿却幽幽道:“你跟着那女子上楼,倘若她并非乱党,你本打算做什么?” “臣说了啊,”朱启佑道,“是牛将军喝了太多酒,臣实在背不动他。刚巧那小丫头说她主人备了解酒茶,臣便想将牛将军扶上楼去稍作休息,待他醒过了酒再回府。” 见宋羿仍不言语,朱启佑急道:“是真的!臣指天发誓!” 一旁的宋景时翻了个白眼,心中想着要不要借故离开算了。她算是看清楚了,陛下这便是借题发挥要整治朱启佑。两口子吵架,谁沾上了都讨不到好。 此时,却忽有宫人来报,说牛将军人找到了。 “牛将军人没事罢?那女子可捉到了?”宋景时忙问。 “牛将军昨晚一直在家中睡觉,今早出门发现全城都在找他,才来销案的。且并不曾捉到什么女子。” 众人俱是惊疑不定,只听天子冷笑一声:“朱启佑,你给朕解释一下,你闹得满城风雨意欲何为?” “我要见陛下!陛下你听我解释啊!陛下!陛下!” 众人离开后,朱启佑不顾侍卫拉扯,抱着游廊的柱子对着乾清宫大喊大叫。 黄喜小跑近前,满脸为难地劝说朱启佑:“将军先走罢,陛下说了不见您的。”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从前真是白疼你了!”朱启佑推搡了黄喜一把,被侍卫拉扯得一个趔趄,又重新抱住了柱子。“陛下不见我,你不能替我说说话啊,你是猪么,不会动脑子!” “奴婢不知道说什么啊!”黄喜为难道,“奴婢害怕,陛下生着气呢!” “没用的东西!”朱启佑叫道:“你就说本官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报陛下,要当面禀报陛下!真十万火急,快去!” 朱启佑进到寝殿的时候,先闻到了安神香的味道。他放缓动作,瞧见天子仰卧在塌上,有一名陌生的宫女跪坐榻边,按捏着他的头部。朱启佑走近了,瞧见宋羿苍白的面色,并不说话。 良久之后,宋羿率先开口:“你吵着要见朕,想说什么?” “那杨氏女,可还在通缉?”朱启佑问。 “怎么,你舍不得,要翻供?”宋羿仍闭着眼睛。 “不是,”朱启佑被他阴阳怪气搞得没了脾气,耐心道,“那女子当真是叛党,一定要捉回来,我真没说谎!” “在捉了,你待会再配合描述一下她的面容,好发海捕文书。”宋羿不以为然,“不过是前朝忠烈的后人,翻不起什么风浪。倘若当真闹将起来,朕给他们平反便是。” “没这么简单……”朱启佑欲言又止,顾及到殿内仍有生人,并没开口。 “就这事?”宋羿睁开眼。 “啊?”朱启佑凑近了些。 “你说的十万火急,就是这件事?”宋羿不耐烦地问。 “啊……不是……”朱启佑灵光乍现,一屁股坐在塌上,扯过宋羿的左手,“十万火急的事,当然是哄你了。” “哼。”宋羿冷哼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朱启佑左看又看,碍于有人在前,肉麻的话不好意思说出口。 小宫女眼观鼻鼻观心,仍旧没有停下手中动作,始终不走。 朱启佑急得吐出一口气,瞪了那宫女一眼。 那小宫女虽不识得朱启佑,但见他同陛下关系不似一般,好歹开口解释了一句:“陛下才涂了药,此时按摩效果最好,奴婢不好停下。” 朱启佑了然,这才发觉自己又粗心了,揉着宋羿的手问:“哪里不舒服,头痛么?” “闭嘴。”宋羿抽回了自己的手。
第七十四章 温存 宫女又按摩半刻,终于停下了手中动作。“陛下可小憩一会儿。” 宋羿“嗯”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宫女便行礼退下,换朱启佑抢占了她坐过的位置。 殿内灯烛未熄,朱启佑细瞧宋羿面色,似是十分不好。此时寝殿内已别无旁人,朱启佑自行将火烛尽数熄灭,复又回到天子床榻之前坐下。 只见宋羿仍旧双目紧闭,似是已然熟睡的模样。 宋羿已至弱冠之龄,眉宇间早无从前稚拙模样。比照三年前,他又多了些帝王威势,喜怒不显于脸上,心思也更加深沉难测。回朝之后,即便朱启佑与宋羿相处并不多,却也察觉到他的这许多变化。 “他能因为我去青楼而生气,想来也是件好事。”朱启佑在心中安慰自己。 便是这般想着,宋羿却突然开口:“你这几年,没少去青楼罢。” 朱启佑一愣,竟不曾想宋羿心中有这么多账。“倒是去过两次,可以出营的机会本也不多。”他坦然道,“但都是和兄弟一起过去饮酒,待他们上楼我便回营了。” “我守着同你的诺言,并不曾与任何人逾矩。”朱启佑俯下身,两只手盖住宋羿的肩膀,“你在生气什么?” “大洛律令,官员不可狎妓。” 又是这官样的语气,朱启佑拿捏不准宋羿的意思,试探道:“是我行为不检,便再罚我去宗人府抄书思过。” 宋羿冷笑:“你非宗亲,以何身份入宗人府?” “虽然我不是宗室之人,但我是你的人嘛!”朱启佑赖皮道。 宋羿不为所动:“国有国法,你,还有刘若钟那些军官,都犯了哪些律令,犯了几次,合该依律论罪。” “当兵的大多如此,似你这般死教条,那没人领兵了。” “倒是朕不对,大洛的国法不对了?” “我没这么说,但是法不责众,”朱启佑道,“况且大军刚刚得胜,此时不论赏赐倒先惩处,也容易失了军心。” “又轮到你教育朕了,”宋羿继续冷笑,“想来朕失了军心,你倒是很得他们的心。” “这又是说得哪里话,你今日是怎的了!”朱启佑莫名其妙,“我谏言,谏言总行了罢。” 宋羿沉默一瞬,倒是没有继续阴阳怪气。 “你退下罢,朕要睡了。”他侧过身,揉了揉额头,“如何赏罚,朕自有定论。” 朱启佑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然过了晚饭时间。宫里没留他用饭,侯府也只当他在外头用过了饭,竟是无人为他张罗饭食。他被宋羿整治了一日,腹中早饥饿了,又听闻没人为他留饭,当即爆发了火气,对着小厮的屁股便是一脚。 他回到院中,见小儿穿着一身短打在院子里扎马步,心中的郁愤才散了些许。 “要不要去夜市?”朱启佑问小儿。 小姑娘闻言大喜,赶忙回到房间去换了出门的衣服。 有女儿陪在身边,朱启佑总能玩得很好。他发觉自己也修炼出了两副面孔,比如他明明在宫中受了气,回到家里对着小儿却能保持没有破绽的笑颜。想到宋羿喜怒难辨的模样,朱启佑突然不觉得他的心思深沉了。想来男子在官场内待得久了,自然而然地便有了多副面孔。 不过他仍然分辨不出宋羿的所思所想,搞不懂宋羿究竟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将士们的气,亦或是他本人心情不好便看所有人都不合眼。 接连几日,朱启佑都没再见到宋羿,北征的将领们也都因为牛瞳的事安分了不少。 再之后宫中派了太监来传旨,对北征的这些将士论功行赏,又在京营中授予官职。不出意外,朱启佑被授职禁中,终于升至指挥使。刘若钟升任同知,作为朱启佑的副手。另外同他关系较好的牛瞳与佟玉贵,则分到了京内的五军都督府任职。 众人欣喜之余,却发觉陛下仍然记得他们狎妓一事。罚自然是要罚的,每个人都扣去了三个月的俸禄。但宋羿为这些首次驻京的将领置办了宅邸,着人将他们的家眷接入京中。相较之下,罚俸却显得不痛不痒了。 面对这样的结果,朱启佑不禁感叹宋羿温柔体贴、外冷内热。去禁宫的路上,他在心中将宋羿好生赞美了一番。到达乾清宫的时候,却意外地碰了壁。 “陛下说……将军直接赴任即可,不必……不必谢恩了。”也不知宋羿如何作想,前来阻拦朱启佑的人仍是黄喜。这太监已经入了司礼监,面对朱启佑的时候仍像个受惊的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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