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本王命不该绝,”宋羿仍旧笑着,却对太子伸出手来,“既然人被太子灭了口,能否劳烦太子将那弩机和箭捡来给本王看看,究竟是谁指使他来行刺本王。” “皇叔祖这话说的,你揭发了他的罪行,他找你报仇也是说得通的。”宋景昕讪笑,“哪来的人指使呢。” “充军之人,如何逃得看守,如何潜回京城,总得有个帮手罢……”宋羿道,“况且这连弩如此精巧,想来是军中之物,总不会是这邵凯心灵手巧,自己做的……” 宋景昕泄气,嘴唇蠕动半晌不知说什么,眼巴巴地看向宋羿:“皇叔祖何必追究得这般清楚,便看在我前来相救的份上……” “行,……”宋羿竟是答应得干脆,倒叫宋景时惊讶。他不理会宋景时,低头找到了袜子套上,又去穿鞋,“先下山罢。” 见宋羿自己穿鞋袜,顾灵渺忙跪下来服侍。宋羿挥挥手:“先顾你自己罢,本王瞧你的脚都被割破了。” 顾灵渺忙低头查看,果见袜子破开,嫩白的双脚也被划出了血。她面色一红,忙背着身子挡住宋景昕,套上靴子。这六角亭内干净得很,没有什么石子竹片。原是方才打斗之时,盛点心的杯盘碎了,才划伤了顾灵渺的脚。 “皇叔祖的脚也割破了!”因顾灵渺羞窘,没有细看宋羿的脚。此时听宋景昕一说,才发现宋羿的袜子竟透出了血。 “这是破了多大口子,快先止血。”顾灵渺提好了鞋,正待跪坐下来查看宋羿,却被宋景昕抢了先。 宋景昕下手利落,握着宋羿的脚踝仔细观察脚心上的破口。见没有碎瓷片卡在伤口里,才将干净的袜子撕扯成条,麻利地绑在少年的脚上。 宋景昕勒住绷带,带着宋羿的脚弹了一下。 “绑太紧了?”宋景昕抬起眼问。 宋羿摇了摇头,使了些力将脚抽出,又拿鞋来穿。宋景昕扒拉开他的手,转身半蹲下来:“我就这手艺了,绑的不舒服,背你下山罢。” “倒也不至于如此矫情……”宋羿咳了一声,再次尝试拿鞋,便见宋景昕直接将鞋丢了出去。“灵渺脚也伤了,她是女孩子,你怎么不背她……” “我可不要他背!”顾灵渺大叫,她瞪了宋景昕一眼,转身也蹲了下来,“奴婢不碍事,殿下若是嫌弃他,还是让奴婢背着下山罢。” 宋羿无言相对,瞧了瞧顾灵渺单薄的肩膀,认命般趴到了宋景昕背上。“有劳太子了。” “不有劳……”宋景昕嘿嘿地笑,瞥了眼气鼓鼓的顾灵渺,“瞧着挺机灵的,护驾护不好,连主子受伤都瞧不见,要你有什么用……”
第四十二章 招待 回到住处,宋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重新包扎了受伤的脚。宋景昕的衣服被血污了,宋羿的衣服他又穿不了,便只得将就着穿了德林的衣服。 “许久不见德林公公,这是荣退了?”宋景昕由德林服侍着穿好衣服,结伴向外走。他觉得这太监比照从前似乎要胖了一些,“是不是退得有些早了?” “奴才本就是英宗的人,一直占着位置讨人嫌。恰巧殿下这十余个庄子缺了个管事的,奴才便自请过来养老了。”德林弓着身子,见宋景昕对王府的事情颇有兴趣,便道:“殿下这庄子大得很,不光有好温泉,后头还有马场。太子殿下若是不忙,不如留下来玩几日。” “果然是元老,都敢替皇叔祖留客了。”宋景昕笑了笑,“本宫倒是想留,就怕皇叔祖不喜欢呢。” “太子特地赶来相救,本王还不来得及谢你,怎会赶客。”宋羿处置妥当,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德林是有些家底的太监,衣着并不朴素,借给太子的更是过年时才穿的好衣裳。宋羿上下打量宋景昕,倒不觉得衣服寒酸,只是颜色实在老气了些。楚王殿下嘴角一牵,招呼宋景昕坐下:“便是德林不说,本王也是要留太子的。怎么样,太子殿下赏赏脸?” 宋景昕本就怀揣着心思,又有楚王少见地和颜悦色邀约,自是欣然应允。 见他答允,宋羿淡淡一笑,吩咐德林回京给太子置办些得体的衣物来。 “方才德林也说过,本王这庄子极大,原是将十个庄子连起来打通的。山木花石虽然疏于照料,但太子想要打猎泡汤都是有的。只是本王本不擅骑射,如今又伤了脚,倒是没法陪着太子。太子若是觉得无趣,只能叫灵渺相陪了。” 宋景昕连忙摆手:“本宫才不用她陪呢……皇叔祖若是准许,本宫便自行走走。” 夜里,宋景昕洗过澡换上了寝衣。只听外头淅淅沥沥的声响,他推开窗,发觉竟是下起了雨。庄子上的仆从都不是宫里人,只当宋景昕是寻常客人,收拾过浴桶便退了下去。宋景昕住的房子不大,但装饰素净简单,又缺了仆人簇拥,倒显得空荡许多。 太子出身皇家,如今长到十九岁的年纪,大半时间以东宫为家。禁宫内人多宫殿少,也因此在宋景昕的记忆中,住处大多是华丽而拥挤的。来这皇庄以前,记忆中唯二冷清的住所,一个是楚王府、一个是慎思堂的偏殿,竟都与宋羿有关。 宋景昕记起在宗人府的那段日子,也是经常下雨的,似乎还赶上过一次下雪。记忆最深的,是有一次屋顶漏了雨,他死皮赖脸地挤到宋羿床上,那人竟也由着他睡了一夜,第二日还早早起来叫太医给他看摔伤的头。宋羿是个好人,虽然总爱板着脸训斥他,虽然这训斥中总有捉弄的嫌疑,但太子殿下有一个品质,便是记得住旁人的温柔。 “小孩子家家,明明是好心,却整日板着脸,也不知和谁学的……” 宋景昕熄了灯躺在床上,心里腹诽宋羿。他有心去隔壁房间敲门,却也清楚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好到抵足而眠的程度。 第二日,宋景昕早早便起了身。宋羿知晓他一贯起早,吩咐仆役很早起来烧了水,趁着宋景昕练剑的功夫,又单独为他做了早餐。 “都是庄上收的野味野菜,东西粗陋就吃个新鲜,公子尝尝。” 宋景昕就着春笋喝下两碗粥,又吃了几个野菜馅儿的素包子,倒是清爽可口。“你们这能打到什么野味儿?” “只有些兔子野鸡什么的,偶尔能飞过只鸟儿,运气好的话,能猎到鹿。” 听说有鹿,宋景昕来了些兴致,问那管事:“楚王一般什么时候起?” “应当也快了,殿下素日起的也不晚的,但不似公子这般早。”管事回答,“殿下昨晚睡前特地吩咐了,说公子起得早,叫小的们别睡懒觉,早早地起来侍候公子。” “成,”宋景昕撂下筷子,提起宝剑挂在腰间,吩咐那仆役,“你寻几个人,备好马匹弓箭,随我去打些猎物回来。” 清早的空气本就好,又因前日里下了雨,林子里的味道让人闻着格外舒服。雨水冲刷后的绿叶分外鲜亮,宋景昕骑马踏上晶莹的露珠,准备大干一场。 同行而来的庄户都是熟手,一行人收获颇丰,宋景昕也如愿以偿地猎到了三头鹿。 回到住处已经是午饭十分,宋羿叫人摆好了席面,正等着太子归来。 “皇叔祖怎不差人去唤我,万一我回来晚了,岂不是等上许久。”宋景昕活动开了筋骨,言行间都畅快了不少。他退开佣人递过来的面巾,就着水盆洗了脸和手,又用湿帕子擦了擦脖子。“热死了,有冰碗没?” “还没到夏天,你这么吃怕是要着凉。”宋羿制止了仆人,对宋景昕招手,“你将衣领扯开些,过来坐会儿便不觉得热了。” 宋景昕依言坐下,长呼出一口热气,调笑道:“人挤人更热,皇叔祖又不是冰块。” 德林端了茶上来,宋羿将茶盏向前推了推:“喝口茶缓缓。” 茶水温热,并不烫口。宋景昕两口喝光了一盏茶,方才想起狩猎的成果。“我猎了三头鹿回来,得快些叫厨房收拾了,烤鹿肉吃。” “厨房收拾也要些时间,太子还是先用饭罢。”宋羿提了箸,“鹿肉晚上再烤,听闻德林在这庄子里私藏了些好酒,刚好叫他交公,晚上拿来喝。” “嘿嘿,好!”宋景昕十分高兴,又想起宋羿脚上的伤,“又喝酒又吃肉的,皇叔祖可还行?” “不过破了个小口子罢了。”宋羿不以为意。 德林开始布菜,宋羿食不多言,宋景昕也破天荒地没自言自语,两个人兀自埋头吃饭不提。 因头午时跑马出了许多汗,宋景昕也没打算继续出去活动。宋羿见他没什么安排,便建议他去泡泡池子,舒缓一下筋骨。 宋景昕早便听闻楚王这庄子上的温泉好,又被人请了几次便有些意动。饭后,他回房歇息了一会儿,待得太阳落下一些,便换了衣裳往温泉池子去了。 偌大的汤池中只有太子一人,没有美酒、也没有美人服侍在侧。他素来不是奢靡之人,独自泡汤倒也怡然自得。他好歹是个客人,楚王也没完全不招待,侍从们洗好了新鲜的瓜果镇在冰碗里,就放在池边可随时取用。 “明明有冰,个小骗子。” 宋景昕闭目凝神,泡了一些时候,只觉四肢舒爽。中午吃的饭已然消化殆尽,太子殿下的肚子又饿了。却看天色,还没到晚饭的时间。宋景昕叹了口气,心想要不要先寻些点心垫垫肚子,又但心吃了东西待会吃不下心心念念的鹿肉。 宋景昕躺在池壁上,饿得直流口水,却忽闻见食物的香气。猛然转头去看,便见水榭中摆了几案蒲团,又上了炭火,宋羿正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瞧着他。 “太子泡了汤,料想饿得会早些。本王便叫人准备了几个凉菜,连同炭火鹿肉一并拿过来。此处靠着泉池,温暖得很,你待会儿泡完上来吃鹿肉刚刚好。” 宋景昕本就饿了,此时见了吃食,也不想再泡。他自池中站了起来,忽发觉自己不着寸缕,又“扑通”一下坐回水里。 “怎么了?”宋羿来到池边,见宋景昕埋着头,咕咚咕咚向外冒水泡,忙唤道:“太子快出来,别憋着了。” 宋景昕缓缓露出脑袋,先甩了甩头,又摩挲了一把脸:“我还想再泡会儿。” “不着急,鹿肉本也没烤好。”宋羿道。 宋羿重新坐回蒲团,宋景昕幽怨地趴在池壁上,眼巴巴地盯着鹿肉瞧。宋羿见他这样子颇为好笑,终于发了善心,嘱咐仆从悉数退下:“不必侍候了,只留德林一个人便好。” 宋景昕呼出一口气,便见宋羿亲自取了干净的浴袍递过来。 “皇……皇叔祖?” 宋羿似是不大理解:“都是男人,你害羞不成?” 宋景昕呼出一口浊气,心道不与小屁孩一般见识。便见太子殿下撑着池壁跳跃而出,水花随着他的动作四散溅射,宋羿向后躲了三步才没被溅湿。二人面面相觑半刻,宋羿目光开始向下游走。宋景昕被看得颇不自在,只觉得下身凉飕飕的,羞耻心又飘了回来。他抢过浴袍后转过身去,留给宋羿一个赤裸的背影。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84 首页 上一页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