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众人散去,宣庆帝才记起微言的存在。这道人倒是临危不乱,竟然就地盘膝入定,物我两忘。宣庆帝对此人的定力十分佩服,心下又对其信任了几分。 “仙长今后便在交泰殿住下可好?” 微言听罢仍旧摇头:“贫道不懂得微玉的修行之法,在贫道看来,这交泰殿只不过是名字图个吉利罢了,对修行并无助益。陛下若想修长生,依照贫道的功法,还需得挑选山水灵秀之地修炼才行。” “也对,”微言较之微玉,的确要正经一些,宣庆帝也觉得他说得话在理,“那朕是否需要斋戒沐浴,可还能招幸嫔妃。” “自然可以,贫道这一派不禁嫁娶,”微言道,“陛下只需注意节制,切莫沉迷女色即可。” “如此,择日起驾北海行宫罢……” ---- 【1】吴王就是上一任宗人令
第二十三章 禁足 牛瞳原本是个铁匠,一日在酒楼里与当朝太子不打不相识,不仅没受责罚,反倒被推举为军中教习。本以为教习的任务就是教人习武,却没想到刚刚上任便被指派到王府守门。 楚王府原本的侍卫都歇了职,换成了后军将士看守。寝殿外更是派了牛瞳等几位高手把持,殿内除了楚王本人,只留王裕一人服侍,任何人不可随意出入。 牛瞳从前没在军队干过,对后军中人际关系并不熟悉。出发来王府之前,永定侯曾私下里交代过,令他守护好楚王殿下的安全。因此,他这次差事做得很是小心,将殿门首得死死的,每日送来的饮水和吃食都要经过严格检查。他不清楚楚王殿下犯了什么事,但楚王对自己有过知遇之恩,不劳永定侯吩咐,他也将楚王殿下的安危放在心上。 一连半月过去,楚王府都平静异常。不仅牛瞳,宋羿自己也是万分警惕。他心知惹恼了天子,又清楚宣庆帝糊里糊涂的行事作风,宗人府这群人以退为进将他逼得太紧,保不齐在找不到正当理由杀人的情况下,直接派人来楚王府行暗杀之事。只要他宋羿人死了,大臣们也无法责罚天子。 为此,宋羿也早做了安排。即便王府撤了守军,他也在府外安排了便装的侍卫看守,府内仅存的几名太监和宫女也都是习过武的。倒是没想过宋景昕会安排人过来,在宋羿的印象中这位太子爷可不是个细心之人。不过对于旁人的关怀,宋羿一向很知道承情。 宋景昕有意维护,宋羿也很给面子,一连半月都没同外界联系,完全不给后军的将士增添辛苦。 通讯一断,宋羿自然不知宣庆帝已经去了北海。在微言道人的劝说下,这位皇帝终于记起了作为天子的职责,竟然没有甩手让太子监国,反而吩咐将奏折都送去北海行宫。左右北海位于禁宫之后,往返一次也不过是半天的路程。 虽然不知具体情形,宋羿的推断也还算准确:“那微言道人也许真有几分本事,将皇帝劝阻住了。” 不同于粗犷的外表,牛瞳倒是个十分细心的人,将楚王禁闭期间的吃食用度打理得精致,从不曾短少过甚么东西。 这日宋羿洗了头,散着发叫王裕擦拭。他自立惯了,又只爱叫王裕贴身侍候,主仆二人倒不觉得人少忙乱。少年的头发乌黑浓密,王裕捧着布巾,将乌发握住擦到半干,又挑了香膏抹在头发上,用梳子整齐地理到身后。 “如此说来,那位微言道长竟当真与微玉不同,是个好人了。” “倒也不能这样定论,本王与他并不熟悉,哎……”宋羿正说着话,头发忽然被扯了一下,便见王裕转过身前请罪。 “奴才该死,殿下可被扯疼了?”王裕挤了挤眼。 “无碍,整日劳你侍候,累了便坐下歇会儿罢。”宋羿自然不怪罪,夺过梳子自己梳头发。 “离京之前,荀尚书托本王给梅山捎带不少东西。后头高阳王来信给我,说京中叫那微玉搞的乌烟瘴气。我也不知向谁打听,本着同门之谊去信给荀大人,他竟然回了。”宋羿将王裕当成半个徒弟,日常爱对他讲解些朝局政事。“据荀尚书说,那微玉有个师兄同他不对付,早前他游历之时见过这位道人,瞧着倒是比微玉正派许多。他倒是不避忌本王,信中直言他已经将此事透露给陈掌印,想来不日便会有成效。”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正赶在本王入宫那日,陈敬贤向陛下引荐了微言道人,倒是间接救了本王一命。” “菩萨保佑!”王裕双手合十,口中念叨“那日奴才候在外头,见您被人押了出来,差点没被吓死。但愿这微言道长是个真神仙,能劝得住陛下。” 宋羿嗤笑一声:“便是那微言当真得了道,天子的行事也不该被一个方士左右。本王若当真需要靠一个方士的仁慈来活命,那这个朝堂也成了个笑话,国家宗法不要也罢,都死了倒是干净。” “呸呸呸……”王裕不敢责骂主子,不住地拍打自己的嘴巴。“殿下可别咒自己呀,哎……”他叹了口气,又忧心忡忡,“陛下有了杀心,派人来吧奴才害怕,这一连半月每个动静,奴才这心吊着不上不下的,更担心了……也不知这案子什么时候有个定论。” 宋羿瞧他这模样好笑:“你瞧外头那虬髯汉子如何?” 王裕不懂这问题何意,但主子有问一定要答,遂仔细琢磨了一番:“那侍卫身材魁梧、目光清亮有神,两手粗大带茧,想来是有一把子力气,常年习武的。他与咱们楚王府并无利害相关,却对殿下客气照料,即便相貌凶了些,倒是个正直之人。” “这便是了,门外的两人都不是普通军士,那虬髯将士牛瞳,本王从前见过,连太子在他手下都要吃亏。另一人虽不相识,想来也不会比牛瞳差太多。”宋羿撇开梳子,将黑发拢到身后,“守门的二人都是后军派来的,后军可是太子殿下的地盘,太子的姨夫永定侯是后军都督。咱们王府与永定侯素无来往,没有太子的授意,永定侯不会无缘无故派来两名高手保护。也许陛下忘记派人来杀本王,又许是早派了人过来却叫太子殿下解决了,咱们在这里闷了半个月自然不知。不过,如今有太子殿下相护,安全上自有保障,你也不必如此忧心了……” 窗外“噗嗤”一声笑,一个黑影破窗而入。王裕吓了一跳,闪身挡在宋羿身前,抽出发簪直指来人。只听“嗖嗖”的破空之声,原来这发簪内竟有机关,几枚透骨钉向来人打去。那人身法灵动,轻松地避开暗器,转身一个箭步窜到王裕面前,玩笑一般伸出两指将发簪夹了过来。 王裕见状,当即开口要叫,被那人扯到怀中捏住了嘴。“急什么,先看清楚我是谁!” 一张俊脸抵在面前,小太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太子殿下!” 宋景昕将人放开,王裕扯了下衣袍,跪在地下行礼。他这一跪,便将宋羿让了出来。只见楚王殿下仅着一身中衣,“噌”地一声站了起来,举起胳膊用衣袖遮住了脸。 “不知太子要过来,实在失礼。”宋羿的语气少见的有几分局促,“王裕,你别跪着了,快去将屏风拉开。” “别呀……”小太监刚刚起身,便被宋景昕用小臂拦腰挡住,他向着宋羿扬了扬下巴,“皇叔祖别那么生分嘛,从前本宫衣衫不整的模样,皇叔祖也没少见。都是自家亲戚,客气什么,你怎么也同小时一个爱好,寝殿里也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宋羿见他这样说,也没坚持,转瞬恢复了严肃脸。 他坐回方才的位置,嘱咐王裕倒茶招呼:“太子,坐。” 宋景昕撩起衣袍坐下,嘿嘿笑了两声:“皇叔祖这小日子过得还不错么!” “承蒙太子关照。”宋羿淡笑着回应。 “和本宫有什么关系!”宋景昕直起脖子向后挺,躲避的动作十分夸张,“皇叔祖可别平白无故牵扯本宫,本宫胆子可小。” “知道了。”宋羿接过王裕递过来的茶盏,放在小几上向宋景昕推了推,“太子殿下几时过来的,在外头偷听多久了,可是受了晋王的指派来审本王的?” “这你都能猜到……”宋景昕“啧”了一声,“不过今日是谁审谁?本王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 “那太子请问。”宋羿道。 宋景昕习惯性与楚王斗嘴,本来准备继续呛几句,并不曾想过对方这般好说话。“难不成真的害怕了?”他心中暗道,无论如何,楚王当下也才十三岁,仍旧是个小孩子罢了。 “也没什么,”宋景昕便也软了语气,换成了一副聊家常的口吻,避免引起少年心中的不适,“只因这些日子晋王主持查案,找到的证据都太过容易了些,像是有人早早准备好,只等被查证一般。因这案子与皇叔祖有些关系,她便打发本宫过来问问。” 本来晋王打算亲自上门问话,只因宋景昕放心不下禁闭之中的宋羿,特地讨了这份差事过来探望他。提到宋羿的时候,宋景时的态度并没有兄长那般关心,反倒以怀疑居多。宋景昕觉得妹妹杞人忧天,不想她与宋羿产生冲突,便阻止了这二人私下见面。不过这些事,他并不打算也不能说给宋羿听。 不曾想,宋羿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坦然。“那些证据的确是本王准备好的,有些是回京之后私下调查所获,更多的前些年便在查了,一直没有机会放出来。”宋羿道,“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告知,晋王如今都查到了什么?” 来之前,宋景昕完全不相信此事为宋羿暗中操作。此事听闻对方所言,直觉意外,不可置信地看着宋羿不发一言。 宋羿见他不答,心中猜测晋王也许并未告知眼前这人全部,便道:“不能说也无法,本王自己说罢。” 晋王府,王妃招呼内侍摆好饭,招待宋景昕兄弟坐下净了手,忙不迭地领着宫人们退了下去。 “你自个儿留了几个菜?”宋景时不放心地在后头喊。 “和你们哥俩儿一样儿的,专心谈事儿罢,少操那么多心!”晋王妃远远地回复。 “弟妹不一起吃?”宋景昕问。 “不想叫她听这些腌臜的事情,”宋景时道,“况且你不是不自在同咱们俩一块儿吃饭么!” 宋景昕尴尬地挠了挠鼻子:“你倒真是个贴心的丈夫。” 两人一边用膳,一边聊起楚王的事。宋景昕此次登门,可谓收获颇丰。宋羿的局布得久了,今日一股脑儿地向太子揭开,倒叫人一时之间消化不来。宋景昕特地登门来找宋景时,一来为了公事,二来也是憋了一肚子八卦想宣泄一番。 “依照皇叔祖所说,他这局布了好多年,为的是给萧氏一族翻案?”宋景时思索着说,“那他帮你也就是顺带着,甚至还利用了嫂嫂的事揭露旧案。咱们这些人,你,我,还有六部三司宗人府,全被他刷得团团转。”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84 首页 上一页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