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睿抬手慌乱的去擦,结果越擦越多。 他害怕的厉害,在家里奶奶只要一看到他哭,不管青红皂白就打他骂他,说他是来讨债的,成天就知道哭哭哭啼啼。 爹跟娘也只会让他忍一忍,等嫁人就好了,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的安慰他,跟他说有什么委屈,哭出来就好了。 于是他从一开始拼命忍着,最后变成了放声大哭。 柳锦昱摸着扎进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毛脑袋,有些后悔让少年发泄了。 少年个头不大,哭声倒是响亮的很,不大工夫门口就吸引了好几个看热闹的。 “哎哟,这昱小子也太不是个人了,都瘫在床上了,还欺负夫郎呢,也不怕人家受不了跑了。” “那不能,这新夫郎是宁家村的,我听我娘家人说,这小哥儿名声也不好,就算跑出去也没什么活路。” “要我说啊,这就叫什么锅配什么盖,柳老太太这门亲事说得好,两人凑一块省得祸害别人家小子跟哥儿了。” “没错!还是柳老太太会打算,将来一准能当上秀才娘。” 几人说道最后,拍起了马屁。 柳锦昱摸着怀里的毛脑袋,听得津津有味。 原身亲娘的名声是真的好,只是不知道等大家知道真相那一刻,是雪中送炭的多一些,还是落井下石的多一些。 怀里人渐渐止住了哭声,宁睿抹着眼泪不好意思得从他怀里退出来。 柳锦昱一瞧,小孩儿这么一哭,脸上好看不少,白里透红,能看出几分清秀的影子来。 “不哭了?”他打趣道。 “我、我去做饭!”宁睿不敢看他,说完转身跑了。 “把米煮软一些,顺便再去村头赵大夫家,请他过来一趟。”柳锦昱连忙说。 “知道了,柳大哥。”
第3章 经过一上午的相处,宁睿对自家相公有了新的认识,他觉得奶奶被人骗了,相公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呢。 对了,相公不让自己这么叫他,但有什么关系,自己在心里偷偷叫,反正他又不知道。 他抿嘴,偷摸笑了起来。 家里只有一间茅草屋,没有专门的厨房,宁睿只好用石头在门口简单搭了个灶台,随后又从角落里翻出一个缺了一角的陶罐出来。 将陶罐洗干净,在里边放了一把粗米,扔进去两个鸡蛋,用小火慢慢熬上,又去屋里给柳锦昱倒了碗水,这才出门去请赵大夫。 一天没吃东西,柳锦昱的肚子已经唱了一上午空城计,他撑着身子喝光碗里的水,躺回床板上继续思考人生。 天气一天天变冷,眼看就要进入秋收,要命的是入秋便会下雨,这小破房子,里边除了一张破床板,连床象样的被子都没有,万一半夜下起雨就麻烦了。 想到事情的严重性,柳锦昱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等了会儿,不见宁睿回来,他有些担心,撑着身子坐起来,目光频频朝门口的方向眺望,大概过了一刻钟,终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赵大夫,麻烦您快点,我柳大哥病的很严重!”屋外传来宁睿急切地催促声。 “急什么,祸害遗千年,那小子不会有事的。” 得,又是一个不待见原身的。 柳锦昱笑容有些无奈,待看到赵大夫后,发现这人跟村里人有些不一样,一言一行倒像是读过书的。 只不过,对他依旧没什么好脸色。这都拜原身所赐,搞得村里人上到老头老太太,下到刚学会走路的孩童,只要听到他名字不是骂就是怕。 “哟,还挺精神。”赵大夫一进门,先是捋着胡子瞥了他一眼。 赵大夫年近六十,是个身子骨十分硬朗的小老头,因为家住村东头,平时不怎么跟村里人交流,对柳锦昱的认知,还是从几个经常去他那拿药的老太太那听来的。 不是说柳家四小子生性软弱,连正眼瞧人都不敢么?他瞧着怎么不像那么回事,眼神如此精明,哪有半分软弱可期的样子? “赵大夫,您快给我柳大哥瞧瞧吧,都咳一早上了。”宁睿着急道。 柳锦昱心中一动,他一直当小孩儿怕自己,没想到竟在偷偷担心自己。 就算是一个陌生人,都有恻隐之心,反观原身的娘亲,儿子病成这样,大夫都舍不得请。 原身怕不是捡来的吧? 柳锦昱收回思绪,对上赵大夫探究的目光,不卑不亢回望过去。 “不好意思了赵大夫,家里什么都没有,有些招待不周了咳咳……” “无妨。”赵老头伸手给他诊了下脉,随后道,“衣服脱了,我看看伤势如何。” 柳锦昱下意识看了眼宁睿,小孩儿脸颊红彤彤,丢下句“我出去看看粥熬得怎么样了”,转身连忙跑了出去。 就算宁睿不出去,他也是打算把小孩儿支开的,他身上的伤太严重,吓着人就不好了。 忍着疼痛将跟皮肉黏在一起的衣衫脱下来,柳锦昱出了一脑门的汗。 赵老头在一旁瞧着,见他眉头都没皱几下,心里开始琢磨起传言的真实性。 “你小子,伤的这么重能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 处理完柳锦昱的伤,赵老头啧啧两声,“这要放其他人身上,早就活不成了。” 柳锦昱点头。 可不是,原身已经死了,我是个冒牌货。 “赵大夫,我这里只有十文钱,药钱的话,您说个数,过几天我一定亲自给您送过去。”他穿上衣服,说。 赵老头看了眼他手里十个铜板,没接。 “打发要饭的呢,这些钱连一副药钱都不够,要想活命,你至少得连喝半个月汤药。” “赵大夫,我这里还有一些,不够的话,我明天可以上山挖野菜,去县里卖钱还您!”宁睿从屋外跑进来,手里捏着几个擦得发亮的铜板。 看的出来,小家伙为了攒下这几个钱,花了不少心思。 赵老头:“小子,能娶到睿哥儿做夫郎是你的福气,以后要是让我发现你对他不好,当心我赵老头把你腿打折!” “睿哥儿是我夫郎,我自然会对他好。”柳锦昱说。 “最好是这样。药钱的事不用急,睿哥儿在家好好照顾你相公,只要身体好了啥都好说。”赵老头捻着胡子说。 宁睿重重点头:“嗯,我会的!” 送走赵大夫,宁睿刚进屋就见他家相公一直盯着自己瞧。 “相……柳大哥,怎么了?” “睿哥儿,你放心,柳大哥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嗯,我相信柳大哥!” 少年眼睛亮如繁星,巴掌脸上写满了信赖,这让柳锦昱一颗飘忽不定的心,忽然踏实下来。 午饭没得吃,晚饭是宁睿下午熬得粗米粥,里边还飘着几片菜叶子。 家里没有野菜,这显然是赵大夫给他看病时,小孩儿抽空去后山挖的。 “柳大哥,我煮了两个鸡蛋,你先吃一个,剩下一个晚上饿了再吃。”宁睿捧着两颗鸡蛋,全部放到他手里。 柳锦昱握着鸡蛋,偏头看捧着树叶喝粥的少年,眼睛有些酸涩。 “一人一个。”他说。 “柳大哥,我、我不用,鸡蛋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能吃呢。”宁睿连忙摆手,紧张地小脸都白了。 “对柳大哥来说,你才是最珍贵的。”柳锦昱把鸡蛋塞进少年手里,迎着少年湿润的目光,认真承诺到,“睿哥儿,以后家里有一口肉,就一定是你的,柳大哥一定会把你当成亲弟弟来疼。” 宁睿愣愣看着他,树叶一丢,扭头扑进他怀里又哭了起来:“柳、柳大哥呜呜呜……” “好了不哭了,相信柳大哥,要不了多久,柳大哥就能让你吃鸡蛋吃到吐。”柳锦昱摸着少年干枯的发梢,笑着说。 “才不会呢,鸡蛋这么好吃,傻子才会吐呢。” 结果刚说完没多久,他家肠胃还有些弱的柳大哥,转眼就把刚吃进去的鸡蛋,吐了个干净。 宁睿攥着没吃完的半个鸡蛋,傻眼了。 柳锦昱:“……” 这破身子,未免也太不争气了些! 于是宁睿红着眼睛又出去煮了一个,这回他蒸了一个容易消化的鸡蛋羹,放在瓦罐里闷着,这样等再拿出来,还是温的。 *** 夜幕降临,没什么娱乐设施的古代人,已经早早躺在床上准备歇息了。 而柳锦昱这边,却出了些状况。 家里只有一张破床板,一个人躺都费劲,更别说两个。 宁睿提出打地铺,柳锦昱说什么也不同意,虽说天气还不太冷,但小孩儿身子骨那么弱,又是个哥儿,万一生病留下病根儿怎么办? 宁睿都快急哭了,他刚才只不过说了句,自己要去打地铺,他家相公就生气地说,要跟他一起睡地上,把他困意都吓没了。 “这样吧,睿哥儿你去外边抱些茅草进来。” “好。” 宁睿乖乖把茅草抱进来,等柳锦昱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又率先躺了上去才搞明白,他家相公这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睡地上了。 “柳大哥你……” “睡床板还不如睡茅草舒服呢,不信你来试试。”柳锦昱说。 小孩儿抱着迟疑的态度在床板跟茅草上试了下,发现他家相公说的没错,果然还是茅草更舒服些,于是也不纠结了,僵着四肢跟他家相公躺在了一处。 柳锦昱:“冷不冷?靠过来些。” 宁睿:“不、不冷。” 柳锦昱没说话,抬手在小孩儿胳膊上摸了把,发现一片凉意,于是长臂一伸,将小孩儿捞进怀里抱住了。 “我冷,这样抱着好多了。” 后者脸红的冒烟:“柳、柳大哥暖和就行。” “傻小子。”柳锦昱轻笑一声。 “我不是小子,是哥儿……” “我家睿哥儿可不傻,还知道还嘴呢。” “……” 发现自家相公在故意逗自己,宁睿抿着嘴巴不吭声了。 他昨晚就没睡好,偷听到奶奶跟媒婆的对话后,担心了一晚上自己会不会被休掉,这会儿放下心了,整个人困的不行,不一会儿就靠着自家相公的肩膀,沉沉睡了过去。 柳锦昱断断续续睡了小半天,现下看着露天的房顶,跟身旁闭眼酣睡的少年,睡意全无。 想他堂堂一个大总裁,现在竟然落到了一个连正经睡觉地方都没有的地步,这要放在上辈子,有人敢这么跟他说,他怕是会笑死。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如今的他不仅家徒四壁,还有个未成年的瘦弱夫郎要养,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赚钱,摆脱现状! 不过赚钱之前,首先要分家断亲,他可不想再跟原身一家有什么牵扯。 生育之恩,原身已经以死报答过了,我柳锦昱的便宜,柳家休想占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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