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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落寞地低垂下脑袋，半披散的玄发凌乱地从他两肩滑落，在胸前随意地摇曳着。 说着说着，嗓音越发嘶哑的同时又泛起了浅淡的哭腔，他恨自己不争气地咬了咬唇瓣，才勉强压下心底那阵翻卷不断的自嘲。 “我这样的身份能保全性命就已经是万幸，我还能怎样反抗鸢儿，而且你在皇宫里呆了那班多年会不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吗，说那些话的时候就不怕把我们都推上风口浪尖吗？” 林若馨脸上那丝勉强维持的慈爱随着郁酲话罢那瞬，也彻底消散，重新更替回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愤恨与怨怼。 她不顾小腹上那道贯穿伤，挣扎着半侧身体狠狠抓住郁酲的手臂。 “你只是想把我当做和郁酲与箫易一样的棋子来控制利用……母亲！”郁酲堪称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迎着林若馨那双年过不惑却依然风采不减的美眸，他自嘲地嗤笑了两声。 “即便不是挑拨离间那哀家说的又有错吗，你本来才是郁氏正统的皇子！” 郁酲自嘲的神色狠狠地刺痛林若馨，她看了郁酲三十年好像乞儿般奢求自己关注的卑微眼神。 突然看见对方看向自己时冰凉又疏离的眼神，竟让她根本无法适应。 焦急慌乱中，她在无意间把挑拨离间的罪行暴露了出来，虚弱地喊完这话，她自己都错愕地愣在了原地。 “是不是郁氏皇子根本不重要，你若是那般看中皇室姓氏也不会野心勃勃地想涉政，郁涟和箫易、也包括我其实都只是娘娘的踏板而已，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把这些工具都设法除去！” 郁酲末地站起来，眼神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苦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若馨。 对方不管如何都是已过不惑的碾碎，挨了那一剑，整个人都带着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虚弱，满头玄发凌乱地披散在身下，也让郁酲轻松地捕捉到藏在里面不起眼的那些白发。 ；林若馨闻言，就好像摔在岸上脱水的鱼，唇瓣无力地张合了几下，最终都想不到任何能辩解的字句。 她眨了眨也泛上干涩的眼眸，泪水就再次啪嗒一声砸了下来，讽刺地嗤嗤哑笑了两声，就颓然地松开了抓住郁酲手臂的手。 “都是报应吧哈哈哈！”她哭着哭着就忍不住悲哀却放肆地笑出了声，眼神空洞地隔着泪眼朦胧看着凤榻帐顶的雕花，嘴角带着张扬的笑容，可凄哀却萦绕在身周无法消散。 “你好好歇息。” 郁酲弯腰替林若馨掖好被角，最后看了眼这个做了自己三十年执念的所谓母后，忍下喉头无法忽视的苦涩，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永寿宫。 紫宸宫先前被箫易他们霸占了好些十日，宫婢如今便动作麻利地将殿内摆设恢复原样。 齐鸢疲惫地瘫坐到靠着窗边的茶几旁，东篱一路上都颤颤惊惊地跟在他身边，他感觉自从公子决定夺权后就好像变了个人。 他如今再不敢像从前那般大咧咧地在公子面前撒野，小心翼翼地端了热水放在齐鸢面前，就恭顺地捧过对方五指纤细修长的手，仔细地帮齐鸢清洗着沾染其上的鲜血。 齐鸢眼神涣散地垂眸凝望着自己的双手，双手在刚才那一剑中沾满了林若心的鲜血，正随着水波涟漪一圈圈地氤氲开。 他嘴角难以自控地牵起讽刺的弧度，半垂下的凤眸里也装满了森冷的寒芒。 齐鸢刚才并没有直接离开，他便在殿门外，清晰地一字不落地把林若馨挑拨离间的那番话都听了个彻底。 林若馨明显就是还没死心，还想要挑拨离间教唆郁酲反了他这位新君，而瞧见郁酲当真心软地想要顺从时，他便再也遏制不住心底翻卷的愤怒了。 郁酲前世为了皇权，可以不惜代价把能利用的所有都牺牲。 他能狠心地帮董演算计辅佐他那班多年的齐家，可以冷漠地把青梅竹马共同长大的自己舍去。 然而却为了那奢求了大半辈子都无法得到的所谓关怀，对着不该心软的人动了愧疚的心思，他总是能向对自己无心之人散发善意。 真是可笑，郁酲向来都不是不懂得对别人温柔与心软的人，只不过这份心软与善待不会留给自己而已…… 齐鸢愤懑地咬紧后槽牙，胸腔里横冲直撞着无法消散的愤恼，这让他重重地拿手砸了一下水面，激得水花四处乱蹦。 他刚才在最愤怒之时，新君这个身份在催促他，把林若馨这个野心不消还想要挑拨离间的女人斩草除根，。 但长剑真正出鞘时，余光却遏制不住地捕捉到郁酲的身影，剑尖的方向就略微偏转了些许，就好似心底本能，还是让他不想做出如林若馨之愿彻底撕烂他们关系的事情。 “哥哥，啊，哥哥你受伤了？”恰在此时却从殿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道齐鸢思念了好些十日的小奶音，他抬眸就瞧见了风风火火冲过来的小团子。 齐寻撞开殿门刚跑进来，却瞧见了齐鸢洗出了满盆的血水，瞬间就被吓得小脸苍白，哆嗦地扑到兄长腿边。 “哥哥没事，这不是哥哥的血……” 齐鸢这才把快要洗脱皮的手从水里捞出来，随意在奢华的龙袍上抹了两把，就拖着小家伙的腋下放到了自己腿上。 “哥哥以后不用再离京了吧，也不会再被人伤害了吧？”齐寻眷恋地抬起脑袋轻轻蹭了蹭兄长的下颔，睁着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巴巴地看向兄长。 他想起之前皇城里传得四处都是，关于齐鸢在前线战场上战死的噩耗，与后来自己和其他齐家族人都被赶出城的落魄光景。 小家伙就下意识地感到了有些畏惧，搂住齐鸢腰身的力度就忍不住加深了两分。 “不会了，哥哥最开始承诺寻儿的都做到了，所有能威胁道齐家安危的人哥哥都除去了，寻儿不用害怕！” 齐鸢瞧见弟弟这般担忧自己，不免感到些许宽慰，略微俯身温柔地吻了一下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顶。 齐寻紧紧攥住哥哥拖在身侧的袖摆，他得到兄长肯定的承诺后才松了口气，犹豫了片刻，才从前襟里掏出两个有些陈旧的锦囊递给对方。 “这是什么？” “太学那棵祈愿树上挂的、哥哥和郁酲以前的锦囊，太后让我在兄长回宫后找机会给你……” 他也模糊地猜到了这次害得兄长被夺权的幕后主谋，就有林若馨的份儿。 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把两个锦囊塞进哥哥的大手里。 齐鸢闻言，没好气地瞪了眼齐寻这个轻而易举就被淋若馨教唆着来办事的小家伙。 他心里盘算着，要好好提高这小孩儿的防范意识，否则日后又要如何担起……重则。 齐鸢还是慢慢扯开了郁酲那个锦囊，他记得这是他刚过束发那年挂上去的。 锦囊过了这般多年已经陈旧不堪，上面的绣纹都模糊起毛。 锦囊下悬挂了坠着铃铛的黄金祈福牌，随着他将里面那片红纸取出来而摇曳不断，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愿鸢儿所盼皆成真……？”他嗓音喑哑地轻声呢喃出郁酲写在纸上的那行字，隔了这般多年，字迹也已经变得模糊。 那个曾经不惜把自己扔去给郁涟为求胜利的帝王，曾经竟也有这般天真又可笑的愿望。 他不敢置信这居然是郁酲会许下的愿望，所以……他曾经也是真的占有过对方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的吗？ 林若馨这是又想在郁酲面前偷偷挑拨他们的关系，又想在他面前偷偷勾起对郁酲的心软。 他虽愤怒却及时地狠狠打破了林若馨前者的幻想，可却终究是如对方所愿，栽在了这个软趴趴的陈旧锦囊上。
第129章 鸢儿大可打断我的双手双脚、拿铁链捆起来 齐鸢捏着那枚陈旧的锦囊，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锦囊上变得粗糙的绣纹搁得他掌心酥酥麻麻得很不舒服。 他眉宇间萦绕着挥散不开的愁云，眸光泛上暗淡的同时，又翻卷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 小齐寻盘坐在兄长身边，抬眸巴巴地看向齐鸢，他敏感地能清晰捕捉到对方身上的低气压，有些瑟缩地咽了口唾沫。 “哥哥我以后不帮着别人来传话了，你不要生气，我那不是看这两个都是哥哥你和郁酲的东西才敢拿来嘛！” “无妨，寻儿没事了，先回去吧。” 齐鸢闻言，漂悠的神智才勉强回笼，他半垂下眼眸，无奈地牵出一抹安抚性的浅笑，拍了拍小家伙因心慌而紧绷的后背。 “青冥！”他看着小齐寻一步三回头离开的背影，转头就轻声喊了一声青冥，随即那熟悉的黑衣身影就从殿门处利落地略了进来。 如今再看不出青冥从前是效忠于郁酲的手下，再看不出他曾经也抵抗过齐鸢的执政。 现在恭恭顺顺听后主君命令的他，就好像本来就是齐鸢一手驯养出来的影卫似的。 “等太后伤势稍微好转就送出攻，安置在凤山别装里，这次必须得严加看管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或飞出！” 青冥听见齐鸢的吩咐，倒无太多意外。 先前能让林若馨在皓麟观与皇家别装还能混出去勾搭箫易和武信，全都是齐鸢早就预料到而故意放纵而已。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自然那些放肆蹦跶的谋权者便也要彻底镇压下去了。 “至于郁酲……他要是愿意你就让他跟着林若馨一并出宫吧，不过都派人盯紧些。” 齐鸢眼神飘散地落在窗边地上，那斑斑点点破碎的光影上，嗓音嘶哑却好像隔着千山般遥远地呢喃道。 他好像折磨与纠缠了自己这般久，终于打算让自己松口气，终于愿意把郁酲这个帮凶放逐出去似的。 “陛下！”但青冥却好像领悟错了齐鸢的意思，闻言后面色骤然大变，有些愤懑地皱着剑眉。 “就算他曾经是利用过陛下，但这些时日的惩罚也够了，不至于就对他赶尽杀绝吧，而且陛下能有如今的平安无恙不都是他给的吗！” 齐鸢听见青冥下意识喊出的这话，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眨了眨眼，这话在脑袋里慢悠悠地转了两圈，他才后知后觉地咂摸出其中含义。 他的脖子好像铁器生锈那般一顿一顿地慢慢转头，眼神逐渐染上凌冽的含义，居高临下地冷冷俯视着青冥。 “你把话说清楚了，何为朕的平安无恙都是靠他！” 说道最后两个字时，语气里甚至已经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愤恨，他最听不得别人这般怀疑他想要郁酲的性命，就好像他是那要拿阴毒手段谋财害命的歹徒似的。 “陛下不是一直都在让影卫司去寻当初替您解玉娇之毒的那位南疆人士吗？”青冥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官还是决定开口。 他根本不觉得，以齐鸢先前对郁酲那连绵不断的折磨，会这般好心地把那位对皇权有威胁的废帝送出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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