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辈子也是因为他曾经糊涂混账,才让齐鸢那般执着于掌握皇权,他并不怨恼与反对齐鸢夺权来庇护家族,毕竟这辈子都是他心甘情愿地把所有一切都双手奉上给鸢儿的。 只是他也难免对又因此被连累的林若馨,产生了无法忽视的愧疚,是他让本该做那尊贵太厚的人,如今和他一样做了阶下囚。 “酲儿药时刻警惕啊,难免这位陛下何时厌倦了你,何时想要彻底斩草除根,酲儿你便危险了,本来你才是郁氏后人的……” 林若馨惨淡地掩唇笑了一声,她身形疲惫又虚浮地摇晃了两下站了起来,捕捉到郁酲眼眸里因心软与愧疚而生的挣扎。 她嘴角微不可查地**了一下,脚步故作虚浮地走到郁酲面前,眼神凄哀又心疼地看向这个被自己冷落了大半辈子的儿子。 “是母亲对不起酲儿,只是我希望酲儿不要被儿女私情蛊惑了心神,母亲不想要瞧见你再受伤。” 郁酲闻言瞳仁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瞬,他迅速地低垂下脑袋,躲避开林若馨那染着温暖慈爱的眼神。 这是他从小只在别人家母亲,与林若馨看向郁涟时才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见的,他没想到如今也能落在自己身上。 “母亲想要离开皇宫吗?” 林若馨听见郁酲嗓音喑哑地呢喃着问道,她被长睫掩住大半的眼眸里闪过满意之色,嘴角那抹悲苦的笑容在不自觉间又上扬了些许。 可恰在林若馨准备循循善诱着郁酲想办法抵抗齐鸢时,殿门却突然被人粗鲁又愤怒地狠狠撞开,带着来人满身阴鸷的沉闷脚步声也飞快靠近。 噌的一声长剑出鞘的刺耳剐擦声,突然在这座空旷安静的殿宇里响起。 迎着林若馨不敢置信愕然瞪大的美眸,在日麾下折射着凌冽寒芒的长剑恶狠狠地刺出。 滚烫的嫣红鲜血瞬间从剑刃贯穿林若馨小腹的位置处喷涌而出,拔出长剑发出皮肉摩擦刃口的黏溺声响,那森白的剑刃转瞬间就被染成了腥红色。 “母后!”郁酲最初愣了片刻后就猛然回神,他瞠目欲裂地瞧见林若馨被突然闯入的齐鸢一剑捅穿,就手忙脚乱地想扑上去,捂住母亲汩汩流血的伤口。 可齐鸢却神情阴寒地转动手腕,将那柄喝饱了鲜血的长剑恶狠狠地横到了郁酲的脖颈前,危险地半眯起那双妖异的凤眸。 “齐鸢你做什么!”郁酲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他脸色随着瞧见林若馨虚弱地倒地不起而彻底惨白。 他不理解地朝着齐鸢愤怒又委屈地咆哮着质问,也不顾那把长剑已经在自己脖子上划开了口子,混了母亲鲜血的血液就从那伤口里源源不断地溢出。 “苦苦哀求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她根本不可能施舍,郁酲你可真是愚蠢透顶了!” 齐鸢脸颊被溅上了两滴,长剑拔出零若馨小腹时带出的鲜血,正顺着他那俊美的瓷白脸颊缓缓淌落。 这趁显得他双眸里那翻搅着的阴狠与愤怒,好像快要化作实质般萦绕在他身周。 “对着不该心软的人与事心软,果然郁酲你就是个昏庸无能的废帝!” 齐鸢眼神阴鸷地凝视了郁酲半晌,清晰地把他眸里闪烁的那些心软与犹豫都捕捉了出来,他便也感到了些许讽刺。 齐鸢转眸冷冷地扫了眼软倒在地上的林若馨,他穿着那套绣龙绘兽的赤红龙袍,从骨骼深处自然地扩散出掌权者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他眼眸里翻卷着遭蒙骗后的愤怒与报复后的爽快,意味深长地先瞥了眼呆怔的郁酲,眼神似淬了毒般地剐了眼林若馨。 “这就是有野心要承受的代价……” 他语气冰寒地说罢,就恶狠狠地把那柄架在郁酲脖颈上的长剑重重砸到地上。 哐当医生剑刃砸地发出刺耳的声响,把还没能从齐鸢这突如其来发狠中反应过来的郁酲,粗鲁地扯了回神。 先前还温婉贤淑的太后娘娘如今因疼痛而扭曲了姣好的面容,捂着小腹上的伤口,身体遏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鲜血大片大片地晕染在她的宫裙上,她脑海里回荡着齐鸢最后说的那番话,脏腑受创让他喉头也不断有鲜血涌出。 不过转瞬功夫,瓷白的牙齿就糊满了嫣红,下半张脸也被咳出来的污血沾得斑驳难堪。 “野心的代价吗,这代价哀家受了哈哈……” 她遏制不住地笑着,笑着笑着,就有滚烫的眼泪从她的眼眸里淌出。 到了最后这瞬,看向郁酲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她心里真正的神色,带着积攒了许多许多年攀附帝王与深宫囚禁带来的怨怼。 郁酲脚步虚浮地扑摔上前,他脑袋里一阵阵嗡嗡乱响,永寿宫里的婢女焦急忙慌地跑去唤太医的动静,都根本无法让他回神。 他死死地捂住母亲小腹上那被长剑贯穿的伤口,眼眸泛着难以忽视的酸涩,一眨眼,滚烫的一颗泪珠就啪嗒一声砸了下来。 郁酲搂着身体颤抖幅度越来越微弱的林若馨,却开始无法自控地一字一句地回想着刚才齐鸢说的那番话,这瞬才后知后觉地琢磨清楚刚才林若馨对自己说那些话的用途。 他被齐鸢派来的兵卒粗鲁地扯开,眼神涣散地怔怔看着太医涌上去替林若馨止血,隔着模糊的半透明云母屏风,他也能看见那一盆盆逐渐从清水染成嫣红的血水。 郁酲愣愣地垂下脑袋,眼神失焦地凝视着凝固在五指上的鲜血,思绪遏制不住地飞转着。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认为齐鸢骂他愚蠢,一点都没错啊! 从前执着于争夺皇权什么腌臜阴毒手段他都做过,可这样本该心思像淬了毒般阴狠的皇子,却总遏制不住地犯傻地去天真幻想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林若馨不过是不甘心余声依旧被困在深宫里,不甘心做药臣服于齐鸢之下的阶下囚,这三十年来原来根本没有一日是把自己当做儿子的。 果然那些祈求了大半辈子都没能得到母亲所谓的慈爱,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遂了他的奢望,那个怨恨了他大半辈子的母亲又怎么可能突然释怀呢。 “野心要付出的代价……” 郁酲无意识地哑声在唇齿间拒绝着这句话,最后遏制不住地边落泪,边讽刺又悲哀地嗤笑了两声。 林若馨怨恨这个让自己在深宫里生活越来越艰难的亲生孩子,他何尝又不怨恨这个厌弃了自己大半辈子的亲生母亲呢。 只不过现在才讽刺地想明白,从前对所谓母爱那可笑的期待与妄想,就只是像婴孩本想要靠近母亲所求慰藉那样的潜意识行为。 这层蒙蔽与蛊惑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天然依恋,随着齐鸢暴怒的辱骂和惩处,与林若馨不顾母子情分都要挑拨离间的阴狠做法彻底化作光点破碎消散了。 毕竟他真的从没幻想过母亲会利落地挑中自己最脆弱最敏感的腐烂点,狠狠下手针对,自己也真的险些跟着对方的循循善诱走进了另一座火坑。 兴许人都喜欢挑着自己期待和奢求地去幻想,他只以为林若馨只是对自己有些怨恼罢了,没想到她会彻底把自己当做最后能用的那枚废棋。 郁酲疲惫地软软垂下了手臂,紧紧闭上了灼痛又干涩的双眸,这野心的代价啊,就像是北凌皇室里挥散不开的诅咒。 深宫人心狡诈诡辩带来的怨恨,让林若馨无意识地把谋取皇权的贪婪折射到了郁酲身上。 自幼因八字带煞骂名而受尽白眼的皇子,也逐渐把争夺那把九五至尊的龙椅视作了执念。 不惜代价宁愿牺牲珍视的所有,也要把那把肮脏龌龊的黄金椅子扯到身下。 可到头来,这野心的代价让他们都下错了棋、导致了满盘皆输的结局。 郁酲呆怔地站在原地,只感觉夏日本该灼热的风,吹在身上却犹如腊月寒风般的冰冷。 他被母亲那第一层折射出的野心与怨恨,慢慢地一步步推上了一无所有的路子,如今他失去了曾经疯了般都要死死坐稳的皇位。 他也失去了那个曾经把整颗真心都生生剜出来捧到自己面前的小少爷,那个在这座深宫里唯一一个给过自己,连生身母亲都不愿施舍的慰藉的小少爷。 “这代价可真重啊……” 郁酲突然想,年幼时给自己判上八字带煞命格的术士其实才是真的有能耐,他确实好像是在无形中影响着身边所有人的气运。 而他也彻彻底底成为了胸腔里空空荡荡的废人,疲惫地佝偻着腰,靠着殿门颓然地瘫坐在地。
第128章 愿鸢儿所盼皆成真 郁酲愣愣地待在殿门外,隔着宫人因慌张而忘了关闭的殿门,看向里头那片兵荒马乱。 过了将近两个时辰,天穹上耀眼的日光已经被橙红的霞辉所替代,好比烈焰般的火烧云在天际上翻卷着。 梁辰带着其他太医满头冷汗地走出来,郁酲瞧对方向自己略微颔首,才拖着已经僵硬泛麻的身体挪了进去。 整座永寿宫内殿都被暖融融的橙红光晕所包裹着,可却仍旧散发出寂寥的冰凉感。 “母后……”郁酲看着那个躺在凤榻上奄奄一息的妇人,嗓音嘶哑地低声唤了一句,眼眸酸涩已让他哭不出办滴眼泪。 他呆愣愣地瘫坐到了林若馨床边的脚踏上,颓然地把手肘搁在膝盖上,怔愣地凝视着自己沾染上母亲鲜血的五指。 鲜血在指缝间凝固成了恶心的黑褐色血痂,这让他不知是委屈还是不满地蹙起了剑眉。 林若馨隔着被冷汗浸湿而模糊的视线看向郁酲,她的小腹虽被长剑贯穿,但齐鸢不知是出于何般的缘故竟全避开了她的脏腑要害。 她腰腹虽还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可却没有丝毫生命危险。 她虚弱地看着郁酲这个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却抿着犯了病色苍白的唇瓣,一时无言。 “太后娘娘,你日后就不要再起不切实际的歪心思了,好好待在永寿宫里安享晚年,鸢儿不会再伤害你。” 郁酲突然开口轻声道,他静静地转眸看向林若馨,两人的视线就这般不闪不避地直直撞上。 “母亲都是为了你!”林若馨美眸略微瞪大,她第一次听见郁酲用太后娘娘,这样划清界限的生疏称呼来唤自己。 最初的愣神散去后,她就感到了不敢置信与好似被背叛般的愤怒。 “太后娘娘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你自己最心知肚明!”郁酲却压根没给林若馨把话说完的机会,就嗓音嘶哑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头。 他那双因悲痛与愤怒而爬满血丝的眼眸,此刻装着好像黑曜石被彻底摔碎了般的悲哀,长睫上还带着哭泣后残留的湿润。 “你挑拨我与鸢儿之间的关系时,有没有考虑过我如今只是个……如你所言连身份都不存在的死人,是被北凌所有臣民抛弃的废帝。”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26 首页 上一页 1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