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万只羊,杀起来也颇费力气。 犬戎超过万数,手中还有武器,晋人再是凶悍,以千人对万人也会谨慎行动,不会如现下这般主动逼近。 “观其行动,怕是大军将近,需快走!” 犬戎自以为得计,各部加快动作,所有物资绑上马背,陆续装上马车。部众驱赶牛羊,仓促间互相混杂,来不及分清楚就匆忙启程。 万人的队伍排成长龙,部落首领和勇士开道,找到北上的“突破口”,率先冲出晋军包围。 “快走!” 笃信自己还能回来,部落首领和勇士打马催促,赶羊一般驱赶部众,没有丝毫留恋。 部众赶着牛羊前行,偶尔回头眺望,望见夜色下的胭脂山,一股怅然油然而生。 今日离开,他们当真还能回来? 中原王朝强大,他们从南向北一路迁徙,已经很难靠近诸侯国边境。首领也说是暂时,他们迟早还要南下牧马。怎料承诺尚未实现,他们又要再次迁徙。 这次留在身后的竟是胭脂山,部落的发源之地。 “祖地,祖地啊!”部落中的老人泪流满面,预感这一走,自己再见不到胭脂山,再无法回到祖地。 “今日离开,恐再不能归!” 部众悲伤恸哭,不承想一语成谶。 夜色下,犬戎部落列队前行,开始向北进发。 晋国的军队尾随在后,使他们不敢停下脚步,连离开的愁绪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保命的念头。 史书记载,晋成襄王三年,晋军入荒漠,驱犬戎向北。 寥寥十余字,看似稀松平常,却是诸胡外迁的序章,也开启了化外蛮人数百年的噩梦。 面对中原军队,诸胡不堪一击,遇上大诸侯注定被砍瓜切菜。 等他们走出去,遇见还穿着兽皮树叶,喜好啃生肉的蛮人,才发现世界如此美好,自己摇身一变竟成了战斗力巅峰。 于是乎,以犬戎和羌狄为代表的诸胡一路上摧枯拉朽,开始了一场碾压之旅。 此时,犬戎刚刚开始迁徙,尚不知新世界的大门即将打开。 林乐和林原合兵追击,中途派出飞骑回国,禀报国太夫人计划顺利。 同样的夜色下,上京城外的宴会仍在继续。 和先时的热闹不同,与宴众人默不作声,也不再饮酒,而是齐齐看向会场中心。 乐声已停,舞人离场。 篝火熊熊燃烧,遇朔风刮过,卷起猩红的焰舌,爆裂万千火星。 火光下站定两人,皆是绯衣加身,头戴玉冠,腰缠玉带,英姿盖世,容色无双。 楚项在左,手持一杆铁槊,是他惯用的兵器。 楚煜在右,倒提一杆长枪,以镔铁打造,显然是出自晋国。 两人在宴上争锋,以祝兴为名持兵戈下场。 会场上首,姬典饱受惊吓,认真充当起吉祥物,非必要绝不出声。 赵弼端起酒盏,送到嘴边却不饮。他侧头看向林珩,冠带随着他的动作垂落,末端压上衣领,覆盖刺绣的蠃鱼。 “晋王,可要作赌?” “赌什么?”林珩回过视线,目光平静,窥不出任何情绪。 赵弼放下酒盏,微笑说道:“赌谁能胜。” “可以。”林珩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反客为主道,“如我胜,无需彩头。闻齐王剑术过人,与我下场切磋一回,如何?” 赵弼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认真看了林珩片刻,点头应允:“好。” 两人三击掌,当场定下赌约。 会场中央,长枪和铁槊带起劲风,楚煜和楚项同时动作。 煞气萦绕,杀机涌现。 以两人为中心,似有血腥弥漫,随着朔风席卷,飞速扩散开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时隔多年,众人回忆这场盛宴,仍能记起当时的震撼。 越王是人中之龙,楚王亦是当世枭雄。越楚百年交锋,结下血海深仇。国不灭,宗室不亡,则仇恨难消。 名为宴会助兴,实际上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厮杀。 长枪与铁槊相击,激烈碰撞,嗡鸣刺耳。 两人擦身而过,长枪和铁槊交错,霎时火星飞溅,引来一片惊呼。 “不愧为……”一名国君喃喃自语。话说到一半,声音骤然降低,余下的半句话含在口中,再难听清。 两人舞动长兵,每次遇劲风袭来皆不闪不避,都选择正面迎击。 力量的对抗,酣畅淋漓。 槊身荡过,被力量震动,在地面留下寸深的划痕。枪尖刺来,最后一刻被架住,将将抵住眉心。 冷风平地而起,焰舌随风狂舞。 一阵爆裂声传出,方形篝火轰然倒塌。火星四溅,刹那间膨胀,仿佛腾起大团红云。 意外突如其来,靠近篝火的宾客纷纷闪避。有人躲闪不及,只能举起衣袖遮挡,勉强护住头脸。 火光腾起数米,万千火星飞散,在空中铺展开,徐徐向下坠落。并有碎木夹杂其间,带着焰尾接连划过,如流星下坠。落地后仍持续燃烧,直至碎木化为灰烬,火光才彻底熄灭。 迥异于他人,楚煜和楚项完全不受影响。 强光笼罩之下,两人持续鏖战,旗鼓相当,势均力敌。仿佛两虎相争,明知尖牙利爪不是对准自己,在一旁观战仍觉心惊胆战,不由得一阵胆寒。 会场上首,赵弼微微探身,全神贯注凝视前方,难得现出几分焦灼。 林珩神色平静,始终波澜不惊。他朝侍人摆了摆手,无需对方伺候,开始自斟自饮。 赵弼移过视线,看到他的模样,不禁问道:“晋王丝毫不担心?” “担心什么?”林珩端起酒盏,轻嗅盏中酒香。唇角微掀,轻松的姿态与赵弼大相径庭,形成鲜明对比。 “场下胜负。”赵弼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还是晋王心中笃定,认为越王必胜?” 林珩向赵弼举盏,瞳孔中映出火光,笑得意味深长:“齐王不必心急。助兴而已,何需如此紧张?” 这番话入耳,赵弼顿觉心口一堵。 林珩却不再看他,饮尽盏中酒,目光移向场中,貌似无心,实则有意提醒对方:“越王胜,我与齐王将搏。” 反之,这场比斗就不会开始。 赵弼期待楚王获胜,莫非是心生畏惧,不敢与他下场切磋?当真如此地话,齐人自傲的击技便徒有虚名,完全不值得一提。 赵弼这才发现自己提出的赌局没能套住晋王,反使自身陷了进去。 他与楚项结盟,期待楚项获胜无可厚非。问题在于林珩提出的赌注。无论楚煜胜与不胜,晋王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唯一破局的办法就是在剑术上胜过对方。 如此一来,问题又回到原点,身为楚王的盟友,他反倒要希望越王成为胜利者。 赵弼思前想后,不得不承认他被林珩反将一军,从定下赌局的一刻起就被牵着鼻子走。 “晋王智计深远,寡人自愧不如。”赵弼拿得起放得下,明知处于劣质,不会强撑着不肯低头。 “齐王过奖。”林珩再次向他举盏,丝毫不见得意,更无沾沾自喜,自始至终心平气和,神态自若。 看似一场简单的对话,却是不见刀剑的争锋。 姬典坐在两人中间,目睹全过程,控制不住身体僵硬,头皮一阵阵发麻。 拨开云雾窥得真实,哪怕仅得一角,也能感受到大诸侯的强势和霸道。深谋远虑,心智卓绝,杀人不见血,轻而易举设下圈套,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自身能力,再扫一眼王室众人,姬典万分庆幸自己没有钻牛角尖,脑子足够清醒,能及时找准方向,没有一门心思将姬氏引上绝路。 说话间,楚煜和楚项的战斗接近尾声。 楚项以力量见长,动作大开大合,借优势前递铁槊,直击楚煜的肩膀。 楚煜侧身闪避,锋利的枪头穿过铁槊,尖端直逼楚项颌下,只差寸许就能刺穿他的喉咙。 铁槊压上楚煜的左肩,长枪则抵住楚项的脖颈。 胜负已分,一目了然。 长久的寂静后,众人终于找回声音,附庸越国的诸侯齐声喝彩。晋国身为盟友,与宴氏族也在击节拊掌。 林珩看向楚煜,满目炽烈的红,笑容平添几分真意。下一刻,他转向左侧的赵弼,提醒道:“齐王,寡人赢了。” “越王勇猛,晋王智深,寡人愿赌服输。”赵弼痛快认输,旋即站起身,“晋王,请。” 楚煜和楚项收起兵器,正要返回上首,就见林珩和赵弼离开席位,先后步入场内。 “我与晋王作赌,越王胜则切磋击技。”赵弼开口说道,为两人解除疑惑。 楚项挑了下眉,似有几分诧异。 楚煜侧身看向林珩,目带询问。后者点了点头,证实赵弼所言:“齐王提议,我定赌注。” “晋王笃定我胜?”楚煜笑意盈盈,丽颜绝色,美得动人心魄,半点不见比斗时的凶狠肃杀。 “不然,越王想我赌楚王?”林珩玩笑回道。 “能得晋王赏识,实乃一大幸事。”楚项故意斜睨楚煜,笑意清浅,偏透出魅人的妖艳,更有几分挑衅。 比武输了,他正好气不顺。 明知林珩并非此意,他偏要误解,能奈他何? 被公然挑衅,楚煜危险地眯起双眼。在楚项以为他会生怒时,他忽然移开目光,迈步靠近林珩,在对方耳边低语几声。 能明显看到晋王的眉毛越挑越高,表情闪过惊讶,很快又恢复平静。只是眸光愈发幽暗,好似蛰伏的凶兽,令人心生警惕。 “我两日后启程。”林珩侧头看向楚煜,两人距离极近,一眼能望进对方眼底。 “时间短暂,故而弥足珍贵。”捕捉到林珩眼底的情绪,楚煜笑容更盛,反手拨开冠缨,“待晋王取胜,我与君共饮。” 话落,他转身返回席间,再不理会楚项的挑衅,明摆着无视。 一拳打在棉花上,远比针锋相对更使人憋闷。 楚项的得意维持不到两秒,就被楚煜轻松击破。挑衅不成,他也没做纠缠,看一眼林珩和赵弼的佩剑,对后者说道:“晋王用铁剑,齐王小心。” 留下这番话,他继楚煜之后离开,来至上首振袖落座。 晋王和齐王下场,越王和楚王回归。姬典轻松不到片刻,很快又陷入水深火热。出于安全考量,熟练地开始装鹌鹑,尽量减少存在感。 林珩和赵弼站在场内,都对楚项的行为感到费解。 提醒应该是出于好意? 可说一千道一万,真希望齐王获胜,难道不该借一把铁剑? “齐王能与楚王为伍,着实令人钦佩。”林珩的言辞发自内心,绝非阴阳怪气。 赵弼强忍住没有翻白眼。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72 首页 上一页 27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