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涉恍然大悟,原来陛下是来扬州接裴夫子的! 他纵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是想想陛下与夫子分别两年,打扰有些不合适吧? 话本里面,皇帝与皇后可是要互诉衷肠整整十天。 “金涉,你嘴里念什么呢?”同僚经过,询问道。 金涉:“皇后回来了。” 同僚:“什么?陛下终于把皇后盼回来了?” …… 裴酌在家里等学生上门,等来等去没等到,等到了一堆说要见皇后的吃瓜百姓。 “外头怎么那么吵?” 李如意道:“哦,百姓说想见见律吕公子话本里的神仙皇后。” 裴酌:“谁啊?” 李如意看着他。 裴酌:? 李如意:“陛下说,夫子要是嫌闷,可以看看今年畅销话本。” 裴酌马上接过来翻了一下,表情逐渐空白。 话本分好几册,看发行日期连载了两年还是个坑。 内容是一对帝后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兼顾家国天下的荡气回肠。 情节十分积极,描述了百姓理想中的皇帝,理想中的爱情,理想中的生活。 现在故事卡在了帝后分离,皇后为了拯救苍生失踪,不知道赚了多少小姑娘的眼泪。 ……不是,你们大宣的宣传部不干活吗? 带着皇帝和夫子大名的话本也能畅销大江南北? 文臣呢?老顽固呢?保守派呢? 他爹呢!!
第50章 岭南真是消息闭塞,他丁点也不知道。 “妖言惑众!”裴酌背着手,走来走去,“就没有一个大臣上书反对吗?” 李如意:“有的。” 裴酌坐了回去,这才是正常的世界嘛。 李如意:“但是陛下说要与民同乐,不能剥夺百姓们辛苦劳作之后的生活情趣。那个大臣喜欢听戏,最爱《王母蟠桃会》,陛下问他,王母是否阻止他听戏获知天庭私事。” 大臣无言以对。 裴酌抓着扶手,“那太傅呢?” 学生和儿子搞在一起了,他没意见? 李如意道:“陛下说自古话本传播最厉害,有利于找寻裴夫子,提醒裴夫子回京。话本里有裴夫子的故事,活灵活现,总觉得裴夫子还在身边。” 太傅默然不语。 裴酌哑然,他忘了,从他借助萧循推行新政起,萧循舌战群儒就没输过。 “但是、但是,我与陛下都是男子,这样传谣,加之陛下后宫无人,文官肯定急了吧。 李如意战术沉默了一下。 裴酌:“你有话直说。” 李如意:“有人急了,就有人不急。” 他模仿不急的文官的语气:“裴夫子都不在了,假的成不了真,顶多是段野史,计较个什么?这不是戳陛下的心窝子吗?” 起初,话本并没有指名道姓,而是在裴酌消失后,才爆出了主角姓名,看客们对照了一下,发现更好嗑了。 如果裴酌在玉京,定然有人死谏“陛下不可啊”、“陛下管管啊”,然而裴酌已经下落不明,话本就是个弥补空缺的乐子,部分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他们发现三人成虎,拥戴帝后的大军势不可挡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其中,时机的拿捏、文官内部的分化、话本的修订增删、把控方向推波助澜……不可为外人道也。 裴酌:“……”他的离开还给了舆论最温暖和平的发酵土壤? 李如意隐晦不说,他也知道这话本是萧循看过的,说不定还润色过。律吕公子写缠绵爱情婉婉动人,一不小心就写成艳情,但在家国情怀、润物无声地夹带政策方面还差点火候。 他敢说,后世要是知道《玉京梦》话本的问世背景,能针对里面的情节写一零八百篇论文分析。 封皮上的名字是很正经的,但一翻开扉页,就是一句简介——霸道帝王爱上我。 裴酌脚趾抠出一座印刷厂。 这就是他大力发展印刷业、全力推进扫盲的福报? 成本低了,识字的人多了,故事流通更迅速了。 裴酌听着外面百姓的议论动静,脸皮渐渐发烫,白里透红,仿佛清白大明星被一千个娱记堵在绯闻对象家里。 这他哪敢出门,他现在就相当于大爆剧的男主之一,很火很火。 他上辈子不是没被星探联系过,统统拒绝了。他不喜欢走在大街上无缘无故被围追堵截,听起来累得够呛,他喜欢过悠闲自在的生活,走到哪躺到哪,坐在大公园的椅子上晒太阳。 不过他有个远方亲戚,当明星似乎也很悠闲,一周只上三天班。 跟萧循结婚当皇后就是很麻烦啊,是咸鱼没有设想过的道路,还是当夫子轻松。 萧循说要封复复为太子,却没说过怎么安排他,裴酌一直装傻,现在萧循授意李如意把话本摆在他面前,是想图穷匕见? 他目前有两条路:出门,被百姓当成皇后瞻仰。 不出门,老老实实被萧循软禁。 诡计多端的天子。 还是裴复复单纯。 裴酌把回来吃午饭的小崽子抱在腿上,拿了一块毛巾擦他赤着的脚丫。 天气越热,小崽子越穿不住鞋子。 裴酌把黑煤球搓成了白汤圆,还是草莓馅儿的,因为被他搓红了。 裴复复:“爸爸,要饭越来越简单了!” 裴酌:“……”能不简单吗?裴复复都变成明码的太子了,第一个叫他小太子的人,见陛下不反对,于是所有人都改了称呼。 裴复复对此适应良好,因为统统天天都这么叫他,只是爸爸以前说不能当真,不能对外说。 现在扬州官员桌上都不敢超过六道菜。 李如意嗤之以鼻,“那都是他们心虚作祟,在正经官员看来,只是被陛下关心了一下三餐罢了,感动得能多干两天活。” 裴酌把小崽子扔到床上睡午觉,自己刚要跟着睡,就想起萧循说的“我不敢睡觉”。 他坐了起来,跑去找萧循。 萧循在书房做最后的案件收尾,桌上摆着许多总账本等他核验。 漕运反腐,光是账本就分门别类按箱子装了六箱,玉京带来的审计不够,户部的几个人夜以继日地看。 这是裴酌的强项。 裴酌推了推萧循:“你去睡一会儿,我来看。” 萧循却不让他参与:“你陪复复睡觉。” 裴酌:“先前账务繁杂,你不让我插手,沁王把马场的账本都交给我算,陛下难道还不如沁王信任我?” 萧循:“不想别人看见你,不想你上班。” 裴酌一愣。 这么幼稚的话居然是从萧循嘴里说出来的,仿佛上班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裴酌违心道:“我爱上班。” 萧循:“哦,你还说你要读博呢,不用勉强自己上班。” 裴酌真心道:“不勉强。” 萧循意志坚定:“上班会瘦得没人形。” 裴酌忍无可忍:“没人形你是对什么发情?” 是谁一见面就上手? 萧循放下账本:“……” 裴酌:“只是水土不服微微瘦一点。” 怎么就直接把上班跟变瘦划等号了? 还是不是那个给他集齐幼崽班的卷王了? 转变太极端了吧。 话说回来,这两年萧循的心境他能想象,所有寻他回京的手段——贾敛的信、南飞的雁,都是天子低下头颅的祈求,乍一见到磨磨蹭蹭的他,没有黑化已经很好了。 萧循:“一点?那你为何不敢直接回京,要在扬州租一个月房子?” 裴酌眼神闪了一下,转身假装要走:“你不陪我睡午觉啊?那我找别人去了……” 后面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裴酌耳垂微微发麻,下一刻,他便被抱着放在了椅子上。 萧循卡住圈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好当我的皇后了?” 裴酌:“没想好。” 萧循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线阴影,淡淡道:“那你歇着,江山没你的一半,不用起早贪黑地上班。” 裴酌吸气,什么世道,居然有人用上班来诱惑他当皇后? 可是被萧循逼着天天躺着玩,他也躺不平,脑子里一直在想事情——他知道萧循要他想什么。 家里两个卷王,没有一条咸鱼能成功在两个卷王的家庭里活着摆烂。 他也不想上班的,没做完的事情实在太多。 等过两年复复能看懂4523提供的资料把它们搬出来实践,留给他培养人才的时间不多了。 “想好了。”裴酌眉眼弯弯,“你好像快有黑眼圈了,我们去睡觉吧。” 他说话时盯着萧循,想看他这一刻的表情。 萧循眉眼像雨洗后的晴空亮了一瞬,很快克制住,换上更深的。 “朕不是在祈求你的垂怜。” 萧循用上了“朕”,提醒裴酌他是一个皇帝,心疼谁也不该心疼他。辽阔的万里山河是他的胸襟,巍峨的昆仑是天子的气概。 “我要你——爱我。” 最后两个字从萧循嘴里吐出,并不遮掩含糊,而是掷地有声。 一个能发行自己话本的人,不会觉得“爱”这个字说不出口。 裴酌胸腔一阵一阵地涌起战栗,像有人在他心里锤鼓,鼓声传到了四肢百骸。 裴酌攥紧了手指,道:“智者不入爱河……” 萧循的气场暗了一瞬,快速道:“你也没有读博。” 学历造假的裴夫子微微尴尬,被养了些天的脸蛋白里透红,像可口的米糕,反倒是他保护得很完美的毕设因为天天跟雪粒疯玩,脚底都洗不白了。 裴酌:“智者不入爱河……我不是掉河里了?” 他一条咸鱼,天天起早贪黑地给萧循打工,还算什么智者,回想起来,早就昏了头了吧。 上一个值得他这么打工的,还是他亲爹。 没办法,君王的贤明与容貌,他都喜欢。 萧循第一次觉得,“掉河里”是件好事,在过去两年,这三个字甚至是他的禁忌,听闻有人落水而亡的消息,心底便一阵空落。 裴酌亲自解开了这个禁忌。 萧循盯着他嫣红的唇,道:“夫子,我可以亲你吗?” 裴酌睫毛簌簌闪了下,开始回忆他们的初吻还在不在,记不清了……因为他不知道萧循有没有偷亲,他很多时候脑子不太清醒。 萧循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道:“没亲过,我留着了。” 裴酌呼吸一轻,这是什么城府,明明每次看着都很冲动。 初吻还在——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啊!全身上下只有嘴巴还是清白的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萧循嫌他陷在椅子里不方便,直接把他拎起来,势均力敌地站着。 裴酌嘴巴上一湿,倏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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