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连奚想说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但游湖啊……他很想试试。 “那小表弟呢?”大家都是一起来的,不带他一起不好吧。 薛时野淡淡道:“他若想,稍后自会过来。” 安连奚成功被说服,“那好吧。” 薛时野牵起唇角,手从他腰上挪开,匀称修长的指尖顺着攥住了安连奚的左手。 接着,五指微屈。 十指相扣的感觉传来,安连奚倏地漏了一拍,侧过脸稍稍仰起头看去,只看到薛时野轮廓线条优越的侧脸,后者眼睑半敛,端的是冷峻威仪。 安连奚看一眼就撤回了目光,很快想到什么又看过去。 下一刻,和一双漆黑湛亮的凤眸对上,狭长的眼底沁着丝丝笑意,漫上眼尾,无端让安连奚看出几分戏谑来。 又笑他! 安连奚唇线微抿。 结果薛时野仿若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陡然开口说道:“此处风景怡人,令本王心神愉悦。” 安连奚顿了顿。 薛时野怎么知道他刚才脑子里在想什么。 正当时,安连奚只觉身子一轻,他被薛时野轻松抱了起来。 安连奚不自觉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同时低呼了一声。 薛时野的声音钻入耳中,慵懒而沉稳,“抱你上船。” 安连奚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他被薛时野稳稳放到了小船上,两人相对而坐。小船被内力催动,自发向湖中驶去,闯入遮天的荷叶丛中。 清风拂过脸颊,有荷花的芬芳飘荡,萦绕鼻端。明明是来看荷花的,安连奚此刻的注意力却全在自己的鞋尖上,他正低着脑袋,还能感觉到对面有一道视线正盯着自己。 湖水是冷的,风是凉的,花也很香,安连奚心里乱糟糟的。俄顷,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你为什么看我啊。” 简短话语里,尾调中莫名带了丝颤抖。 无疑的,他被薛时野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薛时野浅浅一笑,却是问他:“不能看?” 安连奚觉得自己脸热热的,睫毛不安地抖着,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片刻,薛时野移开目光。 安连奚微松了口气,总算抬起眼来。薛时野没看他,正略偏着头看着一边。 “王爷。”他低低唤了一声。 薛时野:“嗯?” 安连奚刚才其实就想说了,但当时被薛时野的笑给打断了,眼下就他们二人,应当更是时候——是他想要的时机了。 旋即安连奚迅速在心底措辞,思考了半天,最后也只小声说了一句,“我有话要同你说。” 话落的同时,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安连奚眼眶看着看着就红了。 又来了。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第19章 做梦啦 “怎么要哭了?” 薛时野眉心拧起,微微倾身贴近,指腹落在他眼尾,似要为他揩去即将落下的水珠。 视野在这一刹那变得模糊。 听见他说话,安连奚更是鼻尖隐隐发酸。 怎么回事啊。 他也想知道。 那种没由来的委屈充斥胸口,让他心底闷闷的,还有些抽疼。 情绪一下子就失控了。 “呜……” 安连奚嘴唇翕动,发出的却是一声呜咽。 薛时野按在船沿的那只手猛然收力,蓦地靠了上前,将人拢到了怀里。 他徐徐说着,一只手同时在安连奚后背上轻抚,“哭什么?” 语调不疾不徐,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就是这平和的态度,让安连奚恍然间有种被哄着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被遮盖了去,他趴伏在薛时野胸前。 脑子好乱啊。 安连奚抓着薛时野的衣襟。 “王爷……”他喊。 “嗯。” “我下次再说吧。” 让他也再多留几天。 安连奚想,一定是王府的生活太好,他有点舍不得了,很难说出口。或者说……很难在薛时野面前说出来。 但,他们早就两清了。 不是吗。 安连奚把头埋得更低。 薛时野闻言,心中竟生出些许无奈来,气息压得很沉,出口道:“好。”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情绪起伏这么大。 薛时野生出了点好奇,对方向来很乖。正如此时,被他抱在怀中便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只是眷恋地靠着他。 可就是这样,才让薛时野觉得。 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才能让他不那么难过。 然,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薛时野首次感觉到了何为棘手,他垂着眸子,盯视怀中沉默着的人。 本王该拿你如何是好? 安连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索性埋头不出,等到那阵情绪过去,他又后知后觉感到有点丢人了。 刚刚他那是怎么了。 安连奚再一次装死。 许是薛时野的怀抱实在太温暖、太舒适,没过一会他就抵着对方的胸膛睡了过去。 薛时野听着耳边传来逐渐平稳的呼吸,低下眼,嗅着熟悉的淡淡香气,指腹摩挲着那一层轻薄的衣料,仿佛能触到其下的细腻与柔软。他喉结攒动了下,腾出一只手掌心发力,小船就往来时的方向飘去。 亭中,沈玦正靠在柱子上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对张总管挤眉弄眼。 他就说表哥是他们刚出发便跟过来了,方才一问张总管,果然如此。 就这么迫不及待。 沈玦心中暗笑,没想到表哥竟真被他说中了,这么离不开小表哥。 张总管也笑,目光扫到一处,突然垂了垂眸子,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沈玦似有所感,脸上的笑容一收,转头就看到湖心一艘小船往这边过来了。而立在船头的正是薛时野,他怀中还抱着一人。 “小表哥这是……睡着了?”待对方过来,沈玦压着嗓子问了一句。 薛时野瞥他一眼,略颔首,神情不咸不淡。 见他神情不咸不淡,周身气息却十分温和,甚至还有几丝愉悦满足,沈玦暗松口气。但他还是没敢跟上,而是独自策马回京。 废话,表哥都那么步步紧跟了。 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还留在那里碍眼,皮肯定是不想要了。待小表哥醒了,回京再聚不迟,顺便回去把这事告诉祖母,她老人家定会高兴。 薛时野睇了他跑远的背影一眼,继而去看垂首当鹌鹑的张总管,淡声道:“回去。” 张总管心中一凛,“是。” 薛时野抱着人走在前面,步伐既稳又快,只是走出几步他就停了下来,敛下眼看去,便见安连奚眼角正沁出一滴泪珠。 安连奚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还没有穿书,正躺在病床上,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照在他的病床上。 安连奚清楚地知道这是梦。 他记得自己已经死了,还穿书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安连奚还有些愣怔,为什么会梦到这里。 正想着,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接着他的父亲、母亲走了进来。两人脸上都是泪水,对着病床的方向哭泣。 安连奚张了张嘴,“爸,妈。” 二人恍若未闻,最后母亲靠在父亲肩头痛哭失声。 他们…… 看不见自己。 安连奚喉间一梗,看到他们哭,自己也忍不住哭了,“对不起。” 是他不好,让他们操心了那么多年。 到头来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爸妈…… 他好想他们。 安连奚从床上下来,想过去抱抱他们。接着,就见画面一转。 安连奚的父母各自怀里抱着一捧白色小雏菊,站在墓碑前,在他们中间还有个奶乎乎的小女孩,怀中同样有着一束白色小雏菊。 这是…… 三人将花放下,站在墓前微微笑着,父母拉着小女孩,指着碑上的照片说:“这是哥哥。” “我知道,”小女孩说话不是很流利,但在说到这两个字时吐字格外清晰,一字一句,清脆的嗓音响起,“哥、哥!” 安连奚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眼泪悄然落了满脸。 父母身体依旧康健,今后会有妹妹为他守着父母。 安连奚突然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家人们一切都好。 虽知晓他们听不见,但安连奚还是上前,虚虚抱了抱父母,而后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我也很好……” “你们不用担心。” 说话间,安连奚发现自己的手慢慢化作光点散开——他这是要醒了吗。 安连奚最后无声说了一声‘再见’。 “安连奚,安连奚。” “安、连、奚。” 耳边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安连奚艰难地睁开眼。 薛时野的脸出现在面前,黑沉沉的眼眸似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雨欲来之感,莫名让人心惊不已。 四目相对间,薛时野离得极近,凑在他颈间,贴着他耳畔。说话时的嗓音沉沉,尾音里隐含几分沙哑,“再不醒,本王都要让太医来瞧瞧了。” 刚醒来安连奚还有些昏沉,脸上也凉凉的,“王爷……” 下一秒,有温热的指腹覆了上来。 少年哭得眼眶潮红一片,莹润的水光覆盖了一层,唇色艳红。 薛时野抬指轻抹那些泪痕,喉间微耸,哑声道:“怎么又哭?” 安连奚想到那个梦,泪水又如泉涌般,“我、我也不想的,呜……” 须臾,耳边忽而响起一声叹息,安连奚的哭声渐止。 是被他的脸被掐住了,力道不轻不重。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声音。 “你一直哭,本王只好出此下策了。” 话音落。 一根指尖似不经意间地探入。 安连奚蓦地瞪大了眼,什么梦啊哭啊,全都忘了。
第20章 凶人啦 一连过了两天,安连奚都没再理过薛时野。 虽然对方那天很快就放开了他。 然而,舌根被猛地压了一下的感觉仍在,薛时野那天的举动也实在太让安连奚震惊了,大脑在那一瞬间都是宕机的。 这天是他们回王府的日子,安连奚站在马车前踌躇,薛时野立在不远处。 温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上前,少爷这两日好像在和王爷闹别扭,张总管在他脚下刚有动作时就不动声色地拽了拽他,温木顿住。 薛时野不知何时走近了。 不待安连奚开口,就已从身后将他抱住,上车后便松开。 安连奚滞了滞,轻声道了句:“谢谢……” 说这话时,他还有些别扭,眼神都没往薛时野身上落,便径直钻进了车内。 安连奚坐在左边靠窗的位置,听到门帘传来响动,他偏头将车窗掀开了些,假装在看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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