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临靠在石像边上,静静的看着朱子谦的表演,始终一言不发。 朱子谦哭了半晌也不见季青临有反应,心里有点麻麻的,“殿下,您这是不相信属下吗?” 季青临的视线穿过火堆,看着朱子谦在火光照射下近乎扭曲的面庞,“我信你。” “殿下……”张伯猛然间拔高了语调,“小纪他不是……” “孤心里有数,”季青临在众人面前头一次如此郑重地自称为“孤”,让所有原本想要劝解的人都下意识的闭了嘴,“子谦身上的伤势做不得假,孤自有判断。” 明亮的火光照射着朱子谦苍白的眉眼,他悄无声息地低下头,一抹冷笑转瞬而逝。 如此轻而易举相信他人的太子殿下,果真是不可能完成大业的,幸好他早已经弃暗投明了。 他可真机智。 —— 黑色的膘马奔腾过黄土平地,扬起一大片飞溅的尘土,箭矢嗡鸣,漫天箭雨兜头射下,尽数插进空旷的土地。 想象中血流成河的场景并未出现,他们追击而来的地方空无一人。 陆霆骑在高头大马上,眉头紧锁,“该死的,我们上当了,栾初言根本就没有走这条路。” 副统领凑到陆霆跟前,眯起眼睛告黑状,“大人,那个朱子谦是不是故意装作叛变,引我们来此?这里处于两山夹角之处,若是从上方扔下滚石,我们岂不是要被瓮中捉鳖?” 陆霆冷眼瞧他,“怎么,你觉得我这般蠢笨,让一个贱奴忽悠至此吗?” 副统领也没想到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慌不择乱的认错,“属下失言,是属下失言。” “知道失言就把嘴给我闭紧,”陆霆调转马头,长剑指向另外一个方向,“他们绝对跑不了太远,往那里追!” 于此同时,距离陆霆等人不远处的山崖之上,朱子谦整个人抖若筛糠。 他身体打着摆子,大汗淋漓,咬紧了牙关试图狡辩,“幸亏殿下深谋远虑没有选择从这条路走,否则这后果不堪设想,殿下,属下认为,我们当中除了赵纪,定然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叛徒。” 季青临眼底掠过一丝冷笑,“那按照子谦而言,你觉得会是谁将孤的行踪告知了陆霆?” 朱子谦抬手一指,信誓旦旦,“必然是张伯,前些日子殿下已然怀疑到赵纪身上,张伯为自保,才会故意引来追兵想要射杀殿下,如此叛变之人,理应诛之!” “哦?是吗?”季青临慢慢悠悠的转着手中的匕首,眉宇间一片冷然,“可是这条路线……孤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唉。”
第11章 季青临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手里的匕首,微微侧着头,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半分的愤怒,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浅笑。 如玉般纤长的手指,在阳光的照射下氲出温润的光晕,带着一股玉石般清冷的贵气。 “子谦啊,你说……如今这事要怎么办才好?难不成,孤也是叛徒?” 影影绰绰的阳光洒落在树叶间,晒在人身上带来舒缓的暖意,可朱子谦却只觉得遍体发寒,彻骨的凉意透过对面人的视线直刺他的心脏,让他浑身上下每一寸的骨骼都在打着颤。 朱子谦握紧了拳头,手背上暴起青筋,脑海当中思绪飞速旋转,试图找出一个暂且可以保命的法子来。 毕竟按照传闻,太子殿下是一个非常温和善良的人,即便是作为战败国的质子,秦昭在北齐皇宫之时也多次受到太子殿下的优待。 而他本就是北齐的人,只不过是一时行差踏错,只要他迷途知返,再装装可怜,想必那般良善的太子殿下定会饶他一命。 说时迟,那时快,朱子谦的眼泪一瞬间就涌了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殿下,属下这么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难不成还是殿下逼你背叛的?”张伯在陆霆出现在山脚下的时候就已经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一刀砍死朱子谦,只是因为殿下想要从朱子谦这里得知一些线索才容忍至今,可现在看到对方这矫揉造作的表演,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下去了。 他从小养到大的赵纪还生死未卜,朱子谦却还在这里试图蒙骗殿下,未免也有些太过了,张伯强忍着糟心开口,“你最好是把你怎么勾结陆霆的如实招来,羽林卫的审讯方法,你很清楚。” 朱子谦抬起头看了张伯一眼,伤心欲绝,声声泣血,“张伯,你怎么能够这般的误会于我?” 他的脸色骤然间涨红,像是强忍着巨大的委屈,“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背叛殿下,”朱子谦右手伸出四个手指,直指苍天,目光灼灼的看着季青临,“属下接下来的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假,便让属下不得好死!” “属下是和陆霆有所联系,可属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啊,虽然陆霆以属下的性命为要挟,可属下从未想过背叛,属下之所以和他虚以委蛇,也不过是想要探查到更多的情报,以此来回报殿下。” “殿下对属下有知遇之恩,”朱子谦通红着眼眸,脊背挺的笔直,“只要是对殿下有利的事情,属下万死,也要将其办成。” 他目光决绝,充斥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像是行走在黑夜里的一匹孤狼,“哪怕背负所有的骂名,哪怕被所有人误解。” “属下也从不后悔!” 如此情真意切的表演,让季青临忍不住浅浅笑了起来,倘若这是在现代,朱子谦保不定还能够捧个奥斯卡影帝回来。 他给过朱子谦机会的,可既然朱子谦自己不珍惜,那便怪不得他了…… 听到季青临的浅笑,朱子谦紧绷着的神情稍稍的松懈了一些。 他就说嘛,这般愚蠢懦弱的太子,是不可能带领他们完成大业的。 然而,还不等朱子谦的笑容挂上唇角,季青临手里一直把玩着的那只匕首却猛然刺进了他的胸膛。 朱子谦踉跄着倒地,砸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他焕散的眼神陡然间聚起了光,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死死地盯着季青临,“为……为什么?” 他不明白,前一瞬还相信了他的人,怎么下一秒就突然对他动手了? 季青临信手将匕首抽出,慢条斯理的掏出一块帕子擦拭着上面的血,随后淡淡的撇了朱子谦一眼,“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既然你不愿意多说,孤也没必要多问了。” 季青临的目光格外的平静,黝黑的瞳仁当中倒映着不可置信的朱子谦和呆若木鸡的其他人。 “啊啊啊啊啊——!”识海当中的8888疯狂尖叫,“宿主,宿主,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被什么人给夺舍了?” 他那么大一个温暖阳光,积极向上,即使身体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也从未抱怨,宛若一个天使一般温柔善良的宿主,去哪里了? 明明是接受过现代主义的根正苗红的新社会青年,怎么突然说刺人就刺人了啊! 而且竟然还如此的面不改色! 擦拭着匕首上血迹的季青临神色一顿,“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吵?” “哎?”小系统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应该没有吧……” 季青临叹口气,“那现在有了。” “好……好吧。”8888委屈,被嫌弃了ing,不开心jpg. “不……不对啊!”忽然,8888反应过来,他刚才好像被自家宿主给忽悠瘸了,“咱们不是在直接讨论你拿匕首刺人的事情吗?” “哦,”季青临轻轻应了一声,将擦拭干净的匕首收起来,露出一抹格外温柔的浅笑,“你不觉得,匕首刺入肉/体的声音很美妙吗?” 就像他之前亲自动手将穿过自己肩颊骨的玄铁链拽出来一样,疼痛并不会给他带来不适,反而让他越发的兴奋。 只可惜,朱子谦似乎并不这么想。 可真是遗憾啊…… 季青临对人体的结构十分了解,这一刀下去只会让朱子谦体会到戳心灌髓般的疼痛,但却不会对生命构成威胁。 张伯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染上一抹伤痛。 他那般善良的殿下,竟被逼到做出这等残忍的事情来,那该死的狗皇帝秦昭,究竟对殿下做了什么啊! 他若不亲自取下秦昭这个狗皇帝的项上人头,如何抚慰死去的先皇,又如何对得起殿下所受之苦。 8888:…… 没必要,真没必要,你家殿下心里一点都不苦,他高兴的很! 朱子谦疼的在地上不断的打着滚,细细麻麻的汗水浸满了整个额头,让他看起来万般的狼狈。 季青临蹲下身子,眸光在朱子谦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说吧,你是怎么和陆霆联络上的,在什么时候就和他们有了联系?” 视线已然有些模糊,可朱子谦却还是清晰地看见了眼前之人的风流写意。 可偏偏是这般温润的宛若玉石一般的人,能够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下狠手。 他们都被这人的表象给骗了! 想清楚了一切的朱子谦再也不敢有所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全部都说了出来,“是……是九殿下让属下这么做的,之前您困于南黎的皇宫之中,有很多暗桩都投靠了九殿下。” “简直是岂有此理!”听到这话,一名羽林卫重重一掌拍向了一旁的树干,“他们是眼睛都瞎了吗,一点看不清现实?” 栾沉舟不过是一个偷爬了龙床的宫女所生的,没有半分正统学识的皇子,这群人竟然妄图将如此重担放置于他的身上,简直就是脑子有病。 张伯叹了口气,“倒也不能全怪他们,那时殿下被困,群龙无首,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只有那人了。” “但是,”张伯突然话锋一转,怒视着倒地不起的朱子谦,“如今殿下已然归来,你竟联合他人想要置殿下于死地,狼子野心,理应诛之!” “我……我已经全部都说了啊!”本就是因为贪生怕死才选择投靠了栾沉舟的朱子谦整个人都傻了,他没想到他已经全部都交代清楚,可还是逃不过必死的命运。 “殿下!”朱子谦悲鸣出声,不顾身上的剧痛伏地而跪,一下一下的磕着头,“属下求求殿下,看在属下为了北齐付出这么多的份上,饶了属下一条狗命吧。” 拿着新鲜出炉的叛徒名单,季青临长眉微挑,幽幽开口,“赵纪在哪里?还活着吗?” 朱子谦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恐惧瞬间弥漫了整个心间,他知道,如果赵纪已死,他便也不能再活。 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朱子谦咬牙开口,“还……应该还活着,他当时被打落山涧,下面是一条江,说不定没有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朱子谦就迎来了张伯劈头盖脸的一顿揍,老人家眼眶通红,满身悲伤,“小纪还那么小,他才十六岁啊!他还想要当大将军呢,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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