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抿了抿唇,心中发狠,捏着发钗的手又将其往里送了几分,“你去地下和她赎罪吧!” 心脏被刺穿的痛楚使得宁恒远浑身上下一阵一阵的发冷,哆哆嗦嗦口齿不清,他整个身体都蜷缩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内心疯狂的叫嚣着,痛苦的呐喊着,可终究只能发出几道虚弱的宛若猫儿一样的声响。 他拼尽全力的伸手抓住如兰的胳膊,试图将插入自己心脏的钗子拔出来,可那双如若无骨的小手却好似焊在了他的身上一样,始终纹丝不动。 宁恒远清晰的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在一点一点的变冷,从灵魂深处透露出浓烈的恐惧和绝望,他拼命的张大了嘴巴,眼眸里还夹杂着些许不知所措,“嗬……嗬……” 你姐姐到底是谁啊?!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就要杀了我,你TM的有病吧?! 如兰在看清他眼眸当中神色的一瞬间,身体猛地一顿,随后眨了眨眼,笑出了泪来。 太可笑了,当真是太可笑了! 她那可怜的姐姐,死无全尸的姐姐! 宁恒远竟然把她给忘了! 如兰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父亲常年在外做工,姐姐比她大了十岁,既当爹又当娘的将她拉扯大。 姐姐是她此生最为亲近的人。 可就在姐姐十六岁那年,因为即将要嫁作人妇,带着她一起去街上买钗子的时候,因为容貌过于艳丽而被身为太守的宁恒远给看中了。 就那么在大街上,姐姐没有一点尊严的被宁恒远手下的人抓了起来,捂着嘴巴拖回了太守府。 如兰拼了命的想要去拉住姐姐的胳膊,不想姐姐就这样被带走,可是那时的她太小了,矮矮的身体根本不是那些武功高强的护卫的对手。 她被死死地踩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被拖走。 那些护卫离开后,她想要冲进太守府里去救姐姐,可太守府的大门是那样的高,太守府的院墙是那样的厚,像是一座永远都无法跨越的大山阻挡在她的面前,彻底的隔绝了她和姐姐。 她在太守府周围等候了整整一夜,在天快要亮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拖着一个麻袋从后门走了出来。 鬼使神差般的,如兰跟了上去。 那些人将那个麻袋拖到了城外的乱葬岗,将其扔在了一片腐臭的尸骸当中。 如兰小心翼翼地探了上去,一点一点的将麻袋解开,露出里面破碎不堪的尸体。 那笑着给她讲故事的,会把她抱在怀里细心安抚的,会把好吃的都留给她的,永远温柔的,即将要嫁作人妇的姐姐,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姐姐浑身上下都是伤,青青紫紫的痕迹和牙印映满了原本白皙的皮肤,下半身被鲜血浸透,凄惨的几乎没了人形。 只有眉弓处那一颗黑色的小痣,在一片血污当中格外显眼。 她颤抖着手从姐姐头上取下了那根白日里才买的银钗,重重的在自己眉弓处相同的地方刺了下去。 疼痛让她的面容扭曲,可心里却无比的畅快。 姐姐应该……比她更痛吧。 她终于能够和姐姐感同身受了呢。 一开始她想要申冤,想要还她姐姐一个公道。 可她从未想过,公道竟是这般的难以获取。 爹爹被衙役打成了残废,拖着病弱的身躯苟延残喘了不过十日便去寻了姐姐。 自此,如兰知晓,这世间,再无人爱她。 此后十载,她带着属于姐姐的痣,和那根银钗,开始了复仇的计划。 她知道宁恒远喜欢美人,于是她自愿入了青楼,她拼了命的练习身段,练习舞蹈,跳的脚下磨出了血泡,血泡磨破后长出血痂,血痂掉落后磨出老茧。 十年如一日非人的训练,终于换来了今天。 如兰微微舔了舔唇,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扭曲的笑容,“太守大人,既然你忘了,那我就帮你一点一点的想起来。” 她猛的一下将银钗从宁恒远的心脏处拔出来,一手用力捂住宁恒远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响,一手捏着钗子又狠狠的插在了他的手腕上,“这一刺,是为了报姐姐被你折断了双手之仇。” “这一刺,是为了报姐姐被你凌虐之仇。” “这一刺,是为了报爹爹被你杖杀之仇。” “这一刺……” 如兰似疯了一般,机械性地举起钗子刺进去,随后又拔出来换一个地方。 一下又一下。 直到不断挣扎的宁恒远再也不动,没有了半分的声响。 发钗因为脱力而掉在柔软的床褥上,如兰踉跄着身形曲腿跌坐,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宁恒远的脸,小声问道,“你想起来了吗?” 然而,早已经死去多时的宁恒远终究是不会给予她答复了。 “哦……”如兰叹了一口气,“原来你死了啊。” 她神情平静,呆呆傻傻的跪坐在一旁。 压抑在心底十年的大仇一朝得报,她突然感觉前路一片迷茫。 接下来,她该去哪里呢? 以后的生活,又该怎么办? 当满腔的愤怒消散而去,情绪稍微缓和下来以后,如兰后知后觉得有些害怕。 她哆嗦着捡起发钗,双手死死的捏着钗尾,白皙的指尖硬生生被她捏出了血色,宁恒远滚烫的血滴落在她指尖上,放大了她每一处挣扎的神经。 她杀人了…… 该怎么办? 她会死吗? 但是宁恒远本就该杀,他虐杀了那么多的姑娘,在胡人压境之前弃城而逃,这样的杂碎,又有什么资格能够活着呢? 她没错! 如兰在心底努力的自我安慰着。 “对……胡人……”那双暗淡的眸子骤然之间迸发出晶亮的光芒,她已经替爹爹和姐姐报仇了,他们泉下有知,也应当得到安慰,如今胡人来袭,那就试试去做抵抗吧。 她的一条命,本来也不值钱,死在保护雍城的战争中,终究是好过继续当一个舞姬辗转男人身下。 有了目标,如兰拿过刚才被宁恒远脱下的衣衫将脸上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擦干净,然后又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找出另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上,随后跳下了马车。 几名护卫在守夜,看到她后下意识开口询问,“如兰姑娘怎么下来了?” 如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片安静的马车,悄悄将手指竖在嘴唇边嘘了一声,“大人累着了,如今已经熟睡,你们不要上前去打扰。” 说着她又指了指前方黑漆漆的树林,露出一抹羞涩的神情来,“我想去方便一下。” 护卫们料想不到如兰会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对宁恒远下手,因此并没有怀疑她说的话,“如兰姑娘早去早回。” 如兰应了一声,迈着小巧的步伐一点一点往前走,在护卫们看不见她的时候,瞬间撒丫子狂奔了起来。 夜晚的风刮在耳畔呼呼的响,和着如兰如鼓点般的心跳,她像是一只雀跃于林间的小鹿,在星光下肆意的奔跑。 但好景不长,跑出去没多远的时候,便被一小队人马给拦了下来。 这是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手中的兵刃上并没有什么血迹,但那浑身上下散发的冷冽寒意却还是惊的如兰身体一阵哆嗦。 她委屈巴巴的用双手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后背倚靠在一棵大树上,睁大的眼眸万般警惕的直视着前方。 她听说胡人向来是荤素不忌的,甚至连伦理廉耻都丝毫不被他们放在眼中,一个女子可以同时委身于父亲和儿子,也可以同时委身于兄弟。 女人在胡人的部落里没有丝毫的尊严和地位。 她该不会刚刚逃出魔爪,又要入了狼窟吧? 如兰瑟瑟发抖: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要不然她干脆直接一头撞在树上撞死算了。 如此也好过被这些胡人抓去糟蹋。 影十七看着眼前的女子从变戏法一般不断的变换着神情,只觉得万般的有趣,他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盯着她,“姑娘,你要不要考虑先平复一下你的情绪?” “哎?!” 在听到如此熟悉的话语之后,如兰猛然间瞪大了双眼,“你们不是胡人?” 影十七莞尔,不答反问,“你说呢?” “太好了,”如兰喜笑颜开,“你们是雁门关崔将军手下的将领对吧?雁门关没有破,雍城也保住了?” 少女长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加上眉弓处的那颗鲜艳的小痣,应该是十分媚态的,可此刻她瞳孔微扩,晶亮的眼睛里全然都是惊喜,像是小鹿一般,带着些许的纯真。 “嗯,”影十七下意识的点头,“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条路线是他们通过太守府书房的密道追逐而来,他们的任务是要把弃城而逃的雍城太守宁恒远给抓回去。 会走这条路的人,除了宁恒远手下的护卫以外,就是他的妻儿和那些小妾了。 想到这里,影十七身形微顿,“你是宁恒远的小妾?” 话虽然是问句,但如兰却还是听出了其中肯定的意味,她一时之间呆愣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回答。 不过,影十七没有要求她做出回答来。 殿下交代过,宁恒远的小妾当中会有一个因为争风吃醋而手刃了他,如兰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很难不让影十七怀疑她就是殿下口中的那个小妾。 “带我们去找宁恒远吧。”见如兰长久的不说话,影十七更加的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如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啊,躲不过也逃不开,宁恒远注定是她此生的劫难。 “就在前面不远处,”如兰没有选择撒谎,如实说道,“跟我来吧。” 她会带崔将军的人去找到宁恒远,至于她的死活,无所谓了。 反正她已经大仇得报。 浓浓的夜色里,宁夫人和一双儿女以及小妾尚且都还在马车里安静的熟睡,突然被外面的喧闹声给吵醒。 刚刚掀开车帘走下来,睡眼都还惺松着,就被眼前宁恒远几乎死不瞑目的惨象给吓得晕了过去。 如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如果她说真是不是故意要把宁恒远弄成这副鬼样子的,宁夫人会相信吗? 影十七侧头看了一眼这个娇小柔弱,仿佛无比的需要人怜惜的姑娘,忍不住心头一惊。 果然还是殿下说的对呀,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了任何人。 下属的士兵迅速制服了一众护卫,将他们挨个捆了起来,宁夫人等人也全部都被关在了同一辆马车上,准备一起返回雍城。 似乎是因为当兵的动作都比较粗鲁,几个吓晕过去的小妾们在被扔回马车上后,又慢慢悠悠的转醒了过来。 她们茫然的看了看对方,瞅了瞅自己被捆住的四肢,随即又想起方才宁恒远尸体的那副惨样,一时之间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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