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干过家务活的林欣鹤在卫楚桓的指导下,笨手笨脚的自己叠起衣服,再整齐地摆在衣柜里。衣柜的下层是用来放袜子和内裤的,卫楚桓毫不避讳地想要替他整理剩下来那些贴身衣物,却被林欣鹤面红耳赤地抢夺下,还非要他闭上眼睛转过身去,自己一个人蹲在衣柜跟前,埋头整理。 总算是打理好这些衣服,林欣鹤看着整整齐齐的房间也满是自豪,他猛地想起那个房子里还藏着一些自己的东西,“那个房子的钥匙,是在你这里吗?”他焦急地询问对方。 卫楚桓不明所以地点头:“怎么了,还有东西我没帮你拿过来吗?” 林欣鹤向他张开手:“嗯,你把钥匙给我,我过去一趟。” 这会儿卫楚桓当然不会放他一个人进那间不知道埋藏了多少黑暗回忆的大房子,“那你等等,我换个衣服陪你过去拿。”也不管林欣鹤接不接受自己的好意,先他一步站起身,回到房间里换衣服。林欣鹤自然也得换,刚刚没擦干的头发丝贴在身上,把身上的裙子也给弄湿了,他得重新换一件衣服再出门。 外头的雨变小了不少,卫楚桓撑着伞稍稍向林欣鹤那边倾斜,又是这样一段路,和记忆中第一次见到林欣鹤的场景所重叠。他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微微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但应当不是什么坏事,整个人看上去沉静又优雅。 林欣鹤突然开口:“我没把卫楚兮那天借我的衣服还给她,本来还以为你们有人会问我要的。” 卫楚桓这才想起这件事,也没想起那天林欣鹤是穿走了什么样的衣服,毕竟卫楚兮后来再也没提起过,应该是因为那件衣服她也并不想要了吧。 “也是件白裙子,妈妈很爱穿白色裙子,我当时还觉得真挺巧的。”这是林欣鹤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妈妈,卫楚桓张了张口,只能憋出一句“你别难过”来安慰他。 林欣鹤却摇头:“我不难过,没有人会因为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感到难过,即使她是我的妈妈。”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语,卫楚桓也不会对林欣鹤做什么负面评价,这时候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开阔的成年人,包容着林欣鹤这一点点大的小孩。 两个人慢慢走到林家那栋别墅门口,卫楚桓本来想跟着一起进房间,却被林欣鹤拦在一楼,小孩很少表现出心口一致的真心,他惯会说假话来欺瞒别人自己的真实想法,也不敢和别人对视,免得泄露真心。 可是,林欣鹤此刻积极地和卫楚桓对视,任由他在自己黑沉沉的眼睛里找到动人心弦的诚心诚意,“拜托你,我想自己进去,你在客厅等我好吗?”没人能拒绝这样的林欣鹤,卫楚桓自然也不能,他爽快地败下阵来,坐到沙发上等待对方。 等待的时间是很漫长,也很无趣的。卫楚桓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听了一会儿雨打窗台的声音,就站起身来在一楼大厅里闲逛。 林家别墅装修得很温柔,灯光是柔和的黄,地板上铺着软绵绵的地毯,一年四季都能光脚在室内行走,每个有棱角的地方都被泡沫垫包裹,清新淡雅的墙体颜色,还有整面的落地窗,只要拉开窗帘,整间屋子都会被包裹进阳光里。漂亮的、精致的设计里处处充满生活的闲趣,怎么想都知道不会是那个疯掉的林峰辞的想法,只有可能是林欣鹤那个死去的母亲留下的设计。 林欣鹤本该过得很幸福,但是并没有。 那天晚上闯进屋子里,天黑没开灯,卫楚桓也没有那个心情去看,他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那会儿原来就是在正对玄关的地方,找到的对方。警察办案取证据,拿走了那小块地方的地毯,丑陋的缺角上还留有林欣鹤的鲜血,暗红色的血斑还凝固在上面。 在这个宛如童话屋的地方,那个残忍的缺角像是无声的嘲笑。卫楚桓没有再注意室内,转而将目光放到室外。 草坪上摆着秋千,精致的桌椅被放置在花园里,此时在风雨中经受洗礼,无人搭理的花园杂草丛生,野花盛开。外头还建了一个玻璃花房,里头荒芜一片,原来种植的东西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屋内屋外更像是两个世界,卫楚桓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林欣鹤这一趟上楼拿东西,花费了格外多的时间,在卫楚桓就要忍不住直接上楼把人给带下来之前,他才终于跑下楼,怀里抱着一个文件夹,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样的宝贝,让林欣鹤这么喜欢,喜欢得眉开眼笑,掩饰不住的好心情。 卫楚桓不免有些在意:“你回家拿了什么东西?” 林欣鹤轻哼一声,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回家来拿那些画,也来和妈妈道别。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却从很多人的嘴里都听过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美丽、知性、优雅、迷人,汇聚许许多多的美好于一身,却在本该盛开的年纪死在了产房里。 妈妈身体不好却还是怀上了他,林峰辞从一开始就不想要这个可能会威胁到自己老婆生命的小孩,可是她想要,他只能答应。在自己的身体里孕育一个生命的奇妙,可能是耗费一个学者半生的学识都难以表达清楚,女人就这样期待着自己的孩子,直到他真的要出世。 林欣鹤听说,当时凶险的情况容不得任何人掉以轻心,最后只能在大人和小孩之间做一个抉择,林峰辞毫无疑问的选择了自己的妻子,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女人却要把这一线生机留给自己的孩子,这个她素未谋面已经培养了将近十个月感情的孩子。 最后他们都不得不屈从于女人的固执,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她也离开了。林欣鹤的诞生,母亲的死亡,父亲的疯狂,像是一个诅咒。 童话里女巫的诅咒可以用真爱之吻来解决,而现实中林欣鹤的诅咒只能靠他自己开解。他第一次翻开那本母亲留给他的日记,一页一页慢慢地读着,从一岁看到十三岁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要把以后的故事,留到后面的时间。 对于如此深厚的血脉相连的纽带,林欣鹤曾经感到绝望。但此时他头抵着母亲的巨幅照片,像是回到母亲的怀里,回到婴儿襁褓时。 母亲轻轻地笑起来:“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我的孩子。” 被掩埋和深藏起的真情流露,林欣鹤也不知道为何滴落眼泪,可他却止不住的哭泣,他叫林欣鹤,“欣”是李欣悦的“欣”,“鹤”是母亲说—— “我希望,我的孩子能过上闲云野鹤般自由自在的生活。我的孩子,我只要他开心就好。” 林欣鹤读懂了这个名字,也在那个时候拥有了母亲。 那个在天上飘来飘去,似乎下一秒就会离开人世的林欣鹤终于在此刻,立地生根。 他带着母亲的爱,奔向卫楚桓——这个让他懂得爱的人。
第17章 在家待了没几天,林欣鹤就得回学校,落了将近个把月的课程,追赶起学校的进度自然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林欣鹤不想休学重读,只能比其他人更加努力和认真,那个用功的状态比卫楚桓这个高三生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时候到深更半夜卫楚桓还能看见林欣鹤的房间里透出些许光亮,第二天他又能按时爬起来去上课。卫楚桓爱睡懒觉,早上总是掐着点从楼上飞奔下来,这个时候,林欣鹤已经在陪徐敏之听早上的广播。 林欣鹤在大人面前一向乖巧,笑眯眯地开口问好,但卫楚桓总莫名觉得那笑容背后流露出一些玩味。 他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从桌上捞走自己的那份早餐,习惯性地戴好耳机,准备开始听英语单词。从家走到公交车站,往常都只有他一个人,现在林欣鹤也来了,林欣鹤就跟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他思绪放空的时候就会习惯性转头,确认林欣鹤还在那里。 林欣鹤大概不会离开。 这个念头一经冒头就被卫楚桓立刻掐灭,但他习惯性地向后伸手,林欣鹤嘟嘟囔囔地抱怨他怎么就是不能好好看路,却还是牵住他向前走,带他避开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车辆,避开路中间那些障碍。卫楚桓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主导权交给对方,甚至没有想过自己会受伤。 等待公交车的过程中,卫楚桓已经停止英语听力的播放,换成另外的磁带,上车以后,他就能将耳机分享给林欣鹤,和对方分享同一首歌。 终于能够听见林欣鹤在自己身边轻声哼歌,他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靠到椅背上,似乎是困顿地闭上眼睛。林欣鹤专注地看向窗外的景色,晨起的阳光透过重叠的叶枝,漏下细碎的光点。公交车摇晃着行驶在静谧的清晨,车厢里还是空荡荡,没有挤满人群,只有几个同样早起的学生正在公交车上吃自己的早饭。 林欣鹤坐这一趟公交车三年多,对这条路上的景色都很熟悉。拐角处偶尔会蹿出一两只野猫,路边散落着不同的早餐店,最终越靠近学校附近,就能看见越来越多的小吃店,还有摆摊出来卖饭团和鸡蛋灌饼的小推车。 “下一站,新城中学,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机械女音提醒着睡意朦胧的卫楚桓赶紧清醒过来,他撩起眼皮又打出一连串的哈欠。林欣鹤看他也觉得困,不自觉打出一个哈欠来,赶紧伸手推了一把还是意识模糊的卫楚桓:“快点醒醒,马上下车了。” “知道了,知道了。”卫楚桓终于睁开眼,摘下耳机开始收拾自己的学习机,把里头的磁带重新换回英语磁带,再放回到书包里。 公交车慢慢停靠在新城高中附近,两个人都背好书包,一前一后地跳下车。这可是林欣鹤第一天上学,卫楚桓尽职尽责地做好一个哥哥的本分,先把人送去班里,程尧旁边的位置一早就被卫楚桓预留给林欣鹤,他已经在网上嘱咐过对方多照顾点林欣鹤,毕竟自己在学校跟人隔着两个年级,并不同班很难完全照顾好对方。 程尧一向对这个靠谱的大哥哥很是推崇,对于卫楚桓的话自然是照做无误,但这并不妨碍他吐槽卫楚桓就跟林欣鹤他爸一样,什么都要管,什么都不放心。 卫楚桓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林欣鹤的保护欲的确有些过于强烈,但他并不打算改正,这又不是什么缺点。等林欣鹤安然地坐在位置上开始整理满桌的书和作业,他才准备回自己班里。 在老师到班之前,教室里一如既往地热闹,升上高三这件事并不能给这些人带来多大的危机感,毕竟新城高中的升学率每年都很高,年级前五十就能稳稳当当的考上那所市内的重点大学,而卫楚桓在的班级正巧就是全年级最好的那个班,这个班里的最后一名都有年级前百。 这群并没有什么宏大理想的咸鱼自然维持着平时的状态,轻松的应对未来。虽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卫楚桓,混在这些真正的聪明人当中,他经常感觉很有压力,就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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