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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欣鹤当然不知道卫楚桓已经在脑子里计划每天监督他出去锻炼这种事，他在卫楚桓长久地注视下几乎坐立难安，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在触碰到对方过分认真的目光时，也会跟触电似的立即扭头并且打消自己想要说话的想法。 为什么看我？为什么他一直在看我？林欣鹤搞不懂这其中的原由，只能自己想，想来想去又想到自己被戳穿的真实性别。会是因为这个吗？他也不知道，因为卫楚桓的表现和他之前所想象的有天壤之别。 他想象中的那些被欺骗的愤怒情绪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卫楚桓更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神色平静地听完他混乱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述，最后还摸了摸他的脑袋，“好辛苦啊小鹤，没关系，哥哥以后会保护你的。” 事情就这么被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他的确挑不出任何问题，只能试探性地问对方是不是真的不在意这种事情。 卫楚桓将苹果切成小块，送到林欣鹤嘴边，语气平淡地反问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 林欣鹤难得被噎住。 “小鹤，我想听实话，跟我讲实话。”卫楚桓自己也吃了一块苹果，沙甜的果肉咬在嘴里还是绵软的口感，他并不喜欢，但林欣鹤似乎吃得很开心，难得多吃了点东西。 林欣鹤还是说了实话，他以为卫楚桓是在自己身上投放对亲妹妹的感情。“你怎么会这么想？”这倒是让卫楚桓大吃一惊，他不知道自己做出什么样举动，居然让对方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不是吗？毕竟我和你妹妹同龄，你跟卫楚兮闹掰以后对我更加上心，还让我认你做哥哥，不是拿我当妹妹替身吗？” 卫楚桓对林欣鹤丰富的想象力有了初步的了解，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你是你，卫楚兮是卫楚兮，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成什么替身来看过。” 林欣鹤之前一直都是用这样的理由来欺骗自己，劝说自己不要一头热地往这个深坑里栽进去。可当卫楚桓彻底否决了他的这个想法以后，他还是忍不住欣喜若狂，这至少证明卫楚桓对自己并不是没有真感情的，即使现阶段的感情不带任何暧昧色彩，但也足够让人心潮澎湃。 林欣鹤并非不同情爱的小孩子，只有卫楚桓还以为，他的小鹤是纯洁无瑕的宝宝。此时林欣鹤的心情看上去不错，卫楚桓想，于是顺势提起这个话题:“你想什么时候回去上学呢？” 林欣鹤晃晃脚:“下星期一回去吧，赶课估计挺麻烦的。” 卫楚桓还得赶回学校去上课，没法儿在医院里待太久，两人分食完那个苹果以后，他就准备离开。“卫楚桓。”那是林欣鹤第一次那么正经地喊他的名字，“你能告诉我，林峰辞现在怎么样吗？” 抓着门把手，沉默片刻后，卫楚桓斟酌着回答:“林峰辞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如果你以后想去看他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他终于看见林欣鹤的眼睛里迸发出奇异的光彩，得到了一句最真诚的感谢，他却像逃似的离开这个病房。 明明他也是卑劣无耻的人，想在一个悲剧的人物身上试探世界主线的容忍度，贸然改变对方的命途，还因为种种原因差点把人给害死，可他却得到了对方的感谢——就好像他是林欣鹤的救世主一样。卫楚桓沉沉地叹出一口气，想起现实世界里妹妹对林欣鹤的评价:“这个女二真的是天使，她那么喜欢男二最后费尽心机也要让男二和女主在一起，别人问她为什么，她居然会说自己配不上男二。” “好奇怪啊，明明是男二配不上她才对吧。” 原来的卫楚桓配不上林欣鹤的情深不悔，现在的卫楚桓也当不起林欣鹤一句真心感谢。到底，都是配不上的。 病房里只剩下林欣鹤一个人，他终于敢闭眼回想自己的那些过去。 刚见到林峰辞的时候，林欣鹤也为自己终于有爸爸了这件事而欢欣雀跃。他在老家生活，总是会被小孩的恶意伤透，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喜欢追着他跑，看他慌不择路地逃然后摔倒，奋起反抗下场就是更为残忍的捉弄。小孩的爱恨都很单纯，而他们这样对待林欣鹤，也是因为，他是被老师偏爱的好学生。 更小一点那时候的林欣鹤总是会幻想，如果自己有爸爸，有妈妈的话，是不是能少受点欺负。可他是个没爸没妈的野孩子，有些话听得多了，自然而然也就记住了——他是被抛弃的野孩子。 林峰辞的到来自然让他欣喜若狂，原来自己没有被抛弃，原来自己是有爸爸妈妈的。林欣鹤跟着林峰辞离开那个奶奶住的家，问了一些傻乎乎的问题，林峰辞很有耐心地回答对方:“我们不会再回来了小欣，你要乖，知道吗？” 林欣鹤并不知道从此刻开始，自己的命运究竟会走向什么样的炼狱。当他来到那个冷冷清清毫无人气的别墅，在房间里看见巨大的母亲的遗像，拉开衣柜看见靓丽的属于自己的女装，而他的父亲从背后拥抱住他，吐着信子的毒蛇歪歪扭扭地缠绕在他的身体上，双手紧了紧这个拥抱，吐出宛如情人般暧昧的低语—— “小欣，欢迎回家。” 林峰辞就是个神经病，彻头彻尾的疯子。 林欣鹤曾经想过自救，比如向老师求助，去警察局报警，只是一个小孩说的话没什么分量，更何况林家在当地有权有势没什么人敢招惹对方。他终于快要认命，乖乖地走向这个从一开始被林峰辞定好的结局里，卫楚桓却突然出现了。 莫名其妙的在他的心头点起一把希望的火，林欣鹤突然就不想要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余生。结局是怎么样都好，他想让卫楚桓记住自己，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喜欢卫楚桓是在一个没什么特别的温暖的午后，初中的课程对于林欣鹤而言并没有多难，没有太大升学压力的小孩依然坐在卫楚桓的对面看些闲书。大好的周末如果用来做其他事都会被认为是浪费，可是卫楚桓就坐在自己对面，握着笔在写自己的周末作业，所以也不算浪费。 他朦胧的感知到这种心意应该是特别的，可惜翻遍书本也没有人能替他做答。只能小心地去电子阅览室，自己搜索，网页上隔着屏幕，“喜欢”两个字突兀地跳到眼前。 什么是喜欢？他真诚求知，可遍寻无果，但喜欢的情绪从来不会因为无知而停止。 写完作业的卫楚桓向他发出邀请:“下周我们班篮球比赛，你要不要来看？” 啊——鼓噪的心跳声在催促着他赶紧做决定，“我看看吧，你们打篮球赛，我们又不一定放假。”林欣鹤下意识地避开卫楚桓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说出不太讨巧的话。 卫楚桓却深以为意般点头:“是我没考虑周全，那你要是有时间记得来噢，我会很高兴的。”林欣鹤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很高兴，却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撇开脑袋，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向外走，他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不然他担心卫楚桓也能听见他此刻的心跳。 那场篮球赛，林欣鹤没有看成，因为林峰辞来了。后来听程尧说，卫楚桓一个人力压群雄，拿下全场MVP，他们班的人晚上还出去庆祝了。装睡的人趴在桌子上听程尧绘声绘色的描述那场精彩绝伦的比赛，以及卫哥的表现有多帅，旁边围了好几圈人都在津津有味的听着，断在赛点，还会被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他也想问然后呢，卫楚桓看见他没到场有没有问过什么，或者说过什么。林峰辞前天在身上留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只能弯起腰腹，埋头休息，密集的人群限制了空气流通，他不得已挤出人群去到外面去，也没有再继续听那场篮球赛的事情。 像是自暴自弃那样躺在医务室唯一的那张床上，林欣鹤想，算了，不要继续了。人生到目前为止，除去遇见卫楚桓这一件好事以外，真的糟糕透顶，如同魔咒般的质问如影随形，每当他安静下来，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句话，为什么活着的会是我呢？ 生命没什么值得感谢，可睁开眼睛，卫楚桓却坐在病床边，摸着他的伤口，脸上泛起如同心疼般难过的表情，“怎么会受伤啊？还疼不疼啊？我刚让医生给你上了一下药，过两天应该就会好的。”林欣鹤在此刻却真心的想要感谢神明，感谢林峰辞把他带到这里，至少还遇上卫楚桓了，不是吗？ 而此时的林欣鹤终于能够，安稳地睡一个好觉，不再被任何事情所打扰。
第16章 近日来阴雨连绵，室外的天气变得很快，上一秒天晴，下一秒就会开始下雨。徐敏之在车上还感叹这天气好，是老天爷都盼着林欣鹤早日出院。 这会儿他们刚下车，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已经走出几步路，卫楚桓也来不及回头拿伞，赶紧先脱下外套一把罩到林欣鹤的头上，带着他往家里跑。徐敏之安安稳稳地坐在车上等着司机去给自己拿伞，眼见俩小孩已经跑到家门口，还真是有活力的年轻人。 卫楚桓推着林欣鹤进门，让他先回房间去洗澡，毕竟才出院就淋雨，很容易就会感冒发烧。“赵妈，煮点儿姜汤等会儿送上来吧。”他先去敲了保姆房，嘱咐完这句才上楼洗澡。 热水驱散超期的寒意，身体的每一寸骨头都舒服得几近融化。舒爽的洗过澡后，赵妈的姜汤也送上楼，披上浴袍去开门，让人再送一碗去隔壁林欣鹤的房间，敲了半天门也没见人出来。卫楚桓留下那碗姜汤，朝着保姆摆摆手:“没事儿了我等会儿送给他喝吧，谢谢赵妈。” 乐得轻松的人，赶紧回房间去看自己没追完的连续剧。卫楚桓自己留在门口，一下接一下地敲门:“小鹤，你在里面吗？过来给哥哥开下门。” 门内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被厚重的实木门隔绝掉大部分的噪音也能听出里头的动静不小。卫楚桓不由得有些着急，又敲了几下门，林欣鹤才不甘不愿地把门拉开一条缝儿，只探出个脑袋来颇为谨慎地防范着卫楚桓。 “给你送姜汤喝，怕你感冒。”卫楚桓把小碗递过去，趁人接过姜汤那片刻的放松，赶紧挤进屋子里，他想要看看这是出什么事了。 房间里的衣服丢得到处都是，卫楚桓搬过来地两个行李箱被林欣鹤自己翻得乱七八糟。这幅样子到底还是被卫楚桓尽收眼底，他连反抗的行动还没做就已经败北。“你这是在干嘛？拆家吗？”这话卫楚桓问得真心实意，他也没想到林欣鹤原来这么不会收拾东西。 林欣鹤忙着喝那碗热热辣辣的姜汤，没有跟他说话，只是往凳子上一坐，充分显示出自己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卫楚桓真心实意地笑出了声，帮他捡起地上的衣服，脏兮兮的，直接扔进浴室门口的脏衣篮里，丢在床上的衣服被挂进衣橱里，还有一些胡乱堆在箱子里的其他衣物，他招招手让林欣鹤一块过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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