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眸光骤然缩了一下,抓住小男孩的手,“默默!” 或许是很长时间都没听到有人喊他名字了,默默听到这两个字后产生了反应,眼珠迟钝地转了转,死气沉沉地盯着顾念。 “喂,你干什么呢?”秦纵的声音十分突兀地横插进来,他肩上甩了件刚拿的干净外套,正大步朝这边走来。 默默被他这嗓子一吓,浑身一哆嗦,本能地往顾念身边挪了挪,想要寻求安全感。 顾念摸了两下小男孩的头,温声道:“别怕,他不是坏人。” 秦纵看清顾念怀里的人是谁后,不由得眉头一皱,有些不爽。 怎么是这个小屁孩儿? 之前在车上顾念的肚子还被这小孩踹了一脚。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秦纵居高临下瞅着默默。要是换成他,连看都不想看这个小崽子一眼,更别提把这小崽子护怀里了。 “怎么了?”顾念仰头问。 秦纵把肩上的外套罩在顾念头上,逼逼道:“你以前真是大学教授而不是幼师?” 外套有点大,顾念费了点力气才扯下来,“说正事。” 没得到回答秦纵也不恼,他拇指向后一指,“那边正在分配物资和住所,你不去可就没了。”说完,他又转念一想,咂嘴,“算了,你不去也行,干脆跟我们一起住军营得了。” 李乐正好扛着箱子路过,听到这话凑过脸来,“谁要跟我们住一起?念念吗?” 顾念:“……” 秦纵搭腔,“这里没你的事,快走快走。” “你管我?”李乐能听秦纵的话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她歪着个脑袋扶稳肩膀上的箱子,一眼就认出了小男孩,“嗨,默默也到新安全区啦?” 默默抓着顾念的衣服,露出三分之一的脸,怯生生地望着她,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哇呜呜呜呜!”默默猝不及防地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蹭在顾念的衣服上。 顾念眼皮子一跳,硬生生忍住了把默默推开的冲动。 别看默默人瘦瘦小小的,嗓门倒是大得很,周围的人全被吸引了目光,不明所以地瞧着三个大人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 秦纵不喜欢小孩子哭闹,立刻就想捂住默默地嘴让他闭嘴。 奈何默默把头埋在顾念胸前,秦纵只能先把顾念拉起来再去管默默。 “嘿,别哭了!” 然而,默默被秦纵一凶,嚎得更大声了。 三个人的耳朵都快被吵聋了,李乐一只手扶着箱子一只手捂住耳朵,朝秦纵吼道:“你弄的,你快想办法让他停下来!” 秦纵也被吵得头疼,一脸严肃地对默默进行恐吓,“停,别哭了,哥错了还不行吗?” 默默音量略减。 秦纵见有效果,心中一喜,连忙趁热打铁,“哥错了,哥真的错了,你行行好,放哥耳朵一马。” “……”顾念抱着默默,别过头忍住了笑。 这傻鸟,哄孩子的方式真是别出心裁,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道歉的方式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默默擦了擦眼泪,收了声音,改为小声抽噎。 刚刚看着眼前的三人,他乍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三人认识自己了,也终于接受了妈妈不在了的事实。心中顿时泛起汹涌的难过,一时间憋不住,就发泄似的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李乐像对待自己弟弟那样轻轻拍了拍默默的头,“乖哈。” 好不容易哄好了小孩子,秦纵摸了摸口袋,居然摸出一把内有机关的小刀递给默默,“诺,出去别乱说哥欺负你啊,哥以后是要讨老婆的。” 默默看着锋利的小刀,脸色煞白。 李乐放下箱子,成了顾念的三次元嘴替,“你脑子有病?把刀给小孩干嘛?” 秦纵:“小男孩不就喜欢这些东西吗?我小时候做梦都想有把枪。” 李乐冷笑。 顾念用手把秦纵自以为的礼物挡了回去,无奈道:“这种事情要因人而异,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气氛陷入尴尬,决定送出去的刀秦纵也不想收回来。他盯着顾念看了几秒,趁着顾念怀里抱着默默应接不暇,转睫间把小刀插进顾念的口袋。 “那给你了,万一到了危急时刻还能保命用。”
第26章 顾教授,下手真黑啊 刀虽然小,却十分精密,装在口袋里沉甸甸的。 因为研究资料的事情顾念已经欠秦纵一个大人情了,他不想再收秦纵的东西。 “谢谢,但我不喜欢刀,也不会用这个。”顾念想要委婉地拒绝。 然而秦纵这个大傻子压根听不出顾念的弦外之音,“好说,我教你一遍就是了。” “。” 他抽出刀,指给顾念看。 “一般情况下刀刃是像现在这样缩进去的,因此不用担心伤到人,但只要你的拇指轻按一下这个凸起来的旋钮……” “噌”的一声,锋利的刀刃弹了出来,在月色下闪烁着冷光。 “看到了吧。”秦纵洋洋得意地说,“这是我自己改造的,不用它时候再摁一下它就会缩回去。” 李乐在一旁摸着下巴,新奇道:“你怎么改造的?这么好的方法居然私藏?” 现在军用的刀不是太大就是太长,插在腰间噶腰子,插在裤口袋里戳屁股,像秦纵这种伸缩自如的刀,是军队现在的刚需。 秦纵把刀扔回顾念口袋里,拍拍搬东西时落在肩上的灰,“不是我不告诉你们,这把刀是我十几岁的时候自己捣鼓出来的,图纸早不见了,你让我现在想我也想不出来。” 远处又驶来一辆装甲车,有士兵跑过去指挥装甲车停到指定的地方,大门在车子进来后再一次紧紧关上。 “这次又来了多少幸存者呢?”李乐抬手放在眼上,挡住自己被风刮到乱飞的头发,和秦纵、顾念一起看着那边。 装甲车熄火,侧门发出一声短暂的轻响,缓缓开启。 顾念眯着眼睛,靠身型轮廓认人。 为首下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穿着军装,看样子是一个头衔不小的联盟军。 跟在他后面的是坐在轮椅上的张晓晓,被崔阿姨推着。 紧接着下来的就是张博士,然后就没了。 没了?! 顾念心中暗骇,无声地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其他车在超载的边缘拼命带人,无数人挤破了脑袋也挤不上来,这辆车居然只坐了几个人。 秦纵和李乐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精英队整天在外面出生入死,每出去搜一次物资就要折掉大半的人,为的就是保护联盟的公民,为了人类文明继续延续下去。 结果有些人倒好,带着家属享受专车服务? 李乐有些气不过,把面前的箱子一脚踢开,想要上前去问问情况。 秦纵一把摁住她的肩,“别过去,那个人是上校,你这么冲动容易吃处分。” 李乐“呸”了一声,定在原地,“没准就是那王八羔子出的馊主意,为了讨好张博士专门辟出一辆车来。” “知道你还去不是找罚?”秦纵懒得再往那儿看一眼,慢悠悠道,“事已至此,不如早点安顿下来,洗洗睡吧。” 顾念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悄无声息地瞥了秦纵两眼。 一直以为秦纵就是个做事粗糙、大大咧咧的莽夫,想不到居然也有这么理性的时候,甚至能安抚住其他战友的情绪。 如此看来,秦纵这个队长的确实实至名归。 “散了散了。”秦纵打了个哈欠,挥挥手。 可惜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顾念哥哥,你脸上的伤怎么还没好呀。” 秦纵脚步一顿,回头看见刚下车的那个女孩坐在轮椅上,对顾念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秦纵的第一反应是见鬼了。 毕竟没有谁能像张晓晓这样,几乎把嘴巴咧到耳根。配上她惨白的皮肤和凸起的眼球,活脱脱就像是恐怖片里的女主角。 第二反应是张晓晓怎么知道顾念脸上的伤?难不成就和她有关? 秦纵不走了,但也没回去,站在不远处摸出一根烟在嘴里叼着,没点燃,就过过嘴瘾,顺便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顾念不喜和小孩子计较,在他不太清晰的视线里,张晓晓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她是趁崔阿姨去做临时检查,一个人摇着轮椅过来的。抓着轮子的手上没什么肉,皮肤干枯,稀疏的头发中居然掺杂了几缕白发,被风吹过来掀过去的。 一丝疲倦从顾念心底涌出,他语气平淡地回应道:“快好了。” 这显然不是张晓晓想听的结果,她想听顾念说自己多么多么疼,然后她再去关心顾念,让顾念成为她的朋友。 张晓晓幽怨的目光死死盯着顾念脸上的创可贴,半晌,憋出一句,“真丑,这创可贴是谁贴的?真丑。” 不仅挡住了伤口,粘胶的地方也盖住了顾念眼角的小痣。 听见了全部对话的秦纵有些不服气地冷哼一声。 顾念听力很好,不用回头就知道秦纵没走。他压了压嘴角,之前面对张晓晓的那一丝怪异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游刃有余的问询:“你是不是又趁你爸爸不注意,一个人跑过来的?” 这句话一针见血地戳到张晓晓的命脉,她紧张地望了望张博士和崔阿姨的方向,明显局促了起来。 “你怀里抱着的小孩是谁?你弟弟吗?”张晓晓长话短说,终于亮出了过来的目的。 她嫉妒地盯着顾念怀里的默默,眼眶都泛红了。 小男孩瘦小的双臂紧紧搂住顾念的脖子,浑身脏兮兮的,但很健康。 相比之下,她一尘不染,却被所有人害怕、讨厌…… 心理学是成为老师的一门必修课。张晓晓的情绪基本都写在脸上了,顾念不难看出她现在的想法。 顾念叹了口气,声音比之前要温润了一些,“嗯,我弟弟。” “可是你们一点都不像。”张晓晓坚定不移地说,“他一点都不好看。”她又往前挪了几步,却没看到地上有个小坑。 轮子陷进小土坑,轮椅向一侧翻倒。 做完检查的崔阿姨看到这一幕心跳骤停,“晓晓!” 顾念瞳孔一缩,当即放下手里的默默,弯腰倾身向前一够。 因为事态紧急,速度比较快,加上晚上外面的风呼呼作响,顾念注意后面同时出手的秦纵。 顾念伸手一抓—— “嘶!”耳畔传来轻微的抽气声。 秦纵单手将即将倒地的轮椅抬起,另一只手顺势搂住了顾念的腰,防止他摔倒。 “你怎么……”顾念看着秦纵手背新添的两道红印,疏离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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