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公主也恼了,“皇叔你又是什么意思?不是你找了思筝公主给我弄到这儿来的么?!” “思筝公主?”方锦弦更困惑了,宫里的公主他就见过早夭的长公主婧怡和眼前的若云公主。 这什么思筝公主,他都不知道是谁。 “您别装了——”话都说到这份上,若云公主干脆撕破脸,“快给我的琼霍还给我!” 琼霍是荷娜王妃和老戎王所生的儿子,今年六岁,也即是之前西戎的小戎王。 自从听闻琼霍指着皇帝说要向他复仇后,冯太后就下旨将这母子俩分开了,虽然残忍,但可保江山。 如今琼霍其实是被太妃们抚养,性子也稍矫正了些,见着太后和皇帝也会跪下行礼了。 什么琼霍? 方锦弦越听越糊涂,但他还不算太笨,看若云公主这样再环顾四周,立刻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他转动轮椅,不想同若云公主继续纠缠,只丢下一句“你我只怕是中计了”就想走。 然而轮椅转动两下,若云公主就快步走上来拦在门口,“您要如何算计都成,但不要殃及孩子。” 方锦弦啧了一声嫌这女人笨,他也顾不上这许多,用手使劲儿推开她后,又转了口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来人!这里有刺客!救命啊——有人谋反!” ——他是被人打晕送到这儿来的,而醒过来就看见若云公主昏迷躺在地上。 如今想来,若云公主分明也是被人故意引到此的。 对方处心积虑,让他和若云公主互相误会,公主更是关心则乱、没沉住气,一下说出这么多事。 看来是有人有意谋划设计,根本就是为了让他们招供,坐实那些罪名。 方锦弦在心里飞快计算了一道,想着待会儿要如何应对,结果打开门,就看见大理寺少卿、大宗正令和刑部尚书三人立在门前。 他们身后,还有大理寺的几个秉笔、侍墨,他们手中已经记录了好几行刚才若云公主和方锦弦说的话。 方锦弦咬牙,坚持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全是若云公主给他诈来此处的。 而若云公主也觉过点味来,重新变回了面对所有问题都不开口的模样。 干不过刚才那些话也足够了,一墙之隔,皇帝捏着棋子怔了怔,半晌后他脸上血色尽褪,满脸不敢相信地看向宁王。 宁王垂下眼睛,别开了视线。 这时候,皇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日宁王一反常态,称呼他一直用了许多年不用的“皇兄”。 他站起来踉跄一下,而后捂住头又重重跌了回去。宁王怕他皇帝当真出了什么好歹,忙上前扶了他一把。 皇帝眼神痛苦,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宁王却只是摇摇头,重复从前他就对陛下说过很多次的那句话——君臣有别。 “……君臣有别?” 皇帝看着他,忽然怆然地笑出声,他笑得自己眼睛都红了,最后泄愤一般哗啦推翻了面前的棋。 宁王只是沉默,慢慢跪下去。 听到响动的三阳公公等宫人急急闯了进来,看见眼前一幕却又不敢上前,只是试探地喊了声:“陛下?” 这样大的响动声,自然也传到了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方锦弦骇然转头,咬牙瞪着那面画有飞鹤的白墙。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门外三衙的人根本不要紧,这群人算计他和若云公主,就是为了让墙后面的皇帝亲耳听见他们的对话。 方锦弦怒极反笑,要不是这回他才是那个被算计的人,他都忍不住要鼓掌: 真是好计谋、好手段,知道这件事最关键的人是谁,一针见血、懂得往最痛的痛脚上扎下去。 他能保全至今,全仰赖的是皇帝顾念旧情,若是皇帝亲耳听见他算计自己的女儿,那他—— 蹬蹬脚步声,皇帝终于在三阳公公和宁王的搀扶下来到了书画社这边。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方锦弦,还有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若云公主,他面色铁青,缓缓抬手指着他们,半晌也没能吐出一句话。 倒是大理寺卿和另外两位拱手,说襄平侯的罪状罄竹难书,“陛下,此人谋图大统,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断不可再轻轻放过了!” 皇帝其实早看过杨参的供述,他只是不愿相信——先帝的一念之仁,自己的一夕念旧,竟然让那么多人无辜丧命。 若真是襄平侯,那西南三个苗寨的百姓、江南众多的百姓,还有西北大营那些牺牲的士兵…… 亏他即位后一直励精图治、勤勉于政,虽说做不到比肩秦皇汉武,却也自诩能做个守成之君。 熟料,私下里,竟然是被女儿和外孙背弃;与兄弟离心、陷入朝臣的算计,还被方锦弦……耍的团团转。 他咬咬牙,最终闭上眼,事实如此,已经不容他再替自己、替方锦弦分辨什么。 皇帝颓然后退两步,抬手捂住额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虚弱,“……按律,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得了皇帝金口玉言,三衙首领皆是长舒一口气,纷纷拜下叩首领命—— 方锦弦图谋大统,若非是顾及他先帝第五子的身份,早就当推出去处以极刑。 虽说处以怎样的极刑还需皇帝陛下最终定夺——是枭首示众还是戮刑剐刑,但死罪肯定是免不了。 三衙首领正准备给人带回去,签字画押认罪,青平馆楼下却又传来一阵嘈杂,不多时,冯太后由身边嬷嬷扶着走上楼来。 方锦弦远远看到她,眼里闪过的是十二分的怨毒——就是这个老妖妇,害死了他的母亲。 皇帝对于太后会来此地已经不意外了,毕竟能将若云公主从湖心岛带出来的,除了他的口谕,就是太后的懿旨。 他遥遥看着走上来的母亲,心中难免生出些许的怨愤——他的母亲永远偏疼弟弟,即便他是九五之尊,当年如此、而今也是如此。 这皇位,他本不想要。 若不是贞康皇后和嫡子先后离世,皇位本来也轮不上他们兄弟俩,他们还可以如往常一般外出狩猎、煮茶对弈。 偏偏命运弄人,夺嫡争储的事明明发生在四皇子和五皇子之间,最后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却给他推上了皇位。 皇帝本想着担起长兄之责,可知道母妃和容妃之间的宫闱斗争后,却对自己身处的皇室产生了莫大的厌恶。 以至于他常常羡慕能得出嗣的凌铮——弟弟几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彼此真心相待的妻子,可爱乖巧的儿子,没有宫闱里各方算计的外戚势力,也不用应付那么多政事。 宁王府里女主人就是徐宜,她活得和做定国公府二小姐时一样潇洒快乐,时至今日,身上还有些小女儿的娇憨任性。 而他呢,他的妻子呢? 他眼睁睁看着文氏接连失女失子,又看着她被迫将当亲生女儿疼爱的若云公主远嫁,而后病痛缠身。 生前被家族门楣逼迫,生后更是成了外戚利用的对象,动不动就要被人提及利用。 而且,为了稳固自己的帝位,他不得不迎娶徐密入府做侧妃,后来摄六宫事成为贵妃。 他知道徐密本有意中人,这些年也多是为了责任才留在宫内,至于其他女人——不是为家族逼迫沦为棋子,就是选秀入宫、不得不留。 她们身不由己,他也常常迷惑不解: 一边是帝王权责,一边却是他曾经的理想——带着爱人隐居田园,一生一代一双人、弹琴和长歌。 他很矛盾,所以在继位之后也曾励精图治,也用心钻营帝王权术,极力平衡后宫前朝各方势力。 然而,这一切在昭敬皇后故世后,开始出现崩解。 文太傅、舒大学士开始朋党朝堂,表意维护太子,实际上却是利用他对皇后的情分,谋取私利。 而他明明知道宁王、徐家不会对太子做出什么,但对于他们的维护也并不尽心尽力。 他是弄了权,想要借宁王和徐家的力量来平衡舒家和文家。而对于两个儿子,他其实一直属意太子,但却不敢明确表态,因为他害怕这样——会反而害了老四。 只能尽量用天子威严和模棱两可的态度,尽量维系着朝堂上各党之间微妙的平衡,以及…… 他或多或少都藏了那么一点点的私心,他嫉妒宁王,嫉妒他家庭美满、妻儿平安。 他嫉妒弟弟得到了母后无条件的保护,让他远离了朝堂纷争,最后全身而退。 他和他的妻子,像那个被无辜选中的祭品,最终注定要牺牲在明光殿的金座之上。 可…… 那是他的母后、他的血亲弟弟,他作为兄长,小时候因为胆怯害弟弟从那么高的梨树上摔下来。 鼻青脸肿的凌铮却笑着告诉他自己没事,还在先帝面前替他遮掩,一力承担说是他故意拉着哥哥偷梨。 这是他的责任,他逃不过。 前朝那样的状况,若是他不站出来,那么最后一定是容妃所在的方党和徐家火并,亦或是—— 皇帝看了太后一眼,忽然明白了她出现在此的原因。因为太后身后的管事嬷嬷手里,捧着一只纹有九龙的木匣子。 三位官员不知其中就里,先躬身跪下行礼,而太后看他们一眼后,先叫了宗正令: “你是承和五年新任的,是吧?” 宗正令点点头,脸上神情有点惶恐,不知道太后为什么先点名他,“回太后话,臣、臣是五年十月上任的。” 皇家的宗正令虽说是官员,但实际上也跟民间的族老中正一样,需得是有皇室血脉的、德高望重之辈。 前世这位宗正令因户部青红二册的事与方锦弦有瓜葛,被李从舟直接在认祖归宗大典上杀了。 今生,青红册的事被林瑕、云秋他们提前解决,方锦弦自然也就没了威胁他的筹码。 所以,宁王在提到他的时候,李从舟并没有阻拦,而是点点头,认为事情由太后或皇帝宣布,倒不如让宗正令来—— “这匣子里,装着先帝的一封密诏,此事干系皇家颜面,本来我是准备带进陵墓中的。” 太后看了方锦弦一眼,“但如今既然因先帝的仁善,给某些人生出妄念,那便是时候公开此事了。” 说着,太后给东西递给宗正令,让他读出来先帝遗诏,宗正令领命打开匣子后,却在看清楚遗诏内容后,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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