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给了点心一个深深的拥抱后,又听着他讲了许多李从舟没告诉他的事—— 比如李从舟为了找他好几日未合眼,比如乌影曾经想要自己带人杀入襄平侯府,比如…… 点心开口后自己也有点后悔,他不该告诉云秋的。 “都……死了?!” 云秋一点不敢相信,那四个暗卫可谓是个中翘楚,怎么会都……? 点心耷拉下脑袋,错开云秋视线,“遗骸都已经火殓,原地掩埋了。” 暗卫没有亲眷,多数从小被训练的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父母亲人是谁,死后大多连遗骸都没有。 “曲少帮主说会给他们在曲家帮的忠义祠里供奉牌位,公子放心,王爷和大将军都知道这事儿,会去寻访照顾他们的家人——如果有的话。” 云秋垂首看了会儿面前的地面,曲怀文怕他摔着,在上面铺了厚厚的红绒毯。 他忽然也一跃跳起来,大踏步往门外走去。 点心愣了愣,忙拄拐和远津狼狈地追上: “公子你去哪儿?等等我们!” …… 一院之隔,是艮城舵的水牢。 为防方锦弦和他的影卫再次伤人,曲怀文给他们上的都是重枷,手脚都用铁索固定在了墙上。 每间牢房外,都有士兵不间断十二个时辰轮岗换班地坚守,为了确保无虞,曲怀文更是下了严令,禁止士兵与他发生任何交谈,以免方锦弦巧言善变、蛊惑人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李从舟绕过回廊、穿过重兵把守的大门,过去后径直闯入襄平侯所在的牢房,还未等襄平侯开口,就直接往他肚子上打。 方锦弦脸上嘲讽的笑容还未散,那句“小侄子你来做什么”才说了一半,胃部就狠狠挨上了一记重拳。 他呕地一声咳出许多口涎,抬头嗤笑一声,刚想说点什么,李从舟又是攥紧了拳头打向他左脸。 咔哒一声,拳头打中下颌骨,他根本没来记得闭合咬紧的齿关在重击下咬着舌头和嘴唇,两枚臼齿也和着鲜血飞了出去。 在剧烈的疼痛下,方锦弦的表情变得扭曲,他终于忍不可忍地瞪向李从舟,“你竟然这样打……呃!” 回应他的,是李从舟反手一拳再次重重落在了他肚子上。 方锦弦剧烈一咳,嘴里鲜血混着口涎染红了下巴,但他缓了一口气后,却还是咯咯怪笑着看向李从舟: “怎、怎么?知道无法给我定罪,所以……来动用私刑了?” 他桀桀怪笑了片刻,呸地啐出一口血沫。 “来呀?杀了我呗。你倒看看,你们维护的那朝廷,是会鼓励你的伸张正义,还是那群吸血蠹虫闻风而上、通过弹劾你们宁王府,伸张他们所谓的‘正义’?” 李从舟看着他,这人倒是一如前世:非常懂朝堂和官场,即便杀死的是罪大恶极的人,但只要这件事能够被利用,就可以成为党争的养料。 不过他看着襄平侯,缓了一口劲儿后重新捏了捏指骨、动动手腕,阴沉下来的脸上也浮起恶意笑容: “那您可想错了——” “我不杀您。” 他慢慢逼近襄平侯,眼里寒光大盛,嘴角扬起的弧度也越来越渗人,就连方锦弦都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 伴随着又一声闷响,方锦弦都感觉李从舟的拳头打穿了他的五脏六腑,直接给他人摁到了墙壁上。 然后李从舟阴冷的声音在他眼冒金星时缓缓落在耳畔:“我这,只是单纯泄愤罢了。” 方锦弦呼吸一窒,忍不住抬头要怒斥,结果李从舟保持着那副令他胆寒的笑意,屈起手肘,毫不客气地搭上他的手臂。 咔嚓一声,方锦弦痛得脸色惨白、浑身冒汗,他都能清楚地听见自己手臂断裂的声音。 他重重咬了下已经没有血色的嘴唇,牙齿打颤两下,也恶狠狠盯着李从舟:“你……给我……记住。” 李从舟才不怕他这点威胁,要是回去后皇帝陛下还是执迷不悟,那他是一点儿不介意帮着乌影动用私刑。 ——再疯一点,国主昏庸,他们又为何不可择明君而立,既然太子党总是担忧四皇子夺嫡、要往徐家和宁王府泼脏水。 逼急了,他索性就做这一回! 总好过现在现在处处被方锦弦这小人威逼得好。 他这正想着,水牢的阴冷的走廊里却传来达达木头敲击地面的声音—— 李从舟略回了回神,转头就在长廊上看见了大踏步走来的云秋、身后还跟着点心和远津。 点心和远津皆是满脸焦急,云秋却是微微皱着眉、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 “……”李从舟甩了甩手上的血,下意识就给擦破的拳头藏到身后,然后上前挡住牢门,“你怎么来了?” 云秋看他一眼,又偏头去看了看里面鼻青脸肿、浑身是血的襄平侯,环顾四周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他冲着点心伸出手: “点心,借你拐杖一用;远津,替我扶好点心。” 点心为了行动方便,腋下是拄的双拐,这会儿云秋讨要,他倒也没多想,往旁边靠着就给单柺借了出去。 这副拐杖是龚州驿馆的医官命人打造,就是普通的硬木头,材料是不够名贵,但却足够结实耐用。 云秋抄起那拐杖,推开李从舟就冲进牢房内,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扬起拐杖重重打在方锦弦身上。 他的力气不大,但情绪很激动: “坏东西!让你伤害点心!伤害我的暗卫!让你欺负小和尚!让你害我的爹娘!” 方锦弦一开始还觉得不痛不痒,只是被李从舟打得有些懵,还缓不过来劲儿,但当云秋一下一下敲在同样的地方,而且还是他本就残疾多年的双腿上时—— 他也忍无可忍,仰头恶狠狠瞪着云秋,刚想张口说什么,云秋却忽然抬手、用拐棍尖的那一头只朝着他面门扎去。 方锦弦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疯子,吓得慌忙朝旁边一躲,那渐渐的拐杖咄地一声重重敲在墙面上。 “明济哥哥是世子、是朝廷要员,”云秋不闪不避地对上他阴冷又怨毒的眼睛,“但我不是——” “我不但不是,我还知道好多折磨人的好办法,比如,用小刀在你身上划拉几百道口子,然后涂上蜂蜜、让蚂蚁咬你。” 方锦弦拧眉看向他,一个小老板,就算当了十几年假世子,怎会知道万蚁噬心之法? “或者你不怕虫咬,我还知道笑刑、水滴刑。” 云秋慢慢给那拐杖取回来,板起脸、超凶:“要是这些你都不怕,那回京这一路上,我就让人给你扒光、然后绑在船头最高的桅杆上。” 心高气傲之人都不允许自己丢脸,像是襄平侯这样双腿残疾还要维持体面的人,自然不喜欢这样。 他胸膛重重起伏两下,牵动被打伤的肺叶和脏腑,方锦弦哀哀哼了两声后,才嘶声瞪着云秋: “……你够毒。” 云秋耸耸肩,又用拐杖重重戳他肩膀两下: “比不过你残害苗寨三部百姓、害死西北众多将士以及下蛊殃及江南无辜百姓之毒!” 这会儿,李从舟也终于回过神,他忙上前给云秋手里的拐杖抢回来,还给点心。 然后不再看方锦弦一眼,直给云秋拉着出了水牢,他蹲下来,认真给人检查手上因为用力压出的红痕。 云秋让他看,另一只手却背到身后,身子一扭一扭、眼神东张西望。 李从舟叹了一口气,抬头,结果还没开口,就被云秋竖起一根手指堵住: “你答应过不凶我的。” 李从舟笑了,痛打该打之人,他生什么气。 于是他摇摇头,然后顺势拉下云秋的手指放到唇边啄了两口,“下次,我们都不自己动手。” 云秋这才高兴起来,嗯嗯点点头,“就是,下回拍十几个人,重重锤他!” 李从舟终于忍不住,起身搂住他闷闷笑起来。 云秋回搂着李从舟腰,然后仰脸认真看着他,“那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去啦。” 李从舟看着他,经历了这么多风波,小秋秋那双柳叶眼依旧明亮,里面像是有永远不会下山的太阳。 ——永远温暖,永远充满希望。 原以为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是要他替师父、师兄复仇。现在想来,重活一世,原来是上天要他遇见云秋,要他冰冷阴暗的心,遇到救赎。 想到这儿,李从舟笑起来,俯身一吻落在云秋唇瓣,“好,我们回家。” 长河上金辉灿烂,龙骧万斛船扬帆启航。 曲家帮、白帝城众护送着云秋他们,带上方锦弦等罪人,走水路返回京城。 送行到夔门,肖夫人知道自己那艘船惹出来那么多风波,没好意思出来见云秋和李从舟,但托丈夫给云秋送上了一份临别赠礼。 公孙淳星将东西递给了小儿子,九岁的小孩红着脸,腼腆地跑过来,举高双手将匣子递给云秋。 云秋接过来,发现是一匣月琴琴谱。 公孙叡偷偷看看他,又看了眼旁边的李从舟,红着脸飞快地说了一句话后,就一溜烟小跑躲回父亲身后。 而公孙淳星长拜叩首,带领白帝城孤岛上下、水面上众多的兵丁跪下,齐声山呼、重复着公孙叡刚才讲的那句话、送着船队开拔。 惊涛拍岸,两岸高山歧视夹峙。 长河三峡壮景,尽在夔门雄关。 层叠山峦起伏,一声声一阵阵山呼海啸,将白帝城众人喊说的话,传出去很远很远—— 雍雍喈喈,福禄攸归。 直到船行出夔门,云秋才抱着那匣子小心扯了扯李从舟袖子。在他疑惑地挑眉、俯身低头后—— 小秋秋声音超小,问得很小心,“他们刚才说的,是什么呀……?” 云秋茫然地摇摇头,眼睛用力眨巴两下: 没听懂,求解答! 而李从舟好笑看他半晌,终于忍不住笑着亲他: ——媳妇儿啥都好,就是胸无点墨,是个傻乎乎的小白丁。
第110章 云秋他们离京, 是承和十七年三月初五,辗转归京,却已经到了六月季夏。 十九日, 京中正是暑热三伏,官道旁蝉鸣不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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