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顾云秋高许多,身体也宽上两倍,但这一次吕元基还是没碰着顾云秋一点衣角。 两个护卫配合默契,其中一个接了另一个的刀制住两个蠢蠢欲动的壮汉,脱身这个一跃而起拎住吕元基的后领,一下将人提到半空中。 吕元基嗷了一声,当场又抓又踹,啪啪打那护卫不说,还用牙去咬人,“我弄死你,你是什么东西!快放我下来!” 顾云秋看着他那丢人样儿,突然勾起嘴角,啧啧两声。 吕元基一下转过脸来想啐他。 护卫及时后退一步,而顾云秋也闪身躲开,他上下打量吕元基一会儿,才好整以暇道: “你问他是什么东西?” “他是我宁王府的一等护卫,属御前禁军籍,官从三品。” 从、从三品? 吕元基骇然,这么说……比他爹的正四品还要高半阶? 他吞了口唾沫,眯起眼睛看顾云秋:“你……唬我呢吧?” ——哪有从三品大官给小孩当护卫的? 这回,顾云秋没说话,反是旁边的护卫开口:“这位是宁王世子。” “宁、王、世、子……”吕元基喃喃重复一遍,忽然怪叫起来,“你你你、你是顾云秋?!!” 那个爹是皇帝亲弟、娘是贵妃亲妹,还有个当大将军的舅舅,放火烧了太后百子图、太后都不生他气的顾、云、秋? 顾云秋:“……” 看着瞬间抖如筛糠的吕元基,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名号这么吓人。 顾云秋想了想,示意护卫先将吕元基放下来。 他走过去两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堆衣物,顺手扶起眼睛红红的小沙弥,并将这些衣服塞给他:“拿回去还给你们师兄弟吧。” 小沙弥一愣。 吕元基当场不干了,跳起来又要去抢,“我凭本事拿的,你凭什么……” 顾云秋却侧步挡在他和小沙弥中间,微笑,“那可太不巧了,我也是凭本事拿的呢。” 吕元基:“……” 顾云秋弯下眼睛,学着他恶劣的模样,“你是谁哦、就敢拦我?知道我是谁么?” 吕元基憋红了脸,看着他敢怒不敢言。 顾云秋轻哼一声,搂住懵了的小沙弥就往外走。 留下护卫警告地看了两个武师一眼,然后也还刀入鞘、跟上顾云秋。 吕元基看着他们潇洒离去的背影,憋了好久才鼓足勇气追上去,他梗着脖子,脸都涨成了绛紫色,“我……我……” “我也是常住在寺里的!”吕元基大声喊了半句,后半句又在顾云秋的打量下声音渐轻,“所以我……所以……那里也该有我一套。” 他从小长在寺里,身边都是祖母给他安排的人。 祖母待他很好,说他之所以不能去爹娘身边,只因京城里有坏人害他爹,而他娘也是被爹的原配逼死。 原配家大势大,祖母让他暂时忍辱,等攒够了钱就接他下山。 刚才他拿到冬衣夏服的时候,一摸布料极好,心中就转出个主意—— 他身上的吃穿度用不缺,若能将这些衣服都弄走,拿到山下去卖、岂不是大赚一笔? 没想,半路竟杀出个顾云秋,打乱了他全盘的计划。 顾云秋挑眉,转头问旁边的小沙弥,“这样吗?” 小沙弥被吕元基欺负成那样,却还记着佛祖教诲,红着眼睛点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吕居士,确实是常住在寺里。” “那成吧,”顾云秋点头,随手拿过一套包好的丢还给他,“我也不占你的。” 吕元基身边的两个武师替他接了,等顾云秋走远后,都劝他快些离开这里,省得再惹大祸——宁王和王妃可是出了名的护短。 吕元基偏不听,“……我还就不信了,他顾云秋能护这帮秃驴一时,难道还能护一辈子吗?我们跟过去,总还有机会!” 那些衣服用料十足,清凉衫更是用上了珍贵的湖丝,每件少说都能卖个二三两银子,他才不愿放弃这么一大笔白赚的银子! 顾云秋领着小沙弥回到院内,之前等在回廊下的几个僧人小和尚看见他们,还有他们手中抱着的衣服,眼睛都亮起来。 正好这时候寺监送了王妃和周山出来,见这阵仗,忍不住问。 小沙弥们许有顾忌,但顾云秋一点儿没隐瞒,将吕元基刚才做的恶事全部倒豆子般说了一遍。 寺监当即拧紧了眉,谢过顾云秋后就压低声音向王妃、周山告假:“此事我得禀告主持师兄。” “大师莫慌,”王妃虚虚拦他,她看了眼旁边捋着胡须笑的周山,才道:“周先生今日要下山去王府,此间事,他自会向外子说。” “可……”寺监一开始还没明白,可仔细一想,却明白了王妃话里的机锋:宁王掌银甲卫,本就有监察百官之权。 况且,近年来江淮的税收连年减少,朝中早有户部舞弊的声音,只是没寻着一个较好的由头去查。 如今这吕元基撞上来,反给了言官御史由头。宁王也可以借机发难,深入到户部的江南籍库,细看看到底问题的出在何处。 简而言之,报国寺不会再被吕鹤这小小的户部检校威胁了。 远远躲在大树后的吕元基对自己这一番坑爹行为一无所知,只眼睛发亮地盯着寺中小沙弥手上的衣服包袱。 寺监再拜,谢过王妃和周先生,还是派人知会了圆空大师。 而守在衣箱旁的几个家仆也收好了东西走过来,告诉周山衣服已经都发完了,剩下的都不成套,或者太大太小。 这时,顾云秋才看见了李从舟。 他换了件木兰色僧衣,在一众灰扑扑的小和尚里显得分外惹眼。 ——当然,这只是顾云秋的想法。 寺里大多僧人都没注意到他,他是从法堂内侧小门进来的,一进门就找了相熟的师兄问了情况,没分到衣服也不争,就那么静静站在人群后。 顾云秋偏偏头,悄悄往衣箱那边蹭了一步。 箱中清凉衫大多是试穿后不合身拿来换剩的,夹袄皮靴都偏大,屐踏没了、绒帽也一顶不剩。 他撇撇嘴,一转眼发现在大树后探头探脑的吕元基。 唷。 这小子还没走呢? 顾云秋一舔嘴唇,两眼放光直奔吕元基而去。 吕元基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两个武师就又被宁王府的护卫摁住了,顾云秋笑眯眯冲他一伸手: “衣服,交出来。” “为什么?”吕元基急了,“你刚不是给我了?” “啊呀,”顾云秋睨着他拖长声音,“让你拿出来就拿出来,哪儿这么多废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哦?” “……”小胖子闷闷地从武师怀中扯出那个布包,咬牙递给顾云秋。 顾云秋笑嘻嘻接过去检查一遍,看里面冬衣夏服、绒帽皮靴都齐全,便高高兴兴转身走。 走了两步,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你爹是个大官嘛!要什么吃穿度用的,你管他要就完事了呗?怎么还抢小和尚的。” 说着,顾云秋还伸出手指在脸颊上刮了刮,“你羞不羞啊?” 吕元基憋红了脸,“你——!” 顾云秋看他这般表情,忍不住啧啧摇头、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不会吧不会吧?你爹不会连这点东西都不愿意买给你吧?” 吕元基抬手指他,浑身颤抖。 顾云秋耸耸肩,“反正我爹是会买给我的。” 这次,吕元基憋了半晌竟憋哭了,十岁上下的小孩嚎啕大哭起来,转身也不管两个武师、扭头就跑。 小胖子边哭边跑,光顾着擦眼泪没看路,才跑出去几步就摔了个大跟头。两个武师慌了,嘴里叫着少爷就追了过去。 吕元基也倒霉,摔下去的地方正好是大雄宝殿通往法堂的月洞门,那附近新栽种了几株茶花,刚浇过红土、施过肥。 他白白胖胖一个栽进去,被武师扶起来时,却变成了“红红臭臭”一团,两个武师在旁边都忍不住有些犯恶心。 嚯。 顾云秋眨眨眼。 倒是他身后的一群小和尚忍不住,不知是谁噗了一声,而后整个小院的僧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顾云秋在他们的笑声中转身,拨开人群将这包衣服递给李从舟。 李从舟似乎没想到他会过来,脸上阴沉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敛,挑起眉他没接,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顾云秋也不恼: 他懂,倔强要强的冷酷小和尚嘛。 就算是痛死累死冻死热死,也绝不轻易接受他人布施。 若非李从舟在云桥上救他,他现在也没命站在这里。 而且,要不是救他受伤,李从舟也不会因处理伤口、换衣服耽搁了时间,没能领到衣服包袱。 顾云秋真心感谢他,所以解释了一道前因,硬把包袱塞过去: “拿着呗,寺里大家都有的!” 李从舟皱眉,刚想说什么。 那边寺监忽然啪啪啪带头鼓起掌来—— “小世子有仁善心,今日,我代主持师兄和报国寺上下,谢过了。” 他这么一说,僧人们也跟着道谢。尤其是被抢了衣服的一群小和尚,他们都围到顾云秋身边,甜糯糯说着谢谢。 顾云秋挠挠头,被弄得很不好意思。 而被挤到人群外围的李从舟抱着那一包衣服,看见落日金辉洒满小院,被围在人群中央的小纨绔笑得傻乎乎的: 耳尖却比晚霞还红、还漂亮。 李从舟抿抿嘴、拧紧眉转身,手指卷了卷、最终还是带走了那包衣物。
第015章 (二合一) 李从舟抱着包袱回到僧舍,却见师兄明义翻箱倒柜将整个房间弄得凌乱不堪。 他在门口站定,“师兄在找东西?” “啊,”明义头也不回,“我记着明明放在这的,哪去了呢?” 李从舟看他翻完两个枕头又掀被褥,紧接着是炕头的几个柜子,心中便有数:师兄多半在找那本…… 李从舟后槽牙一紧:《艳、春、情》。 他捏着布包袱的手松了又紧,最终还是走过去,将衣服随意丢到一边,面无表情问:“师兄找什么,用不用帮忙?” 明义的病其实早好了,但他这人惯爱躲懒,能闲散一日是一日,所以对外一直是装着病。 今日领用衣服不得不去,见了顾云秋那番“壮举”,他是打心眼里欣赏这位小世子——会玩又仗义。 如此,明义便想起自己还贪着人家一本书,这就回来僧房中找,也根本不知那书早被李从舟碾成了碎片。 听见小师弟问,明义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找。” 李从舟扬眉,刚想说什么,明义又一拍脑门: “嗐,瞧我这记性!师父让你回来就去罗汉堂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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