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崔云鹤皱眉欲坐到桌边,柴华君便对他招手。 崔云鹤上前,柴华君看着他。 两人无言对视良久,柴华君突然坐起身,慢慢将墙上画轴卷起,拿在手中开始舞剑,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徐徐展开,手中画轴也被他舞出凛冽的气势。可见练剑之人用心。 “崔道长,依你之见我这剑法如何?”柴华君将画轴一扔,又躺回床上看着帐顶。 崔云鹤还未张口,柴华君又自顾自道:“崔道长乃方外出尘之人。自是不懂我等凡人所求。” 四目相对,嘴唇开合之间,柴华君感觉自己全身带着酒气,不知那酒怎的竟让他有几分醉意,想来也应是那酒让他记起昔日之事。 他这套剑法乃是昔日四合禅院大师所教,在九岁以后便不再去四合禅院,也不再使出一招半式,用着从武师傅那里学来的三脚猫功夫照样横行。 就在方才崔仙得知他在崔家便来见他,他却突然恨不得躲起来,以袖掩面,感觉被一种莫名的羞惭笼罩。 他以为他不会在意。其实是在意的,无论想做出什么,还是刻意遗忘那些被掩埋的过去,都是他无比在意的。 柴华君没有如往常那般戏弄崔云鹤,微微闭眼不再言语。 崔云鹤一愣,竟有些不习惯。他站在床边看着对方,脚步微挪,鼻尖萦绕淡淡酒气与这人身上沉水香混合,让他眩晕。 伸手按住额头,就近坐到床边,抬头便见柴华君面容出奇的沉静,没有平日的作乱勾人,多了一分乖巧。 崔云鹤想起平日柴华君总爱伸手或调笑或戏谑与他亲近。他手指微动,戳到对方脸颊,很快收回。 见柴华君没动,他又伸手捏了捏对方脸颊上的软肉,和想象中一样的手感。 手指抚过柴华君殷红唇瓣,他突然一愣,很想与对方亲近一二。好像没来由的情绪,又好像记起初识看到对方张合的嘴唇,晕倒前还想着这人嘴那般小怎的吹出那么多烟雾。 他微微倾身,由着本能做了往日见这人满口谎言、谬论便想做的一件事。 迷迷糊糊之间,柴华君突觉脸颊被人捏住,每当他想喊疼时,对方便停手。如此反复他终是苏醒,来不及睁眼眼睛被温热手心遮挡,唇瓣被人含住。 他身体一僵,汗毛倒竖,只觉脑袋里头突然空白一片。还来不及给他反应的时间,那吻柔软微凉浅尝辄止,已然离去。 崔云鹤放平柴华君不安分的双腿,将被子拉过盖在身上。又坐在床边看着柴华君微醺的脸,敛下眉目握紧双拳,似乎下定某种决心。 直到脚步声离去,柴华君才呼出一口气。他用手背擦去唇上那种感觉,立马坐起身。 他这是被崔云鹤轻薄了?一时之间不可置信与不可思议涌上心头,他一直以为两个男人如此亲近他一定会恶心,会弯腰干呕。结果并没有。 柴华君不禁后退一步,不信自己竟然不会反感,他找水漱口,又躺回床上,左思右想,从小到大他虽没与哪家小娘子有亲近之举,却也没那个毛病,不可能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思来想去,抓耳挠腮,坐卧不安,他恨不得抓来崔云鹤,亲上去试试是他真喜欢男人,还是被那个道士施了妖法。 如此不安过了一夜,第二日见着崔云鹤,柴华君几次想要趁着对方不注意伸头靠近,却被崔云鹤避开。一边站着的小厮看得瞠目结舌,不知道柴小公子是闹哪出。 柴华君见着崔云鹤狐疑的目光,他若无其事的抓抓空气。 “有蚊子。” 见着崔云鹤点头跟着小厮继续走,他不想去听那些崔家老头子唠叨,便找个理由开溜。 回头藏在拱门后小憩,见崔云鹤迎头过来,一把扯住人领子,按在墙上,四目相对。 柴华君满眼纠结,崔云鹤满是探究。 他是个急性子,自觉气势很足,倾身向前。 擦过崔云鹤唇角,被人用手按住脸。 身后传来女子笑声,他回头看便见几个丫头指着他两人掩嘴娇笑。 崔云鹤面皮涨红,柴华君扔开对方,若无其事背着走离开,脚步越来越快。 柴华君觉得这很不正常!崔云鹤这人定是有妖法,不能在与之相处。 下午崔云鹤找他,他便刻意避开。 崔云鹤很是不解柴华君这些做法,为何会突然在人前与他如此亲近,又突然不再理会? 夜里柴家来人,骑着汗血宝马而来,可见迫切,来人是柴华君大哥柴朗,从进入崔家大门后便向崔家赔罪,又拉来一马车越州特产以及一套古籍作为赔礼。 柴朗见着柴华君起先是气闷不言,柴华君闯祸越来越大,闹到崔家看笑话。柴华君见柴朗面露疲态,却依然笑道:“大哥好久不见,此事我自会解决。” 柴朗听他这话,立刻冷下脸来。 “你会解决?你以为这几个月都是你在解决的事?” “无论是你离开越州进入福旺,还是那潘二,桩桩件件都是柴家在后面为你收拾,离了柴家你以为你有多大本事?靠着柴家还口口声声要自己出头?” “若非柴家让奉元官府抓你,还不知道你在外面做出些什么荒唐事!” 说完露出讥笑神情。 柴华君听到此话也冷下脸来:“如今我离开柴家,便是死在外头亦无须柴家多此一举。” 柴朗一把抓住柴华君的领子,一字一句说道:“若非你姓柴,柴家岂会护你?” “那我日后便不姓柴。” “啪~” 一个耳光清脆响起,柴华君微微偏过头,嘴角留下一丝血迹。这不是第一次挨打,柴华君心中竟有一丝不出所料之感。 他缓缓扯出一个笑,用手擦去嘴角血迹。 “冬月十三,不得近水。大哥,好自为之。”说完扭头向屋外走去。 “不知所谓!给我站住!”柴朗气急。 然柴华君却是头也不回,沿着西厢连廊离去,崔家下人见是柴家少爷便也没有为难,他轻而易举离开崔家,出门便见崔云鹤站在门外石狮边。 柴华君站住,垂眸不语。见对方微微抬手,他后退一步,拱手后绕过崔云鹤大步离去。 他不知身后崔云鹤定定看着他离去背影良久。 因着如今南燕没有宵禁,柴华君牵来一匹马连夜离开此地。骑在马上,身体在风中呼啸而过,发带飞扬,这才让他心中好过几分。 看着前面一片黑暗,长舒一口气,眼角有些泛酸,他使劲揉脸,非有一番作为不姓柴。
第50章 云华7 崔云鹤自打柴华君离去后,终是下定决心再次回到寻柱山。因着没有做好外祖父嘱托,回山之后跪了两天,又罚了二十鞭。 受过训诫后他与外祖父两人在山间盘膝而坐,四周寻柱山山景一向是桃红柳绿不分季节看不出变化。 外祖父须发皆白闭眼悠然道:“此次回山,可是遇到难处?” 崔云鹤亦是闭眼摇头又点头道:“遇一事不解,孙儿心中疑惑,道心动荡。” 老者微微点头。 崔云鹤微微皱眉似有苦恼:“下山偶遇一人,乍见之下以为狐妖作怪,后来方知并非妖孽。” “然我见他,只觉此人处处......”他本想说勾人,却又觉得不妥便改口道:“处处诱人。” “我便想要与他亲近一二,不知何故?” “他白日还与我亲近,夜间又弃我而去,又是何故?” 老者听完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对方神态迷惑,方知终是少了父母教导。 他语气温和问道:“你要与他如何?” 崔云鹤睁开眼睛,沉思答道:“日日相处相伴即可。” 老者笑道:“情窦初开,大善。” 他微愣,不解。 老者笑道:“此事还需下山习得,世间之事定将教会你一切。若非不解,还有诗书典籍,岂不比你苦恼困惑来得好?” “我虽知你如今下山心切,此次鲁莽还需到后山坚定道心思过三月可知?” 崔云鹤点头,看着外祖父嘴角微弯。 盛夏离去,柴华君化名崔华,在临安停留,那日离开崔家又刻意避开崔云鹤,孤身一人他才知这世间漂泊不易。 从客栈上房搬到下房最后搬到民房,身上银两所剩无几,本欲当了身上玉佩,最后却咬牙不再动柴家任何东西。 他这才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话真真实实。 柴华君自嘲自己这是虎落平阳,他日出头之时登时要那客栈掌柜好看。 然这世间之事本就是无道理可言。 他来临安已住下近三个月,期间四处打探做工,不是他嫌工钱少,便是他嫌活儿累,亦或者是抛头露脸不甚光彩。 其中不乏嫌他身板单薄,力气小,没功名在身的他都充耳不闻。那日听说书坊收字画,他便想起自己还有这压箱底的本事,以前他一幅图价值也是上千两白银,如今自然手到擒来。 谁知去到书坊,因为非临安人,他手里空空如也,伙计便直接把他赶出书坊。 接二连三所遭遇的打击虽然让柴华君有些沮丧却并无太大影响,还好身上还有几两碎银,便要往租住屋子走去,路过巷子,他见到一穿着绸缎的公子带着五大三粗的下人欺负一个穿着短打的青衣少年。 他素来是见不得有人受欺负的性子,便上前一步替那少年出头。 那绸缎公子一见,嘴里骂道:“看不出来你这小贼还有同伙,给我一起打。” 柴华君开始还与几人周旋,最后却是被四人围殴,毫无还手之力。他便将那少年抱在怀里,任□□打脚踢。 直到那几人消气离去,怀中少年挣脱柴华君双手,见着他一动不动似乎晕厥过去。便翻走他衣服里所剩无几的三两银子一吊钱转头离去。 柴华君看着那个瘦弱又一瘸一拐的背影,闭上眼睛。 他恨不起来那个少年,却突然明白自己真的很傻。 就像柴朗说的那样,离了柴家他以为他有多大本事? 这天之后柴华君突然安下心来。为了生计他去街头卖过几幅画,因为寂寂无名卖不出价,艰难之时甚至还想过用崔云鹤的相面之术为人相面。 最后他安定在临安一座酒楼当后堂整理账本,每月二两银,若是以前便是随手打赏下人都不够,如今他却能平心静气,再不复昔日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时常还会去街边卖一卖近期丹青,与身边赶考学子交谈一二。因为出售多了,被书坊看中,最后常常在胡家书坊寄卖也算条件变好了几分。 大概这世界上没有比他更糟糕的世家子。还好她隐姓埋名无人知晓。柴华君自嘲。 初次体验情爱滋味的崔云鹤再次下山后便一直跟在柴华君后面。 自打那晚他低头一吻后曾想过柴华君的反应,也许对方会如往常般戏谑调笑,又或者气得跳脚大骂,抑或者装作若无其事。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9 首页 上一页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