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汶的记忆里,长大后的赵哥儿脸上几乎都是没什么表情的,被家里人打骂他也像是没听到一样,像个木头。 方才老远的就听到了他们笑闹的声音,看到赵哥儿笑得明媚的模样,有一瞬间他是不敢认的。 赵哥儿以前小的时候被打得疼了还会哭,长大了,却是连哭都不会。更何况是笑。 不过,他就是喜欢赵哥儿,眼睛大大的,长的很甜。 方才那一笑更是好看,眼睛弯弯,里头清澈,像水中倒映出的弯月。 他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困惑的问:“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赵哥儿盯着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我已经被马大壮给卖了。” “什,什么!!” 赵哥儿语气很平静,声音也不大,但马汶觉得他那一句话震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嗡鸣。 “这不可能,”他快步过去,一把抓住赵哥儿的手:“这不可能的,赵哥儿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赵哥儿想抽回自己的手,动了动却发现挣脱不开:“放开。” “赵哥儿!” “我叫你放开,”赵哥儿推了他一把,马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你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爹娘,我不骗你,我就是被他们卖了,卖了三两银子。” “这不可能,我离开家的时候我都跟他们说了我喜欢你,等这次回来我们就成亲,我都说了的,他们也答应了,怎么可能还把你卖了?”马汶说着说着渐渐的说不下去了。 赵哥儿正看着他,眼里的神色很认真,并不是在开玩笑,而且······这确实是爹娘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他们一直都不喜欢赵哥儿,巴不得他死,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同意他娶赵哥儿呢! 那时之所以答应,应该只是想着他要出远门了想要让他安心。 马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深缓了两口气才问赵哥儿:“他们把你卖给谁了?” 赵哥儿还在村里,他就可以再把赵哥儿买回来。 “方子晨。”赵哥儿说。 “方子晨?新搬来的吗?” “嗯!” 马汶抹了把脸,把糕点重新递过去:“赵哥儿,你等我,我会······” “不用,”赵哥儿冷冷的打断他:“我现在过的很好,并不想回去。” “糕点我也不要,你拿走吧!” 赵哥儿背上柴火,带着两孩子回去。 走出好远,乖仔回过头看了一眼,小声说:“爹爹,他一直跟着我们。” “嗯!不用管,我们快点回家吧!” 乖仔回家后焉巴巴的,午饭也没怎么吃,赵哥儿让他两去午睡,结果溜溜睡着了,他还在翻来覆去,床板吱呀做响。 赵哥儿把他抱出来,进到厨房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嗯!”乖仔坐在小板凳上,垂着头两手不停的搅着衣角:“我不喜欢他。” 马汶在乖仔这儿就是个‘他’。 赵哥儿蹲到他面前:“为什么?” “他不喜欢我,”乖仔眼里开始冒泪。马汶从不打他,也不会骂他,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常常会无视他。 赵哥儿怀孕这件事马汶不是不膈应不恼怒,他当初试图强迫赵哥儿把孩子打掉,药都熬好了,赵哥儿却是拼了命的挣扎,怎么都不愿喝,他打翻碗,赤红的眼眶看着马汶,只说了一句话:“孩子若是没了,我会跟你拼命。” 乖仔生下来后,马汶一看见他眼里就是止不住的嫌弃厌恶,乖仔那时候虽小,却也看的出来。 时间长了,赵哥儿又把乖仔护得紧,马汶就逼着自己去接受这个孩子,甚至还想如果自己讨好乖仔了,让乖仔喜欢上自己,赵哥儿会不会为了孩子从而接受自己? 他打着算盘去接近乖仔,趁着赵哥儿不在,便拿糖去哄乖仔喊自己父亲,可惜乖仔怎么都不愿开口,之后更是见了他就躲。 “我也不喜欢他,”乖仔抹了眼泪,梗着脖子说:“爹爹喜欢我,父亲也喜欢我,我才不要喊他父亲。” 小孩子大抵都是渴望被喜欢的,那个人哪怕不是亲近之人,但莫名的受到厌恶,即便是大人,心里也难免会不舒坦,更何况是孩子 赵哥儿叹了口气:“那你还哭什么呢?” “可是,可是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闻言,赵哥儿眼神徒地变得冷漠:“谁告诉你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河奶奶她们都这么说的,爹爹,”乖仔仰起头,睫毛上沾了泪:“他真的是我的父亲吗?” “不是,他不是你的父亲,你忘记了吗,你当初问我,我跟你说过的,我让你开口喊父亲的时候,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赵哥儿说:“你这辈子,就一个父亲,他不是马汶,也不是任何一个人,他就是方子晨,只有他,记住了吗!” “记住了,”乖仔吸溜了一把鼻子,小心翼翼的去拉赵哥儿的衣服,小声道:“爹爹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赵哥儿抱起他,握着他的小手亲了亲:“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都可以跟爹爹说,爹爹会帮助你,不要藏在心里,只要你听话,爹爹也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乖仔抱住赵哥儿的脖子,贴着他耳朵,轻轻说:“乖仔乖乖的,会听话。” 赵哥儿揉着他脑袋:“嗯,我们乖仔最乖了。”
第25章 下午周哥儿才从镇上回来,他来赵哥儿家接了溜溜回去,赵哥儿在菜地里拔了会草,见日头没那么晒了,进厨房拿了个篮子,牵着乖仔往河边去。 那边有块荒地,里头长了些鱼腥草,他想挖些留着晚上跟猪头肉一起凉拌。 结果刚到半道,刘癞子正好迎面走来。 他应该是刚从镇上回来,一身酒气飘得老远。 赵哥儿一阵恶寒,想起方子晨的话。 “那两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晚上就别出来了,村口那儿偏僻,要是你在路上,被拖进小树林里这样那样了,可怎么办。” 刘癞子此时也看见他了,见他一个人,正要口嗨两句,就见赵哥儿往四周望了望,接着抱起他儿子猛地朝上山跑。 上山偏僻无人······正中下怀啊!当即扒开腿追上去。 马 马大娘正在劈柴,一斧子下去就削了半块树皮,马大壮看她旁边的柴火堆得乱七八糟的,暴脾气就上来了。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连个柴都不会劈,今早煮的饭也焦了大半,谁家媳妇像你这样。”他越说越气:“这些年你真是被赵哥儿伺候得骨头都懒了,他娘的,你看看家里现在这样子,猪圈不去打扫,鸡也不喂,都等着我来做是不是?” 马大娘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斧头砰的一下扔到地上。 “你做怎么了?今早起来到现在你都做什么了你倒是给我说说,哦!现在赵哥儿不在,家里活没人干了,你做一下就不行了?嫌我煮的饭不好吃,你倒是自己煮啊!” 马大壮:“你见哪家的汉子做这些?” “那你们汉子怎么还吃饭?” 马大娘声音高了起来,朝着屋里嚷,李氏和孙氏正在屋里做针线活儿,墙头不隔音,外头动静听个门清。 “家里又不是就我一个人张嘴吃饭,凭什么都我干?那贱人算是我们大房的人,有些人占我们大房这么多年便宜了都还没占够,现在那贱人不在了,又指望着我再继续伺候他们咧!呸,做他娘的美梦。” 这话讲给谁听的,那是不言而喻。 孙氏针线活都不干了,来到门边:“大嫂,你刚那话说谁呢?” “没谁,”马大壮出来大圆场:“你大嫂就是瞎咧咧,你别往心里去。” 马老太也从屋里出来了,马大娘原本还想囔两句,见马老太阴沉着脸,到底是不敢说话了。 孙氏却是不怕:“是瞎咧咧还是心里话,大嫂自己心里门清,说什么占你们大房便宜,大嫂也不算算,当初买赵哥儿花的银子是公家拿的,那赵哥儿就是公家的东西,自然也有我们二房三房的份,怎么最后到大嫂这儿就成你们大房的了?” “那贱人是买回来给我小儿子当童养夫的,那不是我们大房的,难道还能是你们三房的不成。”马大娘感觉窝火,还要再张口,马大壮扯她回房:“行了,少说两句。” “为什么要我少说两句?”马大娘拉着一旁的柱子,就是不想回房。 回去了那不是显得她没理吵不赢才躲起来了么? 马大壮都想一巴掌呼过去了:“回不回去,吵起来你就高兴了?” 孙氏在一旁添火:“大哥,你就让大嫂把话说清楚呗,不然以后还少不得像今天这样,阴阳怪气的咧!正巧娘也在,就让她做主,看是不是我们占了你们便宜。” “就是啊!”李氏也道。 马大壮不说话了,马二柱和马老三听到动静都从房里出来。 两人脸色不太好看,显然也是听到了方才那番话。 “大哥,你就让大嫂把话说清楚吧!” “老二老三,你大嫂她就是乱说的。” “我哪里乱说了,”马大娘道:“给我们儿子当童养夫,那不就是我们大房的人了?难道以后他们两家用了公家的银子娶了媳妇,那媳妇也是公家的不成?是不是谁想睡就睡啊!” 这话就难听了。像点了炮仗一样。 马老太直接骂了起来,孙氏和李氏在一旁帮腔,整个院子顿时吵轰轰的。 自从方子晨来家里走一遭后,马家几媳妇就是一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以前活有人干,过得舒心了,几妯娌处得跟姐妹似的,如今家没分,活儿都一起干,个个都觉得自己做的多了,别人竟偷懒,说话就夹枪带棍。 马大娘,孙氏和李氏三人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人也不傻,而且个顶个的泼辣,一听对方指桑骂槐,忍都不想忍,当即就要吵。 周边几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会儿有几人正趴在院头上看戏。 里头先是打嘴仗,后面似乎嫌不过瘾,马大娘和孙氏扯着头发干了起来,几个男人在一旁劝,马大壮伸手要去拉,马大娘打昏了头已经到了敌我不分的境地,朝着他脸上就刮。 马老太看见大儿子脸上两道血爪,愣怔了会, “反了,当真是反了,老二老三,去喊你爹回来。” 马老三见自己媳妇寡不敌众,还想过去帮把手,不想去。 马老二听话,转身就要去却是被李氏拉住,小声说:“别去。” “可是······” “让她们打去呗,关我们什么事儿啊!再说大嫂说那话也确实该打。” 马大娘刚那话,马老二也气不过,想了想,见马老太没注意这边,便拉着李氏悄悄回房去。 马大娘和孙氏打成一团,戏正热闹着,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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