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随我来!”络腮胡朝众人发话道。 “你就留在这里安抚受害者情绪,对,说的就是你,小个子。”安排妥当,络腮胡大叔领着一众捕快,声势浩大地离开了这处小院。 被单独点名的贺凌云无语凝噎。 风好喧嚣,她好孤独,好想哭。 不大的院子里堆满了稻草和干柴,地上随处可见的长满了蒲公英。想起了进入幻境前女人讲的规则,贺凌云在蒲公英前蹲下,出神地想,若想要退出幻境,只需要拔下蒲公英,将其吹散即可。 倒还真是个贴心的设计。 只不过从目前看来,这幻境并无甚可怕的地方,看起来反而像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庄罢了。 撑着膝盖站起身,余光中忽然多出了个抹熟悉的身影。 贺凌云怅然。 差点把薛青城这尊大佛给忘了。 转过身,看着斜靠着破木门的薛青城,贺凌云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来:“大师兄,一切安好啊?” 狗腿子的模样虽然虚伪但足够有用,薛青城点点头,抬脚向自己走来。 “师妹换了身衣服,我险些没认出来。”薛青城道。 我信你个鬼。 贺凌云皮笑肉不笑道:“哪里哪里,师兄才是让人意外,穿成这幅淳朴的模样,真接地气!”说到最后,贺凌云发自肺腑地冲对方竖起大拇指。 忽略掉对方的阴阳怪气,薛青城轻笑了一声,没来由说道:“见师妹精神抖擞我便放心了,只不过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师妹。” 停顿了片刻,薛青城继续道:“我们恐怕要在此地待上许久。” 闻言,贺凌云不解道:“师兄这是何意?” 薛青城静静的注视着贺凌云,盯得后者心中莫名地发虚。 “师妹可知我已在这幻境中待了几日?” 贺凌云:“什么?” 薛青城面色冷然道:“我与师妹虽一前一后进入这须祢幻境,可我已在这幻境中待了整整三日,像你这样的打扮的捕快,我也见过了三回。” 贺凌云瞳孔地震,“三日?师兄你在这里待了整整三日!那你为何还未离开此地?” 薛青城:“说来话长,我便不加赘述了,师妹你以后自会知道。” 贺凌云:“……”什么叫不加赘述啊!你也太敷衍了喂! 贺凌云不明所以地在院中乱转了一圈,随后一改方向,往院外走去,却不料她还未踏出院门,一道无形的屏障忽然出现在贺凌云身前,将她前方的路拦腰斩断。 “师妹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是结界,你我二人只能在结界中活动,不可踏出院子半步。”薛青城在一旁贴心地解释道。 贺凌云总算是明白了,她说薛青城这木头做的锯嘴葫芦今日怎会一改从前的寡言少语,主动同她说了这么多话。 原来这人是被逼疯了! 整整三日,与那哭啼不止、精神错乱的母女二人共处一室,搁谁谁不疯! 沉默了许久,贺凌云决定接受眼前的现实。 “师兄为何不摘下蒲公英?”贺凌云不解。 闻言,薛青城目光幽沉,若有所思,良久,方才开口答道:“自然是为了夺下魁首。” 贺凌云愣神,随后嘴角微抽,“这……师兄真是有宏图大志,凌云佩服。” 想来也是,薛青城身为天之骄子,自然不会在第一道幻境就轻易放弃,不然也太丢面了。 “那么我们接下来应当做什么?师兄可有高见?”贺凌云道。 薛青城双臂环抱,目光飘向远方,“等待采花贼,然后杀了他。” 说到杀人的时候,贺凌云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势在必得。贺凌云哑然,她的大师兄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十足的自信。 那么问题来了。 “我们就这么干等着么?”贺凌云看了眼日渐西斜的太阳,不免为前路担忧起来,“那个络腮胡大叔都说了,采花大盗每一日都会进村犯罪,今日这户人家遭了,明日定轮到了其他户,那个采花贼总不会傻到再回来吧?” 怎么想也不会轮到他们这户啊? 闻言,薛青城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二人在院中大眼瞪小眼,空气中弥漫着无言的尴尬。 贺凌云想,薛青城他可能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我认为凡事都有破解之法,今日不妨等上一等。”贺凌云开口打破这方平静,颇有些自我安慰的精神。 闻言,薛青城点点头,转身进了屋中。见状,贺凌云也跟了上去。 * 幻境中的黑夜降临得很快,方才还天光大亮,这会屋外已如一潭黑水,伸手不见五指了。 屋中仍静静地燃着一盏油灯,在黑夜中微微摇晃,将这逼仄的小屋映得阴森无比。白日里哭啼不止的母女二人此时不知何踪,屋中只剩下薛青城与贺凌云二人。 “她们人呢?”贺凌云问道。 坐在桌前的薛青城看着面前摇晃不止的油灯随口答道:“做饭去了。” 贺凌云的脸上迷茫了一瞬,随后理解地点点头道:“也是,遇到了再大的困难也要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活下去。” 想来这幻境中的人类与普通人无异,也需要吃饭睡觉。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沙沙”的脚步声,片刻后,妇人在门外喊道:“柱子,吃饭了。” 漏风的木门被轻轻推开,门外露出一张布满风霜的脸来。 贺凌云咋舌,看着门外的妇人手中端着饭菜,脸上带笑地走了进来。 气氛有些不对劲。 “柱子,柱子媳妇儿,饿坏了吧,快吃饭吧!”妇人把饭菜依次摆放在贺凌云面前,并贴心地地上一双木筷,眼神黏腻而谄媚,几乎定格在她身上。 贺凌云诧异地抬头看向一旁的薛青城,声音沙哑道:“你就是柱子?” 被迫改名的薛青城平淡地应了一声,头也不抬道:“是。” 贺凌云:“那我怎么成了柱子媳妇?” 闻言,那妇人大笑道:“新媳妇说笑了,你不是柱子媳妇,那谁是啊?”
第30章 啃咬 桌面上的火苗极快地晃动着, 烛光明灭之间,妇人脸上的笑容显得越发诡异起来。贺凌云忽然很想从矮桌与座椅间的夹缝中逃脱出去。 这哪里是幻境给他们的考验,眼前的场景分明是一部乡村恐怖电影的即视感。 贺凌云僵硬地冲妇人笑了笑, 企图含糊地应付过去, 她试探地问道:“你不坐下来一起吃么?” 闻言, 那妇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凌云, 嘴角又往外扯了扯,笑道:“我们都吃过了,你们小两口吃, 我看着你们吃。” 说罢, 妇人搬了张椅子在二人对面坐了下来, 两只手交叠着搭在桌面上, “慈祥”地盯着贺凌云。 贺凌云哑然,求救似的看向薛青城,传音入密道:“她日日都如此么?” 薛青城依旧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眉毛都不抬道:“日日如此。” 盯着人吃饭是什么癖好啊?贺凌云腹诽。 “吃呀!”妇人将一盘窝窝头往二人面前推了推, 急切地催促道。 看着盘中热气腾腾的黄色窝头, 贺凌云忍不住咽下口水。她自醒来还未正儿八经地进食过, 先前在宴席上嗑的瓜子勉强只够塞牙缝的。 香甜的、圆滚滚的窝头,配上几碟翠绿可口小菜,以及桌面中央那碗红彤彤油亮亮的辣子。 不是珍馐,却比珍馐还要诱人。 可是面前这位神色古怪的妇人一看就不正常, 不会在饭菜里下毒了吧? 贺凌云陷入了头脑风暴, 在吃与不吃间反复横跳, 纠结得后槽牙都发起酸来。 “吃吧。”薛青城率先开口道, 拿起手边的筷子便往面前那盘青椒炒莴苣夹去。 绿油油的莴苣一看便知很新鲜,入口后在唇齿间发出清脆的咀嚼声, 引得人食指大动。 见薛青城动了筷子,贺凌云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忍不住开动起来。 窝头松软可口,小菜咸淡适宜,贺凌云许久没吃过这般家常菜,几乎是风卷残云般地将桌上的饭菜扫进了肚子里,看得一旁的妇人一愣一愣的。 “柱子媳妇饿坏了吧,够不够,不够我再去锅中盛一些。”妇人忍不住道。 闻言,贺凌云噎了一瞬,忽觉自己唐突忘形,有失颜面,于是缓缓放下筷子,冲对方道:“我吃饱了,谢谢伯母款待。” 此言一出,妇人神情陡然一变,正色道:“叫什么伯母,你应该称呼我为娘亲才是。” 她们竟是婆媳关系么?贺凌云汗然。 恰逢时机,贺凌云忍不住问出心中所想:“那……伯母你可知那采花贼的消息?” 闻言,妇人忽然将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一张脸耷拉着,双目圆瞪,仿佛贺凌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般的事情。 她“腾”地站起身来,指着对方的鼻子道:“不该问的别问,今晚睡觉仔细点!” 说罢,不给贺凌云反应的机会,转身急急离去,将房门撞得紧闭。 看着妇人离去的背影,贺凌云轻声地自言自语道:“这反应也太大了,简直是说翻脸就翻脸啊。” 门外忽然响起落锁声音。 贺凌云:“!” 来不及多想,她便冲到门前,透过门上的豁口往外看去,只见那妇人去而复返,手中拿着铁锁链,将门紧紧地锁了起来。 “伯母你做什么?为什么要锁门?快住手!” “别白费力气了,她是不会听的。”薛青城说道。 贺凌云诧异地转过头,看着慢条斯理啃着窝头的薛青城,不解道:“你就这么纵容她锁门?你不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反常么?” 将筷子轻轻放下,薛青城悠悠地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去,“在你之前曾有三位门中弟子,因惹怒了那位妇人,在晚上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想来是退出了幻境。师妹不知运气如何,能否安然度过今夜?” 这话说起来轻飘飘的,就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可落在贺凌云耳中却显得无比惊悚。 她颓然地松开手,转过身来看着薛青城,认真道:“大师兄,你这是在讲鬼故事么?” 薛青城自顾地从床尾抱出一床被子,动作熟练地铺开,随后在贺凌云面前大剌剌地躺下。 一副认真等死的模样。 看着眼前的场景,贺凌云忽然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后知后觉的恐惧如深不见底的寒潭,顷刻间便把贺凌云淹没。 她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注视着床上的薛青城,脸色惨白道:“你不是薛青城。” 这句话说出来,骇得贺凌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见床上的薛青城不语,她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大师兄他早已辟谷,我从未见他进食,你却吃得如此积极,分明是在引我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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