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影一开口,十一继续道:“我得回去复命了,你好好照顾小公子。” 说完闪身离去。 影一收起心中的繁杂思绪,朝易轻舟走去。 易轻舟正好看累了书,瞧见影一过来,朝他微微颔首示意。 “您要不用些晚膳?” “不了,我不饿。” “那进殿歇会吧。” 易轻舟点头,站起身来,“影一,辛苦你陪我了,我没什么事的,你有事就去忙吧。” “属下无事,守着您即可。” 听见他这般说,易轻舟不再多言,进了内殿,这里影一并不会进来。 完全不知道自己看书看了些什么内容,脱了鞋靴爬上床,抱着被子发呆。 一直到天色彻底昏暗下来,易轻舟也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 一整天没有见到尹弛,从前即使几天不见面,也会有视频和语音,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有多么想念尹弛。 他很想见尹弛,想听他说说话,不说话也可以,只要让他看看就好了。 以后就看不到了。 只要想到再也见不到尹弛这件事,易轻舟就难受得想哭,心脏像被狠狠揪住,让他窒息。 可他不能哭,是他自己不要,先松手的。 无事可做,索性吹灯睡觉。 尹弛你今晚还会过来抱着我睡觉吗? 易轻舟没有答案,他不愿去思考,这些天实在太累了。 可半夜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之时,有人在身侧躺下,如昨晚一般,从背后将他搂进怀里,熟悉的气息涌过来的那一刻,易轻舟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仍旧没有动,对方也没有说话,却让他感到安心,没过多久,睡意袭来,他安静睡去。 早上再醒来,身旁就已空了。 同样是影一服侍他用膳。 易轻舟面色很是苍白,声线哑得干燥,“是明天还是哪天?” 影一气息有些沉,不去看他,“明天,主子明天登基。” 易轻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以前想过他登基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明天就可以亲眼目睹,这是好事。” “您真的不后悔吗?” “不后悔,我也想见他当皇帝。”易轻舟垂下眼帘,遮住涩然,“再说也来不及了。” 影一闻言不赞同地摇头,“只要您想,就来得及,主子称帝不需要那道诏书,诏书只是锦上添花,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易轻舟抬眸看向影一,影一撩开衣摆单膝跪地,“属下瞒了您,小公子您低估了主子的能力,那晚我带着诏书才出府不久,就被十一截下。后面主子得知此事,让我先来复命,诏书一事由十一按照您交给我的命令去处理了,主子他……始终是顺着您的。” 影一垂首,“主子不在意一道诏书,您可以相信主子,现在反悔去找主子,就还来得及的,过了今天,才真的来不及。” 易轻舟下意识起身,他承认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是动心的,只是站了一会,无力地坐下去,苦笑道:“他为什么不怪我?” “主子若不同意称帝,公布这道诏书无用,您亲口让主子称帝才是真正的原因,主子一直很心疼您。” 影一的声音很低,“小公子,去找主子吧,晚了便真的来不及了。” 易轻舟喉咙哽咽,他也想去找尹弛,想拉着尹弛逃离这个痛苦的地方,想不顾一切说自己反悔了,可理智拉扯着他,他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这样做。 “你先退下吧,影一。” “是,小公子。” 影一离开后,殿内恢复安静。 易轻舟苦苦沉下头颅,影一的话让他更加难过。 他当然知道尹弛称帝不差那一道诏书,这样做只是想让尹弛多讨厌他一些,不经过同意,擅自将诏书公之于众。 没想到尹弛不仅知道,还让十一去做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怪过他半分。 那道诏书也不该待在暗无天日的书架上,昭示于众才是它真正的使命。 万般情绪翻滚涌上心头,易轻舟埋进软榻里,柔软的绒毛遮住脸庞,只剩双肩不停颤抖耸动,让尹弛称帝这件事,他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尹弛。 而尹弛纵然对不起所有人,唯独没有对不起易轻舟。 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怎么可以对尹弛那么残忍。 那是全世界最喜欢他的人,是对他最好的尹弛啊。 易轻舟一整天都没有出去,他无望地看着最后一抹日光沉下地面。 没有燃灯,孤独地坐在黑暗里。 过了很久,他才爬上床躺着。 明天就是尹弛登基的日子,见证尹弛登基之后,他似乎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易轻舟伸手拿过床边的玉佩,黑夜里玉佩发着淡淡的荧光,离近看可以瞧见内里的日月河山。 这玉佩是尹弛送给他的定情之物,一直喜欢的不行。 尹弛说送给他了便永远是他的东西,不肯收回去,这两天穿衣裳还是戴上了玉佩,可能觉得只要玉佩还戴着,他们就没有分开。 今晚尹弛还会来吗。 他想他来,又不想他来。 可这一整晚,尹弛都没有过来。 易轻舟失神地望着窗外,尹弛真的不来了,他不会再来了。 静静地看着窗外逐渐亮起曙光,天色将明,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接下来半响没有动。 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听见大门被用力推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易轻舟下意识抬头看去。 只见尹弛衣衫凌乱,长发胡乱披散下来,他面色惨白,眼里满是通红的血丝,浑身颤抖,脚步踉跄地朝他走过来。 等不及易轻舟开口,尹弛冰凉的手就抓住他,他身上的冷霜气很重,像是在院外站了一整晚才染上的。 尹弛呼吸粗重,嗓子很哑,“不会走到穷途末路的结局,舟舟你相信我,我会安排好一切的,我不想当皇帝,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声音很急,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你不喜欢我杀人,我再也不杀了,我去给他们赔罪,都是我的错。你别离开我,只要你说你反悔了,不说也没事,舟舟你点点头,我们立刻就走。” 尹弛眼睛一片猩红,抓着易轻舟的手一直在发抖,抓得很紧,勒得易轻舟很痛。 易轻舟从没见过这样的尹弛,情绪如此失控,这般低至尘埃。 他嘴里不断地重复,眼泪洇湿寒冷的衣裳,“别离开我好不好……是我做错了,我们永远离开这里好不好……舟舟……我求求你……” 尹弛过往纵然动怒起哀,不曾失过风度,言行举止得体克制,带着天生的优雅,此刻却狼狈不堪,抛弃一切自尊与骄傲,崩溃地乞求他。 易轻舟泪水止不住地淌下来。 尹弛无措地伸手给他擦泪,“舟舟不哭,都是我不好,我们离开这里,现在就走好不好……” 易轻舟哭着道:“来不及了,尹弛……” “来得及,我给舟舟穿衣裳,马上就走。” 尹弛有些魔怔,他抖得很厉害,手指不稳地拿衣裳给易轻舟穿上,似是自己都不知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穿衣裳……我们离开……离开这里……” 衣裳不断从易轻舟身上滑下去,“怎么穿不好……” 尹弛声音里的崩溃越来越明显,哭意越来越重,“穿不好,舟舟……怎么就穿不好……” 易轻舟心如刀绞,不停地哭着,“尹弛,你别这样……” “不穿了……舟舟,我们先走……” 尹弛魔怔地扔下衣裳,想拉易轻舟走,他的手比冰还冷,易轻舟没有拒绝,尹弛飞快地拉着他往外走,脚步浮虚不稳,唇间不断呢喃, “马上就能离开了……舟舟……我们快走……” 易轻舟哭着跟他走。 刚走到殿门口,就有人上来,十一在最前,一身黑色劲装,他面色沉重,“主子,时辰到了。” 尹弛仿若未闻,要拉易轻舟往外走,十一他们牢牢挡住去路,“主子,您该换衣着服了。” “滚开。” 十一并不让开。 尹弛怒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连自己的主子也敢挡,不想活了是不是!” 十一俯身跪地,“主子,属下没有办法,您今日必须登基。” “谁爱当谁当,再去找一个人扶上去,这点小事你们应该处理好!” 十一涩然道:“来不及了,主子。” “怎么就来不……” 尹弛话刚说一半,被易轻舟哭着打断,“尹弛……” 尹弛忙慌乱地回身给易轻舟擦泪,“舟舟不哭,我马上就令他们让开,我们离开这里。” 十一见状,摆手示意大家先离开。 殿内一下只剩易轻舟与尹弛两人。 尹弛立马就要拉着易轻舟离开,易轻舟止住了脚步,不肯再走。 易轻舟用力抱住尹弛,他身上满是寒气,易轻舟只抱得更紧,尹弛也将他抱得很紧,“舟舟,我们走好不好,我们离开……” 易轻舟摸着他的脑袋,双眼流下滚烫的泪,“尹弛……以后……要成为一个……盛世明君……” “我不要,你别离开我……” 泪水浸湿易轻舟的脖子,他闭上眼,声音很轻,“我也想见你龙袍加身,登上皇位。” 尹弛绝望地放开他,染泪的眼里只有哀寂,“我就知道你肯和我走是骗我的,你怎么样都不肯走的,我知道的。” 话音方落,十一带人过来,“主子,小公子,耽误不得了。” 尹弛没理,他很安静地看向易轻舟,眼里有着最后的乞求,易轻舟低了头,不肯看他。 尹弛哀笑了一声,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涅灭,他抬起自己的手,指骨苍白浸寒,“也是……我这双手,染过太多罪孽,父皇在我怀里撒手人寰,老师为我挡罪而死,现在我也要失去你了,这一切皆是活该,是罪有应得。” 世道轮回,报应不爽,只教人全身尽碎,没一处好地。 他敛了凄色,“走吧,十一。” 十一看了眼浑身发颤的易轻舟,垂首恭敬道:“是,主子。” 眨眼之间,只剩下易轻舟与影一。 影一上前扶住站不稳的易轻舟,“小心些。” 易轻舟视线模糊地望着殿外,“他走远了吗?” “主子已经走远了。”影一心里不太好受,安慰道,“您要多担心着自己身子。” “我后悔了……影一……” 易轻舟崩溃哭道:“我后悔了……我做错了……我不想管其他人,我明明只想要尹弛一个的啊……” 影一低声道:“您没有错,换做其他人,不会比您做得更好。” “您只是……”他声音更低,“对主子有些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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