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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送亲的人马浩浩荡荡，达数千之众，谢怀真倒是遇到了很多熟人。 其中就有当时在他们南下救灾时遇到的那伙跟着江砚一起押镖的少年——显然江砚这次出来把他们也都带上了。 那少年中领头的一个一见到谢怀真，就主动打起招呼来： “谢大人，好久不见。” 他生的非常高大强壮，肌肉十分紧实，手腕的腕骨有半个碗口那么粗，脸庞却透着稚气，眼睛圆圆的，是张可爱的娃娃脸。 谢怀真上次见到他们时就对他印象最深，此时不由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眨着大眼睛笑道：“小人元洵，家父曾任淮安太守，后来获罪被贬，我险些死在流放途中，幸好为骁王殿下所救。” 谢怀真和他聊了聊，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这伙人大多数都是在危难中被江砚救下的，少部分则是因为家徒四壁，听说江砚本事大，有意跟着他混口饭吃。 这些天谢怀真都有意避开江砚，正无聊的很，干脆就把元洵喊到车上一起下棋。 元洵本就是官家子弟，琴棋书画都是自小学过的，不但下的一手好棋，还能每每卡在关键时刻，让上那么一招，把胜利的果实让给谢怀真。 谢怀真虽然胜负欲不强，但每次险胜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心。 时间一长，他就跟元洵称兄道弟起来，反正大家都是拜山头认大哥的马仔，无非是他跟的陆御城，元洵跟的江砚而已，他们身份差不多，更有共同语言。 江砚自然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一天吃完饭后，刚准备回马车的谢怀真被江砚叫住。 谢怀真站在原地，安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江砚踟蹰了片刻，开口道：“你还想下围棋吗？” 谢怀真挑眉问：“你会下？” 江砚哑声道：“……不会，但我可以学。” 他小时候流离失所，自然没有像谢怀真和元洵这样好的条件，也就没有学过围棋。 谢怀真没有说话，抱着手臂看着他。 江砚看着他注视自己的眼神，心中一痛，垂眸道：“抱歉，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生的那么成熟英俊，潇洒不群，但是此刻却像是只被人赶出家门的小狗一样，连眼角的弧度都不见了，看起来实在可怜。 谢怀真叹了口气：“你明明知道我心软，还故意过来找我，就是吃准了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江砚眸中一亮，果然见到谢怀真先一步上了马车，扬声道：“过来吧，我教你。” 他连忙跟了上去。 谢怀真铺开棋盘，从落子的规则开始细细讲起。 江砚听的很认真，他的悟性也不错，谢怀真教起来不吃力，也就更愿意继续给他讲解。 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等到谢怀真觉得教的差不多了，一抬头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江砚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了一盏蜡烛，刚才他们就是在借着烛光说话。 江砚的眼眸中倒映着烛火，他微笑道：“从来没有人这样耐心的教过我东西。你是第一个。” 谢怀真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只是闲得发慌，如果元洵不会下围棋，我也会这样教他的。” 江砚却完全没有被他的话打击到，而是摇了摇头：“这不一样。你知道我喜欢你，但是却还愿意教我，说明你起码不讨厌我，对不对？” 谢怀真没想到这一层，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江砚说的没错，他不但不讨厌他，甚至还是对他这个人非常欣赏的。 外表，武功、社会地位、个人性格，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江砚都是无懈可击。 可以说，他比谢怀真认识的大部分人都更加优秀，而这样优秀的人还能对在草莽时一起打拼的兄弟不离不弃，的确是很让谢怀真感慨。 很多穷苦出身的大人物在发家之后最先做的事情都是踹掉之前的那帮老兄弟，因为他们见过自己过苦日子时候的样子，而且也知道自己的底细，没有敬畏之心，很难管理。 但江砚不但没有这样做，还把这帮兄弟带在身边，甚至元洵都被他提到了亲卫队长的位置上。 谢怀真几次跟元洵谈起江砚，元洵说的也都是江砚对他们的好，谢怀真能看出来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真心的。 从这一点上，起码能看出，这帮人对江砚是又爱又敬，不但没有因为他的过去而瞧不起他，还在他发达之后更加的维护他。 要讨厌这样一个人，那真的是比登天还难。 谢怀真默然许久，只好道：“我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一直把你当作兄弟，实在没有半分私情，更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他有些祈求的对江砚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就当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江砚狭长的双眸中流露出哀伤的神色：“既然陆御城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谢怀真悚然而惊，失声道：“你都知道了？”
第59章 漫漫黄沙 江砚看他的眼神让谢怀真背脊冒出凉意，那是一种已然洞悉了全部真相的神情。 他瑟缩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江砚看着他的反应，最终面上的神色还是软化了下来，叹气道： “没有误会，你跟陆御城在一起了，我知道。” 谢怀真的手指忍不住紧紧的抓住身下的软垫，直把它抓的整个皱了起来： “那你还对我告白？” 江砚笑了一声，笑声中却带着几分苦涩：“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但我却不能任由你这样落到他的手里。陆御城生性多疑，你跟在他身边，我不放心你。” 谢怀真无奈道：“从古至今，要做皇帝的人，哪个不多疑？太单纯的人恐怕还没等坐上皇位就被人害死了，这不是什么缺点。” “好，就算这不是缺点，”江砚皱眉道，“万一哪天他的这份疑心用在了你身上呢？” 谢怀真的指尖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当然是相信陆御城的——不过自从陆御城提出要跟他在一起之后，这份相信就打了个折扣。 江砚自然也知道谢怀真最在意的是什么，他一字一顿道： “陆御城是太子，他以后如果继承皇位，必然要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到那时候，你想过你自己没有？” 谢怀真心道，我当然想过，而且我还知道陆御城在原著里光是有名有姓、家世不凡的后宫就纳了两位数，其他各色佳人更是不计其数。 他心中一片凉意，却还是出言辩驳道：“我既然答应跟他在一起，自然是愿意相信他的。到哪天他要娶妻生子了，我也不会强行挽留，我们好聚好散，还做君臣。” 江砚朗笑一声：“好一句还做君臣！” 他似乎搞不懂谢怀真在想什么，叹气道：“你倒是想做回君臣，陆御城可能同意吗？到那时，他是天子，一言九鼎，而你是臣下，还不是他要你生则生，要你死就死？” 谢怀真说不过他，逃避现实的闭上眼睛：“随便你怎么说，反正都是还没发生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砚退让道：“好，我也不是非要你现在做什么决定。” 他眸中带着希冀，“只是你别对我这样冷漠——就算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就拿我当朋友也好，算是给你自己留条退路，行吗？” “等你什么时候需要我了，只要喊我一声，我会立刻出现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谢怀真垂下长睫，沉默不语。 江砚只当他是答应了，笑着告辞。 翌日，和亲的车队到了边关。 出了边关再向西走，就要穿过沙漠了。 他们数千之众，所有马匹都要在这里换成能行走沙漠的骆驼，并且还要准备大量的食物、水和防风沙日晒的袍子。 这些东西当然早就有当地太守提前备好了，否则光是骆驼的调度恐怕就要等上十天半个月的。 庆云公主的马车原本就特意为进沙漠做了改良，只要把下方的车轮卸去，光滑的底部就能变成沙舟，让骆驼可以拖着在沙漠中穿行。 除此之外，江砚还找来两个有着多次穿行沙漠经验的向导。 其中一人是个相貌平平的妇人，名叫仇琦，自述是从小跟随家中父母走商，在沙漠中的绿洲长大；另一人则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叟，名叫周庄平，旁人都喊他老周。 他身形佝偻，声音也虚弱，让谢怀真几乎怀疑他到底还有没有体力能穿过沙漠。 不过据说这老周已经来回带了十年的商队了，每次都能一人不落的从沙漠里把队伍领出来，因此他们还是特意请上了他。 等待一切准备妥当，他们就在一个日头高照的上午带着队伍出了边关，进了沙漠。 黄沙反射着天空中的烈阳，灼热的暑气在每个人身边拂动。 尽管公主的马车改为了沙舟，但这么沉重的东西，让骆驼在沙漠中拉着行走还是非常吃力的，要八只骆驼才能拽动。且骆驼没有马匹那样听话，还需要令备八只用来轮换。 公主的嫁妆也要带上，都是成箱的货物，只能用木板拖在黄沙间运输。 谢怀真他们自然没有庆云公主那样的待遇，早就下了马车，骑在骆驼上。 陆御城给他带的那些东西，他只选了部分让骆驼扛着，剩下的就留在边关，托人原路送回东宫。 没一会儿，他就热出了满身的汗，又不敢把袍子打开，一旦被烈阳直接晒到皮肤，恐怕会直接晒伤，那滋味比闷热还要难受。 江砚刻意降低了速度，让骆驼走到谢怀真身侧，用他自己的身体为谢怀真遮挡一部分阳光。 谢怀真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热的完全没有心情说话。 所有人都沉默的前进着。 到了晚上，太阳刚刚落下不久，温度就骤然下降，原本的灼热变成了刺骨的寒冷。 江砚让人拿了狐裘过来，把谢怀真仔细的裹成一团。 谢怀真的脸埋在雪白的狐裘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江砚看了忍不住笑，又轻轻捏了下他冻的发红的耳朵尖。 沙漠中的寒冷是能冻死人的，队伍停了下来，开始点燃篝火，让士兵们围坐休息。 所有的骆驼都被驱赶到一起，围成数个圆圈，人坐在圆圈里面，可以抵御一些寒风。 他们带了很多水，但还是要省着用，洗手洗脸就别想了，大概只有公主能洗。 江砚拿了一块棉布，用自己喝的水打湿，递给谢怀真，示意他擦脸。 谢怀真有心拒绝，但是在沙尘中走了一天，实在是满面尘土，他自己也很不舒服。 最终他还是把棉布接了过来，仔细的把脸和手都擦了一遍。 江砚目不转睛地盯着篝火，似乎完全没有注意他，但是在谢怀真打算把棉布收起来的时候却第一时间伸出手，把它又拿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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