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竟在大门口叙起旧来,怡华公主来回在二人间巡睃,石晃看的眼皮也跟着跳,竟突然觉得二人相当般配。 凌湙让了半边门道出来,手一伸作邀请姿来,“先进门来,这两日受惊了吧?” 华吉珏摇头,提了裙摆跨进门,“左不过逆来顺受,都习惯了,且颠簸了这些年,我也累了,不管最后会遭遇什么,对我来说都是解脱,王上,我没有受惊,我只是从小惊着惊着,就惊习惯了。” 脸上确实很干净,尽管憔悴,却一丁点的泪痕都没有,可见其本身就不是个爱哭的。 凌湙愣了一下,点点头,“那你这性子倒非常适合去我北境生活了,遇事不惊,能管事,回头找景瑟聊聊,她手上正缺人,你去了肯定能帮到她。” 宁振鸿正站在人堆里,对这个发展有些意外。 不是说五叔和五婶是见了面就互生欢喜么?怎么瞧着不像呢? 那像什么? 哦,像上下从属,上峰正给下属安排去处。 完了,好像又改变了一件他知道的事,他五叔的婚姻怕是有变。 宁振鸿傻眼了。 京畿动荡越演越烈,后来才知道,六皇子用来征陪陵妃的那批官兵,是他从乡绅手里买来的匪囚,一群亡命老爷。 那些人入了京,一直被上令克制着不敢妄动,现好不容易有了借口上门滋事,有管不住手脚的,就闯了祸。 “袁阁老的夫人被他们推了一把,额头正巧撞在了府门前的栓马石上,太医入府救治时,人已经不治而亡了。”酉一低头将新得的信报说出来,自己声音里都透着不可思议,就更别提凌湙了。 “闻阁老与关阁老用府兵与那群兵丁对抗,两家府门皆被火烧,府中仆从烧死烧伤了不少,再有闯空门的濨扰到普通百姓,如今城内兵荒马乱,六皇子他……胁礼部官员女眷入宫,让她们连夜加绣龙袍,令礼部众官布置登基大典……” 凌湙的入京,让六皇子意识到了定名分的重要性,终于懒得装贤德礼仪,撕开了自己伪装的面具,撒开了自己从外面招揽到的亡命匪徒。 只要把那些反对者的家里搞得一团乱,叫他们无法顾及自己这边的登基事宜,等尘埃落定,他当了皇帝,便也由不得他们说不了。 六皇子想的非常好,一开始以陪陵妃的目地滋扰门户也做的很好,奈何那是一群无纪律组织的匪类,并不懂得循序渐进,短短两三日,就暴露了本性,让六皇子的目地提前曝光。 这下子,凌湙的勤王之师,便显得更名正言顺了。 望着递到眼前的百官所请奏封,凌湙有些好笑。 擒了六皇子,那闻关二人的目地自然成行,唯有且唯一还能承大位的,便只剩凌誉了。 这算盘打的甚妙! 那这所请他接是不接呢? 凌湙很淡定的接下了,并对代表百官的大人承诺,“叫他们放心,六皇子此生会为先帝守陵,全一全人子的孝道。” 等人走后,他才对着屏风后头的凌誉道,“准备一下,等六皇子伏首后,你便以皇长孙的名义继位,撤文殊阁,裁中书省,收六部集权进手,我要看看他们的反应。” 凌誉低头应了一声,并不敢抬眼看人,只手心后背上全是汗,并非激动,而是怕的吓的。 等回了府,他立刻拽了凌彦培收拾东西,“走,我们必须趁乱出城,六皇子完了,荒原王说是会支持我上位,可我不敢信他,到手的大位他不可能让人,他会像弄死六皇子一样的弄死我,走,趁他的注意力全在六皇子身上时,我们快逃。” 凌彦培慌慌张张的反问,“可我们往哪里逃?到处民患匪祸横生的,我们又能去哪里?” 凌誉顿了一下,上前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你心存侥幸,但我劝你别想,彦培,我与他打交道多年,知道他手有多辣,刀下无人生还,这大位咱们不能坐,真不能坐,会死的,真会死的。” 说着又道,“我们不需要跑太远,找个就近的地方躲好,等他被群臣推上位,我们就安全了,彦培,他对顺服的降者很宽容,那时,便不会要我们的命了,如果运气好,还能得个爵禄轻省过日子,彦培,那个位置很危险,我手上没人,也无兵,不管是受闻阁老他们控制,还是受荒原王控制,日子都会过的提心吊胆,与其那样日日不安,不如表明不与人争的态度,彦培,你家就剩了你一个,命不能丢,听话,先出城。” 凌彦培垂了眼低声应道,“好,听你的。” 两人无二致的脸上,同时露了松快的表情,只一人为真一人为演。 果然,出城的马车上,只有被迷倒的凌誉一人,凌彦培去了闻关二人常密议处。 凌誉不要的位置,他想要。 凭什么都是被掉换的人子当中,他过的最凄惨卑微? 他也要当人上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番外 凌湙从来没有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推上大位。 他想要的是闻关一党,当着满朝众臣以及天下百姓的面,正听当年闵仁被诛实情,当着所有受牵连的冤屈者,承认是他们的一己之私,才迫害了众臣眼中贤德,有中兴之相的仁善太子,而最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他们曾经倾注毕生所学,大半生心血才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是世人眼中承认的优秀,是满朝文武推崇且为之骄傲的继任者。 结果,因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便立即翻脸无情,哪怕这个人拥有最尊贵的身份,与他们曾经朝夕相对,待之坦诚并以师礼礼遇,也无法撼动他们那颗冷绝的,排除异己的私心。 忠君之事,卫以王道,不过就是句漂亮的口号而已,喊的再肺腑动人,也敌不过利益被动时生起的杀心。 所以,那些附庸他们,投靠他们,想要在利益池里分一杯羹的,先想想自己有没有无尚尊贵的身份,和与他们师徒相称的情谊,若都没有,又怎敢与虎谋皮? 不怕被过河拆桥?不怕被兔死狗烹? 口口声声君为上,忠义为本,结果,对一朝太子下起手来毫不手软,没见有半点忠君之相。 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无情读书人。 凌湙当然知道,这个时代能供得起读书人的家庭意味着什么?他这句话一甩出来,连麾下的谋士,都自觉没逃过骂,平白的胸口中剑,可此一时彼一时,他需要号召胸怀热血,容易被激发出反抗和战斗意识的贫苦百姓,他要集中城内一切力量,来应对突起的杀戮。 时间回到六皇子暴佂侍陵妃的行动上,家无几个私卫守门护的官员和没落勋贵,遇到六皇子派来的,披着官服的匪类,不是破财,就是破家,从后宅内被强行带出去的姑娘,哭湿了一条街,渐渐的,就有朝官结伴徒步到了宫门口,请愿六皇子出面解释,意图以此举逼六皇子罢手。 百官静坐逼宫,放哪个朝都是大事,是要被史官记录下来,当做帝王失德不仁慈的痕迹,永传后世的,因此,哪个皇帝也不敢真叫百官坐到宫门前。 可这些小朝官们忘了,宫内无主,大位无人,他们就是把宫门前的地跪出坑,坐塌了,也记不到已经死了的皇帝头上,六皇子有恃无恐,继续在京中搜刮财物,以满足荒原王筹备军需的借口,将平日里对他爱搭不理的人家,一气给搅了个人财两空。 凌湙的名声一夜间遭到破坏,哭骂声里有一多半是咒他的,都在责骂他是乱臣贼子,有颠覆朝纲之相,一举抹平了他之前击退凉羌铁骑的功劳。 六皇子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终于胜了一筹,不仅让闻关那边被百官堵门,搅的焦头烂额,更让凌湙这个实权异姓王名声尽毁,一夜尽失人心。 却不知,他所有的行为里,亦有闻关一党的纵容,双方目地不同,但目标一致,都是想先将这个威胁巨大的荒原王弄出京。 前者被凌湙要求,以百金赎一户男丁,后者则想趁乱摸鱼,能哄就把人哄出去,不能哄就把人撵出去,反正人绝对不能留在京。 前者用抬高米粮的价格坏荒原王名声,后者却是在手下人作出乱后,从中窥出了时机,一边当好人,在凌湙面前摆出一副马上就能供应粮草的样子,一边又背地里下黑手,对着反抗哭闹不止的人家,说都是荒原王逼的,他们也没办法违抗,毕竟人家手里有兵等言语。 只稍一夜功夫,满京的人口,就都充斥着贬责荒原王,撵他出京的话,书院里的学生,监学里的太学生,以及滞留京内混口饭吃的落地举子,像是找到了功成名就的机遇,只要能在倒荒原王的活动中,一战成名,他们的仕途就不愁了,因此,宁侯府的门前,开始陆陆续续的聚人,全都是穿着学生袍的士子,梗着脖子让凌湙出门给说法。 就是。 他没来之前,京畿一切运转正常,什么都好好的。 结果,他一来,且才来两天,就弄的京畿内百姓口粮紧缩,满城姑娘遭殃。 他就不该上京里来,就该乖乖带了兵去剿匪、平乱,为国捐躯。 宁侯府的府兵、公主府的卫戍,以及凌湙自己带进京的亲卫,一起亮了刀锋,想要逼退这些被情绪挑上头的无知学子,和激进举人,四周围满了想看热闹,又怕事的百姓,对京中一夜间风向骤变的警惕,盖过了想要参与其中的冲动。 当然,或许也是阶级无法跨越的因素,学子举人闹事,与平民百姓闹事,两者等量不同,资格不一,前者再怎么闹,顶多就是抓几个领头的先关起来,其余的从众还能得个好言劝退,而后者闹事,只会招来刀斧加身,按个暴民该杀的罪名。 能在京畿这地方混出年头活出岁数的,如当年的蛇爷那样,不说都火眼金晴,至少趋利避害的本事,已趋近本能,早懂了圈层分割,参和无意的道理,躲边看看戏似的将场面记下来,以后便有了现成的话本谈资,子孙围炉说笑时,也显得他见多识广,胆魄惊人。 “那些个读书人可真是厉害,文衫长袍穿上身,便是站在任一达官显贵府的门前,也无人敢对他们拔刀相向,有些甚至还得好茶好食的招待着,不像我们平头老百姓,没闹事都可能被抓,闹事甚至会掉脑袋,所以啊……要好好念书,争取穿上文衫长袍……” 千百年来默认的行规,读书人就是有谏议诤言的权利,哪怕说的或做的不对,也没有当场斩杀的先例,只要不死,就有脱身的机会,因此,世人皆知,读书人命贵,轻贱不得。 来围宁侯府的这一波也这样认为,并深信荒原王拿他们没辄,只要逼得荒原王出面,那他们就赢了,因为所有人都会记着,是他们让荒原王不得不出面给的交待,至于交待的结果是好是坏,那就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他们要的只是这个行为里,最浅显的一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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