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邹三神情有些古怪,因为和姬未湫混得太熟了,哪怕如今姬未湫已经是他爹见着都得点头哈腰的人物了,但他没有什么真实感。 姬未湫点了点桌子,小卓公公当即领着宫人们都退了下去,邹三情不自禁地长舒了一口气,侧脸一看姬六和姬未湫都笑盈盈地看着他,顿时寒毛都站了起来:“你们看什么?” 姬六道:“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姬未湫捧着茶盏呻了一口茶:“不告诉你实在是于心不忍,告诉你又怕成了恶人。” “……?”邹三满头雾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倒是说啊!” 姬未湫看向姬六,他也不知道姬六要说什么,下意识捧哏而已,姬六看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两个人,都给气笑了:“邹小三,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邹三给了姬六一个白眼:“少爷这辈子最烦有话不直说的人。” 姬未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姬六缓了缓,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那个契兄弟,你长点心。” “什么契兄弟,姬六你别乱说啊!”邹三脱口而出,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太急了,连忙捧起茶盏掩面喝茶。正当此时,他就听姬未湫幽幽地说:“那那回看见刘毓和你从院子里出来,你两嘴唇都肿了是怎么回事?你两躲院子里吃辣椒?” 邹三一口茶呛到了喉咙里,拿手挡都没防住茶水喷出来,姬未湫哪怕距离他还挺远的,还是没忍住缩了缩腿,邹三一阵咳嗽,面红耳赤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姬未湫没搭理他,转而看姬六:“刘毓又怎么了?” 姬六的眼睛瞟了一下左侧屏风,姬未湫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随即道:“哦没事,是暗卫,信得过。” 姬六真是气得胸口都疼,防的就是暗卫将他们的话传到圣上耳朵里好不好!但话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也不好胡扯一些事情来挡,只能接着道:“你与突厥做买卖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 姬未湫颔首:“连你都知道了,那想必是不少。” 姬六反问道:“你这样不怕圣上发难?” 反正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就接着说,等闲小事圣上也不会与他计较,否则南朱上上下下每天要死多少人。 “不怕。”姬未湫痛快地说:“我皇兄替我看账目呢。” 瑞王走私,圣上看账? 姬六顿时就知道自己又白忙活了,“好好好……” 邹三满头雾水:“什么生意?圣上还看账?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殿下整了点好东西打算赏我?” “美得你。”姬未湫嗤笑了一声,又问姬六:“知不知道消息的来源?” 姬六反问:“这还用想?” 应当不是醒波做的,大概率是乌尔王,他腹背受敌,多少想要翻盘,故而也给他找点麻烦,将消息放出去——现在放出消息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损伤,大不了就是被御史掺两本,毕竟花钱从胡商手里买点稀罕物件又不犯法,只能是个‘疑罪’。 姬六又顿了顿:“你真不打算管管你家的长随?” 姬未湫不慌不忙,颇有些闲适从容的意味:“他在我身边这么久,我也想看看他到底图什么。” 他也想看看姬溯将醒波放在他的身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把柄他给姬溯了,端看姬溯如何发作。 姬六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邹相的手也伸得太长了。” 姬未湫道:“昨天已经敲打过了。” 邹三:“???这怎么又跟我爹扯上关系了?” “事儿不大,你别慌。”姬未湫道。 “我听的云里雾里的。”邹三听见姬未湫说事不大就轻松了下来,他一手支颐,百无聊赖地戳着一块点心道:“你们就不能从头到尾说一遍?” 姬未湫耐心地与他解释道:“就是我打算捞突厥一笔,与他们做生意,然后你爹大概是听了刘毓的糊弄,打算私下里跟着我一起捞一笔。不过你也别太生气,我已经跟你爹说过了。” 邹三震惊:“昨天你让人给我传消息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 邹三暴怒:“那你传‘注意你爹和刘毓外面不干净’是什么意思?我还当他们一道上青楼不带我呢!” 姬六:“……” 他侧过头去看向姬未湫道:“傻人有傻福,咱们以后不带他玩,我们不配。” 姬未湫眨了眨眼睛:“我也不想跟你玩儿。” 这下轮到姬六暴怒了,扑上来就打算让姬未湫俯首认错,邹三也跟着一道下黑手,他两个都想打,姬未湫则是扯着邹三给自己当垫背,三人闹了一通才散开,各自坐在椅子上喘气,忽地姬六道:“还挺羡慕张二那小子。” 张二因着猎场一事被顾相扣在了家里,本来说是开春送他去江南上学,但大概是情况有变,前一阵就送去了江南,顾相这事儿做的悄无声息,他们知道还是因为收到了张二诉苦的信。 姬未湫若有所思,其实要不是姬溯跟他告白,王相一死,世家这一帮子势力蛰伏下去,他大可以隐姓埋名去外地求学,远离朝堂政务,毕竟这年头又没有电视,相片也主要靠画的,除了这帮子达官显贵谁认识他长什么样? 姬六则是想谁能想到半年前他们还在银鞍白马度春风,现在一个远游,两个在朝为官,唯有邹三,当了他那个挂名的守卫,每天依旧逍遥度日。 现在局势有些复杂,今天他把邹三拉来就是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邹相不安分,若是让他一意孤行恐怕要殃及邹三,别到时候搅得兄弟都当不成,所以多少要叫他知道些,由姬未湫口中出,由邹三提点一下家中,多少就免去了几分猜忌,那也是好的。 没想到姬未湫已经这么做了。 忽地,邹三道:“哎?等等!未湫,你有人了?” 姬六顺着邹三的目光看了过去,方才打闹一通,姬未湫的衣襟微散,衣襟的最末端有一个明显到了极点的吻痕。 姬未湫闻得此言,连遮都懒得遮一下:“回头带你们见见。” 其实见都见过,就是身份不一样而已。 他眼见着日后是常住在清宁殿,哪怕清宁殿宫人都守口如瓶,不会说其实他住进了姬溯的寝宫,但是‘清宁殿’这个词代表的意思已经足够危险了,时间再长下去,该有的不该有的传闻都会出现。 姬未湫怕吗? 当然怕。 说不怕那是假的。 可要说有多怕,那也不至于,他最担心的还是母后,怕她接受不了。 这种没发生的事情,姬未湫一直都是懒得细想的,提前焦虑犯不上,有句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等着看以后就是。 既然他跟突厥做生意的事情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那不安分的人也该跳出来了吧? 这其中有姬溯想杀的人吗? 邹三陡然问道:“在想什么?” 他总觉得姬未湫憋了一肚子坏水。 姬未湫道:“我在想要不要做的更越线一点……这样回头罪证才算充分。” 邹三:“……?你的罪证?” 姬未湫:“当然是别人的。” 邹三:艹!他果然没料错!他就是一肚子坏水! “姬未湫,你变了!”
第110章 又是半月一晃而过, 几近年关,奏折多是些报平安、呈祥瑞、献贺礼的太平折,内阁的乃至姬溯的效率都快了不少, 姬未湫格外开心——这种折子嘛,要是写奏折的官员身份不高, 都不用他亲自看, 让卫锦炎他们完成就行了。 他一旦闲下来,就开始折腾点有的没的, 姬溯还在看奏折, 他就凑在一旁看礼单,这不现在他也是位高权重,底下人跟他干了半年有了,总要发点节礼。 庆喜公公在一旁凑趣,笑眯眯地说:“历来只有下官给上峰送礼的, 到了殿下这里, 却是反过来了。” 姬未湫点了点礼单:“见者有份!公公想要什么?我现在就添上去!”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庆喜公公连忙道:“殿下莫要折煞老奴了!您赏些什么, 都是老奴的福气!就是一个字儿,都沾着您的福气呢!” “字是吧?”姬未湫眼眸微动, 骤然看向了一旁一派从容闲适的姬溯, 庆喜公公都来不及阻止,他就跳下了罗汉床, 笈着鞋子到了姬溯身边。 姬溯在看的奏折本就不要紧,否则他也不会和庆喜公公在这里说话, 姬未湫当即扯住了姬溯的袖子, 与他耳语了两句。 姬溯抬眼扫了一眼有些着急的庆喜公公,一手招了招, 便有宫人将一旁早已备好的洒金正红大笺呈了来,他取了一张,写了一个字后姬未湫就拿了起来扇了扇,又跑了回去把笺子给了庆喜公公。 一个偌大的‘福’字临于笺上,不同于姬溯平时的铁画银钩,这字显然是放缓了写的,颇为圆润温和。年关时,由姬溯亲赐福字给朝廷重臣已是惯例,不少人将这一个福字作为圣眷的象征。 庆喜公公相伴于姬溯左右,常人只觉得能得圣上一个字便是圣恩,他却是司空见惯,再者,他又常年住在宫中,自然是没有的。 这还是他第一回收到这个。 姬未湫扬眉而笑:“字,还是要让这天下最尊贵的人来写,沾福气咱们就要沾个最大的!” 庆喜公公本还有些感触,听见这话什么感触都没了,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姬未湫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圣上都敢调侃,还是该谢他的赏。 姬未湫又重新取了一张礼单,提笔落墨:“白银两千两,宝石两匣,珍珠两匣,宫造首饰两匣,头面两副,丝六十,绸六十,绢二百……公公,前几天我府里搜罗到了两棵黄精,那玩意儿补气养身最好,您要不要?” 庆喜公公本还想着这么贵重的礼单是送谁,陡然听见姬未湫问自己,还有些吃惊,“使不得,这可使不得,老奴无功不受禄……” “那还是添上吧,这东西难得,还是庄子里的人问山民收到的。”姬未湫写得极快,反正他不讲究字好不好看,能认出来就行了,他调侃道:“好不容易有个贿赂公公的机会,公公就允了我吧!” 庆喜公公下意识去看姬溯,姬溯恰好此时抬首望来,姬未湫也在看他,两人视线在空气中轻轻碰了碰,姬溯淡淡地说:“不是年后迎亲?” 闻得此言,庆喜公公眸光微变,姬未湫却似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姬溯话里有话一样,搭话道:“怎么不是?皇兄你是不知道,阿力那亲家觉得阿力家中有个太监总管的叔父不大好,硬是看不上破天富贵就是不肯,亏得我去了一回,才叫阿力亲家点了头……回头公公得叫阿力往我府上送一份媒人礼。” 庆喜公公连忙道:“是是是,这一份媒人礼绝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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