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宝扬起眉:“那你要年逾三十才做爹么?” 祁北南眉心一动:“我有那么老?” 萧元宝展眉大笑起来。 祁北南捏了萧元宝的腰一下,嘶了一声。 “想着正月里光宗来信说,他和汤团的婚事定在了六月上,算算日子,也是快了。” 萧元宝应声道:“是啊,汤团忙着成婚的事情,如今是与我来信都不如以前勤了。” 祁北南默了默,这些倒是都不要紧。 想着先前他还曾笑话过赵光宗,说是待着他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他才成婚,如今看来,这小子也未曾晚多少。 指不准将来还能比他先有孩子去。 他与萧元宝道:“虽说是做父母的缘分不可急躁强求,但也不能不尽心,你说是不是?” 萧元宝耳尖生红,但觉得祁北南说的也不无道理。 官袍褪下,常服就一时也就不急着穿了。 过了两日,祁北南和萧元宝一同前去任府吃席面儿。 任珩不是做整寿,就是寻常的小生辰。 两人携着衣一同过去,到了任府外,发觉那头却已然停了好些马车。 萧元宝撩开一角帘子瞧了一眼,道:“任府门第高,小生辰竟也做得这样热闹。” 祁北南道:“无妨,左右是吃场席,你若是去了待不惯,教红棠过来与我捎个口信儿,我们早些回去便是。” 萧元宝想着他现在是不惧外头的席面儿的,不过今朝不知那些人来了,但不管来的甚么人,他多半都不识得。 如此在宴上没有相识的人,他又不爱贴着上去攀附结交,难免有些无趣儿。 于是点了点头:“好。” 两人相携着刚进了宅门,任珩便从府邸里头迎着出来。 寿星今日装点的一表人才,瞧见祁北南夫夫俩,脚下生风的前来:“你俩可算是来了,老林都先你们一步。” 祁北南道:“林大人过来不是近些么,可见得我们出门并不迟。” 任珩摇了摇头,由他辩驳。 须臾,似是想起了什麽,转又敞开双手,广袖下坠,在祁北南跟前半转了一圈:“如何,今日可光彩照人?” 祁北南无奈,道:“究竟是许不许客进屋。” “任大人生辰喜乐。” 萧元宝趁此,笑着恭贺了一句。 任珩这才端的正经了些,客气与萧元宝说道:“多谢。往园子里请,那头的花开得正盛。” 任珩唤了下人,教引着两人进去。 祁北南和萧元宝没走两步,就听见外头怪是声势浩大的车撵声,不由得都驻足偏头瞧了一眼。 只见外头来了一辆四马齐驱,甚是华丽的轿子前来,随行的人足有八个。 萧元宝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大的阵仗,不免好奇想看是甚么人。 倒是片刻,马车就稳当的停了下来。 任珩见状,快步迎了上去。 马车上的小门打开,内里探头出来个脸庞圆圆的姑娘,相貌很是灵动,约莫十六七的年岁。 “公主殿下大驾,寒舍蓬荜生辉。小官何其有幸~” “你自个儿唤我来的,还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长平公主睨了任珩一眼,从马车上下来,道:“可准备了本宫爱吃的蝴蝶酥。” 任珩一笑:“那是自然。” 祁北南与萧元宝见着了人,未前去打扰,两人往园子里去。 萧元宝低声与祁北南道:“我还是头回见着公主殿下。” “那是三公主长平,生母乃当今的皇后,身份尊贵,陛下也很是疼爱。” 萧元宝道:“见着任大人与公主似乎很是熟稔。” 祁北南点头:“任大人以前进宫做过太子伴读,长平公主与太子又是一母同胞,算是一同长大,情谊自是好的。” 萧元宝微微吸了口气,原先只晓得任家门楣高,只是不想竟高至此般。 祁北南轻笑了一声,想着昔年,他们同榜的一甲进士三个,要说活的最明白的,还得是任珩。 不是他自夸,当初一甲三人,要说才学,当真是不相上下论不出个长短来。 任珩虽是看着不着调,可才学却是没得说的,若非如此,也不会一回下场即可考至榜眼郎。 只他后头未曾为朝廷的肱骨,并非是才能不济,而是志不在此。 任家一门兄弟三个,他是最小的一个儿子,兴盛门庭有两位兄长在前担着。 一无家族重担,二自有才华,活得便十分肆意。 他早便立志求娶公主,做个外戚,不愿多劳心朝廷事。 昔时祁北南志向远大,对任珩这般的人物,觉着太过游戏人间。 道不同不相为谋,比之林青煜,他自是更欣赏后者一些。 然则几十年朝堂浮沉,暮年三人重聚一处吃酒时,心境却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三十岁那年丧夫,后孑然一身,奔赴各地为朝廷尽心竭力,两鬓早染风霜。 林青煜也未曾好到哪里去,他与郡君感情淡,虽育得一子,却时常因教导孩子一事上生分歧,自又常年受国公爷管制施加压力,眉宇之间总是解不开的愁。 年老之际,两个人暮气沉沉。 独是任珩,活得慈眉善目,精神很好,瞧着好似比两人年轻十余岁。 他与长平公主婚后恩爱和睦,为皇帝下巡江南,四处游山玩水,生了几个孩子,个个都教导的很好。 “这头是男席,这头是家眷席。” 行在前头引路的下人客气的道了一声。 萧元宝冲祁北南点了一下头,两人分走两头进了不同的园子里。 方才入园,萧元宝就嗅着了一股花香,进去一瞧,偌大的园子中,竟是种满了芍药。 这时节上花开的正好,大朵大朵的绽放,瞧着便教人心头舒畅。 园子里头已然来了好些家眷,各有乐子。 有相识结伴在一道闲说的,也有赏花的,还有在金鱼池边喂鱼的。 萧元宝瞧着内里还搭得有个戏台子,正唱得热闹,旁头还置的有桌椅,奉有茶水。 他想着便在那头瞧会儿戏,待着到了时辰入席吃菜即可。 “那似是上回在小龙山上见着的萧夫郎。” 在园子一头的凉棚上赏花的顾言许往戏台那头扫了一眼,瞧见桌边多了一道身影,远瞧着有些眼熟,出声问了伺候的人一嘴。 “正是呢。祁大人与任大人同在一官署,想来也是请了他们夫夫来。” 顾言许默了默,他往嘴里头送了一颗盐津梅子,没说话。 伺候他的叶夫郎见他乏味,道:“听闻长平公主来了,郡君可想过去与公主说说话儿,瞧着开席还要些时候。” 顾言许道:“公主今日过来自有人与她说话,她爱打趣我,我可不想凑上去教她打趣,一会儿席上再打照面即可。” 叶夫郎应了一声。 顾言许顿了会儿,道:“你去将祁大人家的萧夫郎请来与我说说话算了。” 叶夫郎道:“听说他是小县城上过来的人,不知郡君可否能与他说到一块儿去。” 顾言许道:“能不能的,不也只有说过了才晓得。” 叶夫郎见此,只好领了话过去。 “郡君?” 萧元宝正把那戏看进去了些,便见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夫郎过来请,说是他们家郡君想请他过去一道说说话儿。 他往叶夫郎说的那个方向瞧去,还真见着了坐在那头的顾言许。 人端身在那头赏花,冲他还微微点头致意。 萧元宝将才进来的时候还没注意到人,否则也该是过去打个照面的。 倒是意外,郡君瞧着那般矜贵端得高的人物,竟会叫他去说话。 “见过郡君。” 萧元宝过去,规规矩矩的与人做了礼。 “无需客气行礼,那日在小龙山上遥遥一见便觉亲切,今日在此又巧遇上,忍不得唤你来说说话。” 顾言许说罢,请萧元宝在身旁坐下。 “近来天气可见是暖和了,少在外头见着你,不知在家中做些甚么消遣?” 萧元宝答道:“我素日无事便在家中翻看一二闲书,要么就做两盏子汤吃,手脚也不快,时间倒是好消磨。” 顾言许有些意外萧元宝不仅识字还读书,道:“倒是不错的消遣。不知你素来爱读写甚么书?” “我是个没有甚么才情的,不怕郡君笑话,读诗书的日子少,倒是喜欢看些杂书。” 顾言许闻言好似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了一般,道:“你也爱看杂书,可瞧戏文?欢喜哪个先生写的?” 一旁伺候的叶夫郎闻此,赶忙轻轻扯了顾言许的衣角一下。 顾言许眉心微动,自知失言,合上了嘴。 萧元宝也是微怔,他说的杂书其实是医理,以便于研究食疗方子。 只不过这事情不好说出来教人晓得他在经营生意,故此这般说的。 自然,说爱读诗书是最体面的,只不过谁知人家会不会问你在读甚么诗书,若是说左了,反而教人觉着他在装才情。 只是他没想到瞧着一举一动多端庄的顾言许竟然会问这个。 但凡是有些脑筋的,都能听出他爱看戏文。 萧元宝少有接触这样身份贵重的人物,只以为他们所喜好的消遣都极是风雅才是。 不想顾言许竟会欢喜这些。 他微微一笑,道:“我倒也瞧,不过近来觉着那些先生写的不多合心意了。倒是以前瞧看的一些觉着写得好。” 萧元宝低了声音:“我欢喜瞧那般上进团圆的故事,像是豆腐娘子起家,夫郎装扮成男子悬壶济世这样的。可市面上多是穷苦书生和富家小姐,看上两个本子,也都是那般,有些俗套。要么就是天仙下凡与人结好的,故事跌宕曲折都差不多,我不多爱。” 顾言许闻此,面上又重新起了笑,他与萧元宝并的近了些。 “你说的在理。那些我也瞧的腻味了,近来瞧着两本病弱书生和强干夫郎的倒是有意思。” 叶夫郎见着两人凑在一处说这些不上台面的喜好,眉头隆起,见是劝说又劝不动,没教得还惹了顾言许不高兴,回去又不肯吃饭了。 只好两只眼睛四处瞧着,看有没有人凑近偷听的。 两人说了好半晌的话,待着来唤开席了,顾言许却还意犹未尽。 他不教萧元宝走去旁处,到席面儿上也与他坐在一处。 萧元宝在一众贵眷中无疑是张生面孔,高门席面儿何其讲究,位置都是按照身份高低和亲疏给排好的。 本是坐在中间靠后的萧元宝受顾言许唤着,一下子便坐去了前头,惹得人频频注视。 “哪家的夫郎,往前怎也没见过,如何与郡君这般要好了?” “他家大人好似是新科探花,在翰林任职的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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