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南静静等着结果,他细细观察着大夫诊脉的神色,心中七上八下的。 只怕萧元宝如此年幼身子便已如昔时。 “气虚,体寒。” 大夫诊了脉,又观了萧元宝的眼口,缓缓道:“倒是不见大症。不过小孩儿身子娇贵,不如成人耐搓磨,需得废心照看。天寒多加保暖不可贪凉,否则寒症侵袭,反复下来当心留下病根儿。” 他打量了两个孩子,不见富足,但当也不是那般吃不起饭的人家,便道:“饮食上也多丰富些才好,身子长壮实了,自也更能抵御风寒病症,孩儿尚小,现在调养起来也快。” 祁北南闻言心中卸下了口气,连忙道:“是,定然听大夫的。” 大夫开了点调理体寒气虚的药。 外再又开了两只小圆瓷瓶的冻疮膏。 祁北南依着方子,出到外堂取药。 孩儿小,用量也不多,拢共才包了一包。 倒是两瓶冻疮膏,握在手里还有些份量。 萧元宝贴着取药的祁北南,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把整个铺儿寻了一遍。 杨大夫真的一点也不凶,看大夫也没那么可怕。 萧元宝想告诉刚才的小药童来着,却是没再瞧见人。 他捏了捏怀里祁北南给他买的糕饼,焉儿吧唧的。 祁北南取了药,低眉见着身前小家伙一声不吭。 他蹲下身,面着抿着嘴巴低垂着眉眼的哥儿,道:“方才的药童姐姐给你端了好喝的姜茶,还告诉你杨大夫不凶,小宝可没跟药童姐姐说谢谢噢。” “嗯。” 萧元宝想说的,可是他已经很久没甚么玩伴了,性子小家,有些事虽然知道,却也还是不好意思开口。 祁北南这么说,他立便应了自己的不对。 “那要不要给小药童姐姐什么,谢谢人家呢?” 萧元宝闻言立马小声道:“糕饼。” 祁北南道:“那你要给她蜜饯还是糖丝线?” “不知道姐姐喜欢哪一个。” 萧元宝为难的看着两包糕饼,倒都是他喜欢的,可左右选不出来给小医童姐姐什嚒好。 祁北南与开药的大夫讨了张洁净的包药纸,他递与萧元宝:“那便一样取一些吧。” “好!” 萧元宝高兴的接过了药纸。 他自拆了两包糕饼果子,挑选了几枚形状好看的鲍螺蜜饯和完整未碎的糖丝线,小心的包了起来。 两人从医堂出去时,一小包糕饼端放在了柜台边方方的小杌子上。
第11章 从县城里回去,已是午时了。 在村口下了牛车,祁北南抱着一堆物件儿领着萧元宝往回赶。 这当头村里的房舍都冒起了炊烟,一路上都没怎撞见人,田地间静得很。 去庄子上卖了山物的萧护回家有些时候了,左不见两个孩子回来,右也不见两个孩子回来,往院子外头已经张望了七八回。 眼见是过了晌午也再不回来,他便要去城里寻了,刚是下定主意,便听见院子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 “慢着些走,当心摔了。” 萧护立马从燃着灶火的灶屋里出来,就见着萧元宝一手各提了两个纸包,步子雀跃的进了院子里。 后头跟着的祁北南怀里抱了两捆布,背上还负着个小背篓,笑看着跑在前头的小家伙。 “阿爹。” 萧元宝进院儿就瞧见了立在屋檐下的男子,立慢了跳着的步子,小声唤了人一句,但语气间却难掩欢喜。 萧护看着眼睛亮晶晶的萧元宝,自打他阿娘走后,便许久未见着孩子这般高兴了。 他心间一软,快步上前:“饿了没?” 萧元宝摇了摇脑袋,有些内敛,却又藏不住开心,话便也多了起来。 忍不住的与萧护说:“哥哥给我买了烤鸡腿,还有鲍螺蜜饯,炸的糖丝线,买了好多好多东西!我一点也不饿。” 祁北南笑了一声:“小馋嘴,在牛车上吃小食就把肚子都给填饱了。” 萧护眸间也可见喜悦,矮身抱起萧元宝,唤着祁北南进了屋里去。 他没过问两个孩儿去城里买了些甚么,见着人平平安安高兴着回来便满了意。 祁北南见他老丈人对买的东西没兴致,爷俩儿拿着吃余下的小吃食去了灶屋,他自便把其余的东西都拿去了屋里,预备整理出来。 买的物品确实不少,为此他还特地在街口上买了个竹条密编的小背篓。 零杂的小吃食花费了三十个铜子去,于萧元宝新买的一盒子牙粉和牙刷子六十个铜子,小孩儿牙幼,他选买的牙刷子毛软,价便高上些。 另去医馆看诊外加拿药,又去了五十六个铜子,倒是并不十分贵。 要说花费的最多的还是两匹布和棉,一匹丝织的细布费了六百八十文。 如今丝价不高,四百来文一斤,但若买上一正匹丝织细布至少得花上两贯余钱。 不过祁北南拿的是小匹的细布,不足正匹一半大小,又选的是次丝布,便花用不到一贯。 蓝的粗布六十文,半斤棉花四百二十五文。 冬里要做御寒的衣,必是离不得棉花,再贵也得咬上牙买。 倒是那丝织的细布,其实不必要买,可祁北南想的是给萧元宝做里衣,贴身的衣物还得是选用舒适的料子穿才好。 小孩儿细皮嫩肉的,苎麻布穿着到底是粗糙。 他自穿倒也不觉什嚒,总也是更心疼萧元宝,往他身上舍得花用钱。 林林总总下来,今朝萧护给他那一角银子已花费了大半去。 一贯余钱不是小数目,昔时他爹算是有着些体面的人,月里也不过两贯钱的薪酬。 萧护虽是有手艺的人,可山里讨生活不仅凭本事,也看天看气运。 好的时候进山一趟猎到好东西,一回能换上个几贯上十贯的钱,可若不好的时候,连着一两月许也只三瓜两枣的进账。 如今他虽有些薄资,但只出不进,手头上那点子积蓄如何够开销,往后得紧着些钱用。 收拾好屋子,他转去了灶屋。 萧护已然沥了米。 但他并不擅烧菜,于是切了些萝卜雪菜和腊肉片混煮在锅里,装着米饭的甄子就放在上头蒸。 到时候熟了,饭菜能一锅出。 祁北南瞧着萧护劈腿坐在灶下,他一头烧着火,一头揽抱着站在腿脚边的萧元宝吃糖丝线。 父子俩虽未曾说话,却是一派其乐融融。 祁北南自在一头坐下,他试探的说闲道:“昨儿夜里光听风寒雨重的,却不知那般厉害,今儿早时我同小宝去城里撞见竹林下头那人家的后墙都塌了。” 萧护闻言神色一凝:“方家的墙塌了!?” “萧叔不知?我听闻是要寻村里人帮着修补。” “家里离下头近,合该会上来寻人。” 祁北南见萧护着急的神色,道:“是不是萧叔去庄子那头了,以为家里没人?” 萧护道:“我去了庄子便见了庄头没耽搁,回的早。” 他在家里待了这许久,劈了柴火又还喂了家禽,竟是不知方家遇了事儿,也没见着人上来。 不过也不怪,而今消息闭塞,若是甚么没人通知,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知。 萧护心里不安生,扶着萧元宝的后背站了起来:“阿爹去方爷家瞧一眼,小宝饿了先跟哥哥吃饭,不用等阿爹。” 萧元宝被秦氏丢在家里看家看惯了,大人要出门他不会吵着要跟着赶路,乖乖的点点脑袋。 祁北南瞧着急匆匆出去了的萧护,也不晓得他这丈人究竟晓不晓得方家冷淡了的缘由。 他未置言语,且看他去了回来如何。 祁北南收回目光,转看向灶下小凳子上坐着的萧元宝,正在叠着糖纸。 “不吃了?” 萧元宝把糖纸包重新捆好,与祁北南说道:“给朝哥儿留一些。” 祁北南闻言心头一软,抬手揉了揉萧元宝的头发,小孩儿当真不记仇。 王朝哥儿欺他,说些假话吓唬他,竟也还惦记着分与他吃食。 “王朝哥儿和秦娘子许还要有些日子才回来。” 萧元宝低着脑袋,看不出喜怒: “嗯,我知道。” 祁北南见他没有吵闹着要人,也便松了些气。 好似小家伙并不太粘大人。 过了些时候,饭菜熟了。 祁北南唤萧元宝把火兜儿找来,预备把灶膛里的炭火铲些进去,省得火炭太辣把菜汤烧干了。 到时候剩一点火在灶里,他俩先把午食吃了,单独留一些饭菜给萧护放锅里温着。 然正铲着火,萧护竟就回来了。 祁北南正诧异说是不是忘带了什么,不想萧护是叫方家给撅了回来。 萧护下去时里正已经唤着村户散去,方家的后墙已经补上。 瞧他去,方家的倒还意外,客气的说不晓得他下山来了。 哪里会不晓得,里正是唤人上山叫得他,今儿他都去了方家。 萧护神色不见多好,他也是怪,以前方家有甚么事都爱寻他帮忙,别说他是在家头,就是在山里方大都会去寻他。 也不知甚么时候起,方家的就不如何来家里了,更甚是在路上撞见都客气得像生人一般。 他再是与人交道的少,却也能瞧出方家的生分。 当初小宝他娘在世的时候,两家走动得频繁,近得跟亲戚似的,后头他娘过世,连他去山上小宝都是借住在方家。 他说是给钱,方家却也坚决不肯收。 两家好,村里人论谁家都晓得,不知怎的就成了今天这境地。 萧护念着方家昔时的种种好来,他不甘的去取灶上挂着的肉条:“方家请了村里人帮忙,还不曾谢饭,我与他们送些肉过去。” 祁北南听萧护简单的说了几句与方家的渊源,确信两家往时确是不错。 他拦住萧护道:“方家复墙尚且怕麻烦萧叔,如此送东西上门去,只怕也不肯收。” 萧护闻言手上一顿,祁北南说的不无道理,怕是又得白跑一趟。 他吐了口浊气出来,当真不知该是如何了。 “萧叔,不如晚些时候我带着小宝去一趟吧,看在小孩儿的面上,方家当不会如此。整好我也去认认邻里。” 萧护见此,看了祁北南一眼:“也好。” “对了,我方才撞见里正,他唤你到家里顽。” 里正喜欢读书人,村里谁家有读书的孩儿他都爱问上一嘴学业,不过他还是有些意外里正竟那般欢喜祁北南,要邀他去家里。 “你得了空便去坐坐吧,里正人不崴。” “好。” 祁北南答应了一声。 三人吃了午食,萧护出门去了赁他们家田地的佃户那边说谈明年赁地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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