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希这个老好人上门了两次,次次陪着郑秋白养伤加聊点心事,“你是真上心了。” 他和郑秋白多年好友,这人身边压根没出现过多特殊的存在,因而那一点变化其实尤为明显。 “上心也没用,拦不住他要走。” “他为什么走,是有了新金主,还是你让他伤心了?” “我让他伤心,我对他还不够好吗?”郑秋白火大,他都已经把霍峋当成金丝雀、当成国宝照顾着,要负责霍峋终生了,还要他怎样? 出去看看,甭说燕城了,就是京市津海的一代都拉出来遛遛,也没谁像郑秋白似的,又挨草又往外拿钱,还掏心掏肺。 还要他怎么做才行,真的把心剜出来叫霍峋尝一口吗? 当局者迷,杜希摇头,说,可那个人又不是金丝雀或熊猫,他是人,不是你给点衣食住行就全盘笑纳撒娇摇尾的宠物。 只要是人,就有爱恨憎恶,就有心机揣度。 “你把他当人看了吗?”这话讲的有些冒犯了,不过杜希的本意,其实大差不差。 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全怨郑秋白。 有钱人骨子里都是傲慢的,哪怕平时装的再平等亲切也是如此,普通人家里掌握经济大权的男人尚且都把自己当太上皇帝呢。 这种真一代阔少,真正的家族继承人与掌权者,与生俱来拥有金钱和自信,要他们真和卑微贫穷的人共情,哪有那个闲空? 肯用钱擦去你的眼泪,都是恩赐了。 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这样习惯性解决问题的效率法子,能够适用于真情吗? 不管富人穷人,在感情这件事上,只要动了真心,就都是平等的。 郑秋白如今被折腾成这样,不也恰如其分应证了这一点。 他现在被个穷小子甩了,还心如刀绞,人生头一遭被亲密的人捅了一刀。 所以杜希讲再多,郑秋白也半点听不进去,他恨死霍峋了。 不过说实在的,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一段付出真心的关系破裂后,多数人满腔的恨和怨恨不得将对方放上绞刑架处以极刑,这才能发泄被辜负的委屈和怨怼。 然而在时间溜走的缝隙里,总有那么分分秒秒,恨不再占据高地,自觉有理的苦主也会停下来自我反思: 是不是我也错了?是不是我太过分了?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是不是我也曾忽视了他的感受? 一瞬的心软和对过去幸福瞬间的回味,都是常见现象,可有人会为这一瞬低头,也有人死犟,昨日之日不可追,弃我去者不必留。 郑秋白,天之骄子,属于后者。 他从不会重蹈覆辙。 想要在生活中抹去一个人的痕迹并不困难的,郑秋白将一片狼藉的公寓出售后,除却那家会所,再没了值得他触景生情的场合。 郑公子身上的伤也花了天价的皮肤修复费用,白净的皮囊上一点疤都没留下,就是虎口处磨损的掌纹无法再生。 舒澜很心疼。 “只是掌纹而已,留着它也没用。”郑秋白笑一笑,安慰母亲,“没了,也顶多是不能叫大师看手相了。” 夏末,叶聿风订婚了,订婚对象是当年相亲那位赵家千金。 郑秋白在订婚前见过弟妹几面,那是位很精干又得体的女士,待人接物都面面俱到,正好治一治叶聿风那样的糊涂虫。这一年似乎是个适合定亲结婚的年份,从叶聿风的订婚宴开始,郑秋白身边的同学们似乎都急起来了,隔三差五郑公子就要收到封随份子的请柬。 有人是门当户对两姓联姻,有人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里面不乏年少时玩的野的一流货色,改头换面,走进婚姻里扮演良家子了。 新娘子和新郎官在台上说,他们这一桌做兄弟的就在台下说。 “啧,当初那小子可没少在夜总会招猫逗狗,外面那些那么快就收拾干净了,不是有个都跟他五年了?还打过几个孩子吧?” “男人不都这样,总要做做样子给亲家和新娘子看。” “害,五年算个屁呀,那就是借着结婚做借口甩掉个尾巴。他跟新娘子签婚前协议了,孩子出生,就各玩各的,外面那个早腻味了,不愿意要了。” 那种关系就跟新陈代谢一样,有人代谢快,有人代谢慢。 不过唯一不变的,是总有人会在断掉关系时像个拎不清的赖皮膏药。 梁明成捅咕郑秋白,他们真是有段日子没好好聚一聚了,“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可有日子没见你了。” “挺好的。”郑秋白道:“就是工作有些忙,实在是抽不开身。” 郑总的事业一路长虹,立人集团的分公司开到了津海,两年间拍下多块居住用地,大摇大摆建起新楼盘。 叶长流本来不想叫继子驻派去津海,他深知妻子离不开儿子,但架不住郑秋白主意大,“分公司新成立,津海那边的关系网也要人去打通,总不能叫叶叔叔一把年纪了,还到津海酒桌上去和人攀谈吧。” 舒澜比起他这个儿子,也更需要丈夫。 能陪她相濡以沫度过岁月的,不会是郑秋白。 第一年春天,叶聿风结婚了,弟妹住进叶宅,郑秋白也收拾好了行李,带着他的下属和团队离开燕城来到了津海。 叶长流没有亏待继子,在津海市中心给他买了两层大平层,一层四百平,上下打通,还叫家里几个了解大少爷的习惯和口味的佣人一起过去,照顾继子的起居。 有熟面孔的人,合口味的饭菜,新城市的生活也不再难以适应。 就是这两层房子实在是太大,人也太少,佣人们总是很安静,所以郑秋白偶尔也会在忙碌的工作结束后,觉得孤独。 越孤独,他便越努力工作,人足够累的时间,孤独都成了一种奢侈。 房地产也属于一种投资生意,能不能赚钱,主要看拿下那块地皮周围的各式资源未来发展情况预测。 有关未来预测的规划,集团内部的发投部说不准,但津海的城规局说得准,人情就这样产生了。 再者,地产商要拿到地皮,就必须竞标,竞标会绝对公平公正吗?那必然不可能。 不说地皮,只要是金额高于一千万的项目,70%已经在多方交涉下内定了结果,竞标无非是把程序走一走,流程合理化。 如何内定,看得也是人情。 郑秋白酒量只能算中等,每次有这样拓宽关系的人情局,都要带着阿良和另一位酒量不错的助理。 阿良说,郑总喝多了也不耍酒疯,只喊冷,有点可怜样。 另一位助理道:“郑总这反应还挺少见。”越喝越热,越喝越上头不才正常? 阿良说:“这样也好,喝多了就裹被子上床睡觉,省得做错事,再惹乱子。” “能少喝点才是最好的。”郑秋白一个爱酒人士,到津海后,都不得不借助些解酒养肝的药物了,不然第一天上班一定哪哪都不舒服。 郑公子觉得就是酒精和熬夜的问题,他不肯承认,是他现在已经有点上年纪了。 生意场上酒桌结束后,去潇洒的场合也就那么几个,KTV的国王间,夜总会的皇帝套,陪酒的靓女都是列队进来的,又唱歌又跳舞,有的还会弹手琵琶古筝,没有才艺空有张脸,到不了这些包房来。 也有客人的喜好是靓仔,这样的人还要区分招待,郑秋白大多数也会在这第一个包间儿里,他不是自找乐趣,而是一种投诚,也能迅速与对方在共同的‘癖好’上拉近关系。 郑总这样的青年才俊,不少小男生暗中瞄准他,飞媚眼给他,进了包间陪谁喝酒戏耍都是陪,能陪个帅的,总归是赚。 郑秋白在生意场上很风趣也风流,来者不拒,从不扫兴。 可大概只有陪他的小男孩知道,那搭在肩膀或腰上的手永远是虚虚的,没有摸实,衔去喂食的水果,也从不会趁机揩油他们的指尖。 小男孩里有个叫QQ的,一头打薄的碎发刘海,大大眼睛,唇红齿白,笑起来有酒窝和小虎牙,是很可人的长相。 第一次听他自我介绍时,有大佬笑出声,问他是不是企鹅变得,当下可有个比会所小Q更出名的QQ。 小Q眨巴着大眼睛实话实说,“老板,我没读过多少书,领班要我们起英文名,我只知道QQ,我想着,这听起来不也很可爱,正好合适我。” 郑秋白在应酬场合,很少发自真心的笑,那天也是被逗乐了。 有人问他为什么不读书,没文化可不是好事。 小Q说:“我是孤儿,也没读书那根筋,社会救济供我去念书,太亏本啦,不划算。” 小Q十七岁就出来闯社会了,一开始还老实洗盘子端碟子,后来因为长得不错,挨过点欺负,一气之下,就做这行了。 与其给人白欺负,不如能换点真金白银的欺负。 “还是个孩子呢。”有人说。 郑秋白蹙眉,从听到‘孤儿’起,他的笑容就消失了,“你多大了。” “放心,我出来混好多年了,长得显小,其实已经一十一了。”小Q抱住郑秋白的胳膊,笑出一个酒窝,“哥哥,你抱我太松了,换我抱你好啦。” 郑秋白如今没有救风尘的爱好了,不过他每次来,都会指名小Q,临走时,再多给他一笔小费。 久而久之,小Q也和郑秋白相熟了,“哥,你对我这么好干嘛?我看你好像也不太想上我。”为了勾搭郑秋白,小Q已经把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了。 郑秋白是小Q喜欢的类型,小Q也不求名分,只想跟郑秋白一阵子,小情小蜜,他都能当。 “跟了我是这个意思吗?”郑秋白举着酒杯皱眉。 “不是这个意思还有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是一辈子的意思。”郑总是燕城人,不是京市和津海人。 他印象中的‘跟’,还是小时候和舒澜一起看的电视剧,山大王把脸红的新娘子盖头掀开,粗声粗气说:‘跟了老子,老子指定对你好一辈子’。 郑秋白突然就不讲话了,小Q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什么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哀伤的氛围。 良久,从酒杯前抬起头的郑总道:“你跟不了我,但我看你要是不想做这行了,不如到我公司面试试试。” 有文化需求的岗位,小Q做不成,可端茶倒水,站在前台当门面或去售楼处迎宾,都是他做得来的。 小Q当然要给郑秋白端茶倒水。 卸了妆,没了包间里暧昧的灯,小Q,不,应该是齐朗,也就是一张大学生青涩稚嫩的脸,勉强有点校草的小帅。 他还能喝酒,一晚上对瓶吹一箱不是问题,出门给郑秋白挡酒也是一把好手。 原本齐朗还怕自己没文化,融入不了秘书室,阿良率先站出来做表率,“别怕,既然郑总收你了,那你就是一家人,你哥我当年还是道上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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