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沈思源说的这些话,而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沈思源能来云渺阁这么挑衅他,一定是因为原穆州也在剑宗。 不然,没有人会给沈思源打开这里的结界。 可即便如此,先来云渺阁的也还是沈思源,原穆州并不曾来。 他准备赠给原穆州的新年礼物,至今也未送出去。 半晌,沈君玉略显疲倦地缓缓闭上眼。 原穆洲,你究竟知不知道这场闹剧? 如果知道,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 沈思源离开三日后,原穆洲依旧未曾出现,云渺阁却又迎来一位客人。 云素衣,玉衡宗前宗主夫人,也是沈君玉和沈思源的母亲。 云素衣早在沈君玉兄弟俩出生前便是元婴修士,容貌保持得极好,两人此刻相对而坐,云素心看上去更像是沈君玉的姊妹。 对于云素衣的到来,沈君玉是意外的。而看着云素衣此刻略带无奈和责备的美眸,他也隐隐猜到几分云素衣这次的目的。 可即便心中失落,但顾念到母亲好不容易来探望他一次,沈君玉还是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悦。 相反的,云素衣并没有那么体贴他—— 坐下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云素衣便忍不住语带责怪地开口:“君玉,源儿刚受重伤恢复,好不容易过年来看你一次,你怎么还惹他难过?” “母亲知道你病了这些年身上难受,但好歹你是兄长,也该体恤体恤源儿的不易,他如今是宗主,又帮忙穆洲代管部分剑宗事务,你也不要用一些小事让他烦心才是。” 话里话外,公然又是一个沈思源。 沈君玉听完,默然半晌,淡淡抬眼:“母亲为何觉得是我招惹他?” 见到沈君玉如此冷淡的眼神,云素衣不觉恼火:“源儿从你处回来便自己难受了半日,问他他也不说,不是为了你还有谁?他这么体谅你这做兄长的,你怎么也不替他想想?” 沈君玉一言不发。 云素衣发完火,看着此时沈君玉平静中透着一丝病弱苍白的侧脸,迟疑了一瞬,又有些后悔。 沉默片刻,她换了个语气,谈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似是无意似是试探:“君玉,这么些年来,母亲看你在剑宗住的也不算顺心,你想回家么?” 听到这,原本一直按捺着胸中情绪的沈君玉终于忍不住,倏然抬眼,神色极为锐利:“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这种时候,提出要把他这个被剑宗保护多年的剑尊道侣接“回家”。 这意味着什么,云素衣不可能不明白。 云素衣对上沈君玉这锐利如电的眸光,心头一颤,差点想退缩。 但犹豫了片刻,她想到沈思源前些日子受伤时的模样和最近郁郁寡欢的状态,还是咬了咬牙,低声道:“穆州和思源的事,你难道果真一点都不知道?” 沈君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云素衣见到沈君玉此刻的表情,怔了怔,却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一颗心反倒渐渐定了下来。 接着,她面色还是柔和,甚至带着一点劝慰,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君玉,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这么多年了,你那金丹几乎已经无法修复了。又何苦这么一直拖着穆州呢?” “就算不提源儿,只当是为了穆州,你也该放手啊。” 沈君玉定定看着面前的云素衣,虽然面上没有任何太多的情绪流露出来,但他的心已经彻底崩裂,开始缓缓滴血。 他一直知道,自从他重伤之后,父母就开始慢慢偏心沈思源,尤其是父亲沈度。 不过他并不在意沈度,因为沈度对他很少陪伴,而在沈思源出生之前,他就是云素衣的掌上珍宝。 所以即便云素心后来偏心沈思源,他也能说服自己,只是因为沈思源如今是宗主,云素衣难免看重,但云素衣一定还是爱他的。 当年救下沈思源,他也并不后悔,毕竟沈思源比他体弱多病,中了那一箭,必死无疑。云素衣也一定会极为伤心。 现在这样,已是很好的结果。 可沈君玉万万没料到,他心中一直以为只是有些偏心的母亲,此时此刻也彻彻底底站到了沈思源的身边。 竟然,亲口劝他将原穆洲让给沈思源。 呵,多么讽刺。 可最终,沈君玉并未发作,他只静静凝视着云素衣,面无表情地哑声道:“母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即便到了如此境地,沈君玉也还是给云素衣递出了最后一个台阶。 想让云素衣收回那些话。 然而,云素衣并没有如他所愿。 听着沈君玉的质问,再望着他那略显苍白的面庞,云素衣眸中虽有一丝羞惭和歉疚闪过,但很快,她又抿唇硬下心来:“这么多年了,君玉你也该接受现实了。” “继续这么掩耳盗铃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你说呢?” “滚。” 云素衣瞳孔震了震。 沈君玉眸色如霜,一字一句地道:“我说,滚。” 云素衣带着三分仓皇和七分羞恼离开了。 离开之前,她丢下了一句看似提醒却极为残忍的话。 她说:“君玉,无论如何,你该清楚。你跟穆州的恩情这么耗,迟早会耗尽的。” 听着云素衣这句话,沈君玉静了片刻,闭了闭眼,几乎想大笑出声。 原来,现在在旁人眼中他跟原穆州只剩下快耗尽的恩情了。 沈思源这么说,他的亲娘也这么说。 但—— 原穆州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也后悔了吗? 只是,顾念“旧情”? 想到这,沈君玉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不觉一点点攥紧,苍白的皮肤上青筋暴露。 良久,他一点点驱动轮椅驶到书桌前,执笔,一字一字,缓缓写下了一封寄给原穆州的书信。 这么多年,他自知拖累原穆州良多,怕打扰到原穆州修行,极少跟原穆州通信。 而即便这次面临这般羞辱,他写给原穆州的这封信内容也极为简单。 ——有事相商,盼速归。 落款是“君玉”。
第2章 剑尊住所,凌云峰。 一袭灰白鹤氅静立窗前,正垂眸去看身侧书桌前作画的沈思源。 他剑眉星目,低眸时带着一种清冷出世的风姿,正是如今剑宗之主,剑尊原穆州。 如沈君玉先前推测一致,原穆州这几日确实就在剑宗之内。 沈思源和云素衣也是得到了原穆州的手信才能顺利出入云渺阁。 至于原穆州为何至今未去见沈君玉。 不是忙,而是,不想。 或者说,带着一种近乎倦怠的逃避心态。 就好比此时此刻,凌云峰的腊梅终于开了,红艳一片,凌霜傲雪,煞是动人。 年少时,原穆州最喜同沈君玉在凌云峰赏梅比剑,可如今,他却宁愿看沈思源在暖阁中临窗作画,将这明媚梅花和缥缈雪景尽数烙印在笔下。 也不想再踏足云渺阁半步。 沈思源画完半幅画,微微一笑,搁了笔,就转了转手腕,抬眼看向原穆州:“站着看了这么久,原大哥你就不累么?” 原穆州:“我无妨。” “不过你伤势初愈,还是不要太过操劳。” 沈思源闻言,看向原穆洲的眼神愈发温情脉脉:“我好歹也是个炼虚境大能了,哪有那么娇弱?” 原穆州看了他一眼:“可我看你前些时日的莽撞行事,并没有大能该有的样子。” 原穆州这话语气淡淡的,内含的关切之意却并不淡薄,沈思源听了,心里极为熨帖,正想再借着这势头深入调侃原穆州几句,忽然,一只灵鸽从窗外飞了进来—— 剑宗内送信的灵鸽都长得一个模样,沈思源倒也不以为意,便先住了口,去看原穆州。 谁料原穆州见到这只灵鸽,眸光却不自觉凝了一瞬。 但仅仅是很短暂的一瞬,原穆州便神色如常的抬手接住了灵鸽,取下了灵鸽带来的信,展开看了。 信似乎很短,原穆州扫了一眼,便收起了信,放入怀中。 只是在他折好信的那一刹那,剑眉底下的眸子中不自觉地就溢出一丝深暗的光。 沈思源察言观色:“可是宗中有要事?” 原穆州摇摇头:“一些琐事罢了,你不必忧心。” 沈思源知道原穆州脾性,忖度片刻,便十分“善解人意”地笑了笑道:“无妨,原大哥你有事便去吧。我画了这半日也有些累了,正好小憩片刻。” 原穆州闻言,不觉默默看了沈思源一眼。 这一眼有些过于深邃,看得沈思源心头微微一跳,不过沈思源此刻还是保持着那澄明安静的淡笑。 好在原穆州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眼,微微吐出一口浊气道:“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懂事便好了。” 原穆州这句话一出,沈思源瞬间心念如电转,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他心头忍不住狂喜,面上却不表现出来,更维持着先前那副体贴模样让原穆州去忙。 只是,在原穆州临走时,他故作无意地轻轻提了一句:“原大哥你若有空也该去看看兄长,他最近虽然心情有些烦闷,却一直记挂着你呢。你若是去了,他多半会开心些。” 果然,沈思源这话出口,原穆州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愈发冷凝了一分。 只淡淡丢下一句‘知道了’,便转身离去。 看着原穆州离去的修长背影,良久,沈思源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愉悦笑意。 · 站在云渺阁外,原穆州伫立风雪之中,却只仰头看着那纷纷雪瓣一点点飘落在云渺阁那银白色的结界上,久久没有挪步。 他大约知道沈君玉为何想见他。 所以,他才不想进云渺阁。 因为他也没想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明朗少年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冷僻古怪,疑神疑鬼,甚至还会因为莫须有的事情跟自己的亲弟弟拈酸吃醋。 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寻找修复金丹之法,只是沈君玉有些吃不得苦,屡屡失败,浪费了无数资源。 他从未抱怨过此事,可偏偏却是沈君玉先提了中止,说自己不想修复金丹了。 那一刹,他是极为失望的,可他当时看着沈君玉略显苍白的脸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 那时他想:时日还长,可以慢慢来。 可自那以后,沈君玉却莫名开始疏远冷淡他,几次闭门不见,也不说理由,让他一次次失落心冷。 可即便这些,都不是原穆州不想踏足云渺阁的真正原因。 最重要的原因是——沈思源。 每每沈君玉冷落或是情绪异常时,沈思源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替他们二人周旋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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