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妃心痛莫名,不禁加快了步伐,可等她们一行人赶到听雪堂却仍被亲卫拦在了外面。 绿蜡呵斥道:“放肆!连娘娘的路也敢拦了!” 为首的亲卫为难道:“小人不敢,只是王爷进去前下了死命,不准放进去一人。” “炎定在里头?”谭妃焦急地朝里张望,可除了荒败的院子,什么都看不到,“你去通报,就说是我来了,我是婳若的亲姑姑,没道理不让我俩姑侄相见。” 亲卫首领扑通跪在地上,“小人恕难从命,求娘娘宽恕。王爷说了,如有违抗,让兄弟几个提头去见。” “什么!”谭妃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小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铁石心肠,他究竟要做什么? 眼看亲卫们软的不吃,谭妃便打算硬闯。 然而这时,忽听院子深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噗通”水声,像是有什么大物件掉进了水里,谭妃心头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何动静,就听到听雪堂内传来两声带着哭腔的尖叫。 “四小姐——” “四小姐又跳井啦——” 【作者有话说】 所以是谁跳的井?<( ̄3 ̄)y▂ξ
第13章 折露沾袖 谭妃面色惨白如纸,要不是绿蜡扶了一把,她差点就晕了过去。 她抖着唇质问亲卫首领,“里头都凶多吉少了,你还不放行?” 亲卫仍旧跪在她面前不动弹。 谭妃气极,对身后的侍从、侍女们道:“给我闯进去!王爷如有惩罚,我一人担当!” 顿时,听雪堂前乱作一团,谭妃拧着帕子在一旁来回走动,突然,里头又是一阵动静颇大的落水声。 “谁又跳下去了?” 没人回答谭妃的疑问。 听雪堂前乱哄哄的一团,谭妃的人不过是内宅的仆役,怎敌得过高炎定的亲兵。 里面也不安生,站在院门口能不时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嚷嚷声、哗哗水声。 “你以为一死了之就可以和你那死鬼前夫黄泉相会?本王告诉你,想都别想!你即便立刻死了,灵位上写的也是高门谭氏,要进也是进的我高家祖坟!” 谭妃听到里头小叔的话心神跌宕,她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过侄女和小叔会闹到如今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 她又痛又悔,恨自己当初为何要答应兄长的提议让侄女来云州。 如果婳若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兄长都是刽子手。 此刻,谭妃再也隐忍不下去,高声对着听雪堂里头喊道:“炎定!让我进去见婳若一面!你若不肯,大嫂只能跪下来求你了!” 过了半盏茶功夫,高炎定才阴沉着脸走了出来,他浑身湿透,锦衣下摆不住地淌水,所过之处,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水迹。 “炎定!”谭妃一把抓住他,“你这是怎么了?” 高炎定摇摇头,“不碍事,不过是下了回井去把人捞上来。” “婳若呢?婳若她……”后面的谭妃不敢问了,害怕会得到一个无法承受的答案。 “他没事,受了刺激晕过去了,大夫正在里面看诊。” 谭妃红了眼眶,她哽咽道:“都是我的不是,是我害了她。你俩……何至于此……炎定,是大嫂对不起你,你心里有怨气就冲着我来,不要再逼迫婳若了。大嫂求求你,放婳若回香州罢。” 谁知一向对她敬重爱戴的小叔子竟然冷了脸,谭妃还从未见过他这样不苟言笑的样子,高炎定说:“要我放过他,休想!” 他似乎不愿深谈此事,立刻背过身去,离开前又道:“夜深了,大嫂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我再去褚玉苑向大嫂赔礼道歉。”然后他吩咐一旁的亲卫首领,“送娘娘回去。” “炎定!”然而不论她如何呼喊,高炎定都没再回头。***高炎定大步流星地迈入屋内,只见上吊又跳井只剩下半条命的“谭四小姐”浑身上下干净整洁,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他正坐着吃夜宵,脚边扔了条湿哒哒的白绫。 他心底那个怄啊,自己到底带了个怎样的祸害回来?真是一分亏都不肯吃。自己不过是给了他白绫让他配合着演戏给外头的人看,结果就怀恨在心,竟使计将自己骗到井边,趁他不备用白绫假意勒他脖子然后把他推了下去。等好不容易攀着井绳爬上来,他竟然又把自己推了下去。 梅姑和金鼓吓坏了,在井边给明景宸磕了许久的头,这人才大发慈悲地让人将自己捞起来。 为了应付谭妃,高炎定还没来得及找人算账,现下看到这祸害如此自在地吃宵夜,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刚要发作,明景宸便道:“金鼓已去替你拿更换的衣裳,珠云烧了一锅水,这边条件简陋,只有浴桶,就在隔间里,请自便。” 高炎定一甩衣袖,像只刚玩过水的京巴,溅了别人一身后直奔隔间,等泡了个澡出来,就看到红泥小炉上热了碗杏酪和一小碟合欢饼。 明景宸正在灯下作画。 高炎定三两口吞完一块饼,捧着微烫的杏酪边吃边走到他身后,画还是半成品,只大约勾勒了个样子,还未着色,但已然能看出描绘的是一场盛大的灯会。 他欣赏了半天,越发对这人感到好奇。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总是如此独树一帜。非常人可比拟的气度和外貌、矫健灵活的身手和马术,还有这等画工学识,无不令人瞩目。 这样一个人,绝不会只是个细作。 这些日子以来,高炎定让人继续搜寻谭小姐的同时,还派人去调查了明景宸的来历。 然而一无所获。 光凭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想要探到一个人的身份、过去,实在过于渺茫了,他原本也不曾抱有太多期望。 现下,他望着灯下那张专注的脸,那总是狡黠精明的眸子、高挺精致的鼻梁、水色薄情的唇瓣……他不禁怀疑这碗杏酪中是否加了酒,否则自己怎会有种微醺的错觉。 明景宸画了许久,久到快月上中天,才搁下笔,一抬头就看到高炎定竟也陪着在旁边站到了现在,不禁略微惊讶,他道:“更深露重,我身体孱弱,要就寝了。”赶人走的意图相当明了。 高炎定点点头,道:“请自便。” 明景宸懒得和他客套,兀自去里头洗漱。结果等换了寝衣出来,就见高炎定躺在自己那张床榻上,正悠哉地看之前那本被他没收去的话本子。 “你没走?” “没错。”高炎定还得意地晃了晃腿,以示挑衅。 明景宸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被人鸠占鹊巢对他来说并非什么好的体验。 “这是我的寝室,让开。” 高炎定翻过一页话本,眉梢微挑,“整座王府都是我的,更遑论这儿。你若高兴,我倒是可以分床角一隅给你。” 明景宸道:“免了,和你这个断袖同床共眠我不放心。” 上次在猎户家,某人夜半发,情的事,都还记忆犹新。 高炎定被他促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他赧然地摸了摸鼻子,将书扔在了一旁,嘴却不饶人,“那你打地铺,我今晚就要睡在这张床上。” 明景宸轻嗤一声,转身就走,又被高炎定扯住了胳膊,“你去哪?” 明景宸不客气地甩开,道:“既然镇北王今夜要宿在这儿,王府中有的是空屋子,我找一间睡一宿总可以吧?” “或者我去王爷的寝室借住一晚也不是不能忍受。” “不行!”高炎定立刻拒绝。 明景宸似笑非笑,“为何不行?莫非王爷的寝室内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行就是不行。”高炎定丝毫不让步,“别忘了你现在是‘谭小姐’,你难道要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来个大变活人,好让所有人知道谭小姐实际是个男人?” 明景宸冷笑道:“知道了又怎样?我可没答应愿意陪你演多久的戏。” 这人半道想拆伙?高炎定拳头捏得嘎吱响,警告他,“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那劳什子约定,明景宸压根没当回事,他来云州的本意从来不是对方允诺的那些东西。 他走到庭院里,地上的荒草还只清理了一半,天上残月孤冷,照着地上寂寥的他。 没两天就是除夕佳节,明景宸忽然有些想家了。 可五十年后的今朝,他的家又在哪里呢? 高炎定从屋里出来,见冷月撒了对方一身清辉,衣袍下摆被草叶上的露水染了层浓郁的色泽,晚风从对方衣带边擦过,携来一阵清浅的香。 美人晓折露沾袖,公子醉时香满车。 他莫名想到这句诗,一时有些怔忡。少顷,又是一阵心慌,却说不上来由,只想尽快离那祸害远远的才好。 于是,等明景宸伤怀够了感到有些冷的时候,就发现听雪堂里早没了高炎定的身影。 “奇怪,这人现下这么好打发的么?” 一场闹剧,上吊、跳井的另有其人,而作为“谭小姐”的明景宸却毫发无伤,可该做的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两日来,高炎定安排的大夫进进出出,熬药剩下的渣子都能将池塘填了。 很快,就有那“消息灵通”的在那猜测,觉得这命运坎坷的谭小姐恐怕不好了,真是可怜了我们王爷痴情一片,最后还是争不过阎罗王。 可奇怪的是,高炎定却没再去过听雪堂,这传言便又转了风向,说那谭小姐寻死觅活,王爷为此冷了心,要让她自生自灭。 这些风言风语,搅得谭妃整宿地睡不着,幸亏高炎定还记得说要给她赔罪的事,于第二日午后亲自去褚玉苑见了她一面。 【作者有话说】 惊不惊喜,寻死觅活的是小攻乛乛
第14章 装神弄鬼 高炎定在褚玉苑只待了一盏茶,叔嫂之间究竟谈了什么,也只有他二人知晓。 但自那之后,谭妃便在王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整顿了一番,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便立马销声匿迹了。 可明面上不敢,不代表私底下没有悄悄讨论。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云州、香州的很多人都听闻了此事,纷纷觉得谭耀这只散发着铜臭味的老狐狸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镇北王怎么就看上了他家那个守寡的闺女,还一条路走到黑,破天荒地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若早知道你高炎定喜爱寡妇,还至于让谭耀那老贼捡了便宜吗? 然而在明景宸看来,这种变相被软禁监视,给人家当金丝雀的日子着实难捱。 他被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仿佛真成了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但也因为这般静养,加上高炎定信守诺言,好药好汤地养着,箭伤好得格外利索,心口处已经长了一层淡粉色的新肉,隐约像朵半绽放的桃花。 听雪堂的日子有些无聊,也许上天也知晓明景宸耐不住寂寥,于是将乐子亲手送到了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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