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监生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倒是惹得宋祁越有些哭笑不得。 见天色还大亮,他思衬了片刻后说道:“现下还早,若你们还想在御街走走,那便记得几人成群,酉时二刻之前,便需得都回国子学了。” 监生们自然应下,挨个同他作揖行礼后,便几人同行共游御街去了。 岑盛元倒是未动,抿着嘴角立在一旁。 饶是半刻钟后,所有监生都离开了,这小包子也仍站在宋祁越身旁,半点没有想走的意思。 宋泠侧头瞧他,神色流露疑惑。 见状,宋祁越仰头望天,淡声道:“那日秦阿四说,钰芦坊里也有一个妖怪,好似是专吃手指的。” “咳,我倒觉得颇有兴致,所以叫岑小郎君留下,与我们同去看看。” 岑盛元脸不红心不跳的跟着点头。 宋泠:“……?” 钰芦坊离御街其实蛮远的,脚程要半个时辰左右,期间还要行过外城的流民居所,颇为破落唬人。 宋祁越又没喊马车跟来,三人便只得步行前往。 沿路上,有不少逃荒而来的百姓。 他们身上脏乱不堪、衣不蔽体,在此处又没什么活计能做,仅能靠着京兆府每日的施饭度日。 因此这里,便更容易滋生暴乱。 但好在宋祁越身板端正,气势也威严。 平常不笑的时候,那张俊美的脸上便布满寒霜,眉目之间冷冽至极,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都不敢靠上前来。 如此行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钰芦坊。 此刻日头西垂,钰芦坊还算静谧,沿着蜿蜒小路走到一处大宅后头,便到了秦阿四所说之地了。 “是此处!我……秦阿四说,他是在这里瞧见的!” 及近,岑盛元终于恢复了活力,跑到堆放杂物的角落,兴奋的说着。 他实在过于熟稔,连宋泠都暂时忘却了与他的相见恨晚,目光含疑的盯着他看。 宋祁越倒是神色未变,声音仍旧清冷,领着两个孩子走到一处角落驻足。 “泠哥儿,把适才我让你带的吃食,放到那处去。”他嘴角含笑,“我倒要瞧瞧,这妖怪是否,真的只吃手指呢?” 宋泠应声,放好吃食后,又回来一同等着。 太阳逐渐沉入地平线,当最后一瞬光芒泯灭后,杂物的角落响起了声音。 似是啃噬撕咬,又似是蠕动爬行,又或是二者皆有,总之在这静谧的夜中,显得格外诡异。 宋祁越抬手拍了拍宋泠,示意他轻着步子上前,自己则绕到了一侧去。 片刻后,两道身影极具默契,一同朝着杂物角落行去,毫不意外的便将那个“妖怪”堵住了。 浓浓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凄惨的呜咽。 岑盛元见状连忙跑过来,手忙脚乱的点起了火折子。 昏黄跳跃的火光下,一个羸弱惊惧的身影蜷缩在角落,死死环住适才宋泠放在此处的那份吃食。 宋祁越往前走了几步,那小小身影便又蜷缩的更紧,害怕的直打颤。 “呜……呜呜呜……” 他似乎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听着渗人又可怜。 见状,岑盛元连忙上前两步挡在了身影前头,小脸拧成一团,琢磨了好久之后,才同伯侄二人说出目的。 ——他想让宋祁越,给这孩子安置个好地方。 “这小叫花真的很惨很惨,无父无母舌头被拔,我实在于心不忍。” “但父亲又管我很紧,不会让我带生人回去的,我的银钱在他那里也有记录,没办法施舍太多……” 岑盛元抿着嘴角,低头缓缓说着。 他不是没有找过旁的人,府中奴仆、家中姨娘、学堂好友……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对这小叫花子充满了鄙夷,要么嫌脏嫌臭直接拒绝了事,要么说好了安置转天又悄悄送了回来。 他无奈至极,却又无能无力。 直到今日与宋祁越一同出行时,见到这个祭酒大人的千般万般好,才恍然间又生出这个心思的。 倘若是连宋祁越也不能接受…… 岑盛元眼睛有些干涩的眨了眨,回头望着仍旧瑟瑟发抖的小叫花,轻声叹了口气。 那他也终究,没什么办法了。 小包子将所有话都说完后,便目光希冀的望向了宋祁越。 夜色沉沉,钰芦坊内万籁俱静,远处犬吠不止,宋祁越却始终沉默不语。 宋泠也望着他,目光在那小叫花和岑盛元身上转了一圈后,也缓缓落在了宋祁越的身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时间流逝,岑盛元的心渐渐冷下。 他正要开口说算了的时候,宋祁越淡然的声音却忽而响起,在寂静的空间内如石落静泉,荡开层层涟漪。 “我适才在想给这孩子安置到哪。” 宋祁越眸中沉沉:“现下忽而有了想法,泠哥儿还缺个书童,将这孩子带回去调养几日,倒是合适的。” 这话落下后,岑盛元和宋泠都愣住了。 片刻后,岑盛元才缓过了神,小脸上欣喜若狂,眸中也放着亮晶晶的光,简直要把宋祁越当成救世主一般。 “太好了!多谢祭酒大人,您是最好的祭酒大人!” 而宋泠倒是有些内敛,神色微动,并未过于逾矩,“多谢伯父。” 先去送岑盛元回府的路上,小包子叽叽喳喳的嘴就没下来过。 “祭酒大人,我……我往后,能去你府上,看小叫花吗?”岑盛元小声的问着。 ——总要知道,这孩子过得如何。 宋祁越自然含笑应下,或者是说,他等的就是岑盛元的这句话。 毕竟他原本所想,实际上就远不止此。 其一,他本就是修仙之人,理应将救死扶伤视为己任,饶是如今到了另一个世界,对于苦难之人也该能帮则帮。 其二,岑盛元终归是英国公府,最受宠的那位小郎君。 现如今有了小叫花这个羁绊在,虽说对于英国公府不是什么大事,但往后与老国公也算是有了联系,于他而言不亏反赚。 其三,宋泠是真的缺一个书童,如此也算是省了份银子。 这最后么…… 宋祁越倚在车壁,摩挲着指节的老茧,微微抬眸看向蜷缩在角落的孩子。 只有藏着秘密的人,为了避□□露真相,才会被无情的拔去舌头。 ——那这个小叫花,又有什么秘密呢?
第11章 恶毒伯父(十一) 夜色沉沉,满天星斗熠熠生辉。 伯侄二人将岑盛元送回至国子学后,便迎着长街上的点点烛光,赶在戌时之前回到了安禄府。 管家正守在门前接应。 提灯轻扬,却见着宋泠领下来一个黑黢黢的小孩,登时愣了一瞬。 他抬头看向宋祁越,语气略有试探:“宋公,这是……” “捡回来的,等会带他好好清洗,让府医看看舌头,然后安排到泠哥儿旁边的耳房住吧。”宋祁越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 他本就不擅长应付小孩子,尤其是这般怯懦不善言语的。 能在这一段时间内,与宋泠稍微消除些隔阂,已经是他身处此世,能做出最大的忍耐了。 再来一个…… 宋祁越禁不住脑中嗡嗡作响,片刻后又追了一句:“泠哥儿,这孩子既然允你做书童了,今后你就多照料着一些。” “取名、后续安置、习书识字、身体状况……大事小事,就全权交由你自己处理吧。” 他说罢连忙快步走入正房,坚毅挺拔的背影中,却又极为明显的透露着一句话: ——有事也别烦我! 宋泠、管家:“……” 鲜少见着家主这般匆忙,管家一时也有些愣神,片刻后才回过味来,便转头笑吟吟的看着宋泠。 “泠哥儿,那这孩子,就先交给老奴吧。” 宋泠点点头,旋即牵着小叫花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他不用怕。 半晌后,安抚好小叫花的情绪,并看着其跟管家离开后,宋泠这才神色紧张的,快步返回了自己的厢房。 他得尽快,给小叫花拟个不错的名字出来,还要做好一份安置规划…… 绝对绝对,不能再让伯父看不起了! 然宋祁越本意,其实只是想躲个清闲,不愿再主管太多事罢了。 此时的他静坐在寝室窗前的桌案旁,借着昏黄跳跃的烛光,看着手上的那片衣裳碎屑。 秦阿四那时所说的皮毛,应当只是看走了眼。 这衣服上绣制着不少的金羽,可抵少许刀剑误伤,日光下又会现出些许的毛皮般光亮,看错也是应当。 但仍有一点疑惑。 这清玉京中可躲避追查之处不少,为何那贼人,偏偏选择了芳鹿苑? 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在芳鹿苑传递…… 亦或是说,芳鹿苑有那贼人极为重视的人或物,让他不得不冒险…… 再大胆些想,那日芳鹿苑有赏花宴会,那贼人是否会藏匿在达官贵人之中灵巧逃脱呢…… 宋祁越垂眸细细的想着,桌案上的灯烛却忽而无风自动。 火光跳跃,雕窗上的影子开始扭曲,他眼前也渐渐模糊暗淡。 恍惚间,似乎在自己的影子旁边,又形成了第二道影子,在他的身后,正逐渐踱步靠近。 烛芯狠狠摇曳了两下,随即“滋啦”一声灭掉。 屋内转瞬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而坐在桌案前的宋祁越,却淡淡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杀意猛然袭来! “铛”的一声脆响在屋内荡开,紧接着又是几下盲目的挥砍,却始终都落在桌案与烛台上。 并没伤到人? 黑衣人心下咯噔一声,连忙旋身转换位置。 眸子在黑夜里宛如猎鹰般凌厉,他借着窗外隐隐的一丝月光,极其敏锐的在屋内寻找目标。 鼻子轻嗅,一股专属书院的纸墨香,便从屏风后幽幽传来。 在这! 他身形一闪,毫不留情的便执剑冲了过去。 屏风碎裂,剑刃破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黑衣人看着自己执剑的手被牢牢制住,神色间充满了惊诧。 “你是谁!?”他冷声问着。 黑暗中传出一阵轻笑,愉悦的声音仿佛在嘲笑他的笨拙,缓缓落下一句:“你今日来杀的是谁,那我就是谁。” 黑衣人猛然一怔,心中翻起波涛汹涌。 阁中不是说,这个国子祭酒宋祁越,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吗? 为什么现下这股力道,竟让他都难以挣脱!? 他无暇继续惊讶,连忙抬起另一只手。 断刃划破空气,再次朝着眼前之人袭去,仿佛做好了不死不休的准备。 ——情报有误!要么速杀,要么速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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