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出了垂花门,到了前院,安又宁停下了脚步。 他突然想起了雪琅。 雪琅毕竟是他一手照顾大的,虽知晓她在魔域在城主府应不会受什么委屈,可临走前不去看一眼她的近况,安又宁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安又宁脚步拐了个弯,向香雪居走去。 自上次雪琅去看过他后,便又被谢昙不知派出去执行什么任务了,今日下午方回府上。 雪琅就算是妖族,毕竟也是女子,谢昙为了避嫌兼之方便雪琅在外行走,便将雪琅安排在了离垂花门不远的香雪居。 香雪居是内院边上单独辟出来的一处地界,城主府换主人之前,这处是专供府上设宴骄奢淫逸时,女客稍憩换衣之处。城主府换了主人之后,由于谢昙无事向来不喜这些,这处便在荒置了一些日子后,被拨给了雪琅。 路程不远,不过片刻安又宁便走到了香雪居,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竟在这里见到了白亦清。 安又宁没有走进去。 安又宁站在院门外,看着院内雪琅与白亦清有说有笑,一时有些恍惚。 说起来,雪琅的名字还是他亲口所起。 当初谢昙救下受伤的雪琅,却压根没有时间看顾,扔给了他,他便细心的将雪琅照顾至痊愈。 痊愈后不多久,小小的雪鸮便学会了化形。虽然化形不完全,但是完全不影响眼前的少女对各种事物的新奇。安又宁很快便发现,少女对吃的尤为热衷,除了最喜欢喝他唯一会做的糖水之外,对其他吃食更是爆发了不小的兴趣。他便忍不住日日带她出门,在魔域四处逛吃。 魔域众人虽天然的厌恶未舍正道功法的安又宁,但碍于谢昙,对他更多的却是忌惮,因而安又宁在四方城内行走,虽遍地恶意,但还无人敢当面为难于他,上前打扰。 小小少女便吃的快活极了,每日都黏在安又宁身边。 有次逛街再次走进恰做大惠新菜品的四方酒楼时,小小少女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好多好吃的啊,阿宁阿宁你快看,好多好多好多哇!” 安又宁被她逗笑了,也跟着忍不住随口接了句:“是呀,琳琅满目。” 不巧,这个词竟就被这小少女记到了脑子里,回府后便硬说自己的名字要叫“琳琅满目”,还硬要全府的人见她都要喊上一遍,直到听得满意了才罢休,不然不放别人走。 安又宁听说后哭笑不得,他过来找这小少女,问其如此做的缘由。 谁知小小少女十分理直气壮的道:“我要自己的肚子里装满好多好多好吃的,就像阿宁带我去的四方酒楼那样,阿宁不是说那叫琳琅满目吗?我叫了这个名字多好呀,又好吃又好听!我简直太聪明啦!” 连召无语,笑话她:“哪有人叫这个的,你脑子怕不是吃坏了罢?” 妖族少女听闻气坏了,要追着连召打,安又宁将她拦下,也不作评价,只伸手揉着她的脑袋毛说:“你既喜欢,叫这个也无妨,但四字太多了,叫起来不方便,不若叫……雪琅如何?” 妖族少女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安又宁,就听安又宁道:“既符合你雪鸮本体的身份,又含了‘琳琅满目’的意思,小姑娘,你觉得如何呀?” 妖族少女本就没有名字,小姑娘是自雪鸮化形之后,安又宁方便唤她而起的临时称呼。 小小的妖族少女非常喜欢安又宁的主意,自然认定了“雪琅”这个名字。 不仅如此,最后甚至喜欢到央着安又宁教她如何书写。 安又宁便在书房一笔一划,认真且耐心的教会了这小小少女如何书写自己的名字——纵使这小少女再怎么学仍是写的歪歪扭扭,字丑的像扭着身子乱爬的地龙,甚至最后气的摔了笔,扬言再也不学写字了,安又宁也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从未生过气。 雪琅是他一手看顾大的小姑娘,对待雪琅,安又宁向来要比常人更加的亲昵与宽和些。 他以为雪琅对待自己也会如对待最重要的亲人一般。 安又宁看向院门内石桌旁,那姿态亲近的二人,忽然不确定起来。 白亦清来府中甚至还未满一年,他们二人是在何时走的如此亲近的? 亲近到雪琅执行任务回府,竟不像平日里那般,一边快乐的喊着“阿宁阿宁”,一边又在第一时间的跑去找他。 安又宁想不明白。 他的胸口像堵塞了一团又一团的棉花,喘不上气来。 雪琅回府了。 雪琅却没有去他院中看他一眼。 雪琅陪着白亦清在这里开心的聊天。 雪琅……安又宁想不下去了。 那可是白亦清啊! 不仅得到了谢昙的心,还得到了他的心的白亦清啊! ——终归是他做人太失败。 安又宁身子发软,弯腰扶住了院门口旁的白墙。 他情绪激烈,心口那颗假心却始终平静,巨大的反差使二者在他体内产生了无形的致命碰撞,诡异的互斥与博弈似乎将他整个人都完全撕裂。 他的身子仿佛在一夕之间全部变成了机扩零件,只等待着这么一个蓄积的时机,就可粉身碎骨。 安又宁艰难的缓了好一会,才觉得整个人好了一点——还好,他的身子并没有变成互斥的粉碎零件,他又恢复成了没有情绪点触及,便如同拥有着普通血肉之心的正常人了。 安又宁方扶着墙起身,再次慢慢站定,就听院内白亦清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有些发愁的道:“正魔两道互相为质,正道那边应了魔主的要求,将岭南江家的大小姐江思容送来为质,恐怕不日魔主就要定下魔域这边送去正道为质的人选了。” 雪琅天真无邪道:“你说这些做什么,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呀?”说着伸手去拿白亦清手边的芙蓉糕,放到嘴巴里,一鼓一鼓的嚼起来。 白亦清亲昵的去揉她的头发,却被雪琅叛逆的一下躲开,她气鼓鼓的道:“别摸我头,会长不高!” 听闻,白亦清却没有生气,只是回答她前一句问话道:“小傻瓜,江思容是什么人,那可是正道四大世家之一——岭南江家的嫡小姐!我们魔域的魔主将来派去正道的质子,自然也要掂量着身份,够得上才是。如此一来,定要从魔域五位城主之中非选一个不可了。” 雪琅又抓了一块芙蓉糕塞到嘴里,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看他。 白亦清就又开始愁道:“身份上又得是城主才够的上,名义上又得是义子才名头好听,这样的诚意才能堵上正道的嘴。可魔主也不是傻的,若真将得力的派去为质,不是自断臂膀?” 雪琅嘟嘴,好像有点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呀?” 白亦清肯定道:“魔主定会从谢大哥,还有玉同城城主和双卢城城主中选一个义子出来,送去为质。 “双卢城城主是一对双胞胎,整日里形影不离,又实力强横,魔主不可能将她二人拆分为质,定是最先排除的人选,那么就只剩下谢大哥和玉同城城主了。” 白亦清忽然捂着心口微微咳嗽了一下,拿起桌上茶盏抿了一口,这才继续推测道:“谢大哥在魔域时日尚浅,实力自然比不过玉同城城主,若不出意外,正道质子的身份极有可能是落在谢大哥的身上的。” 雪琅终于有了反应:“城主要做质子?”她惊呆了,甚至忘了继续咀嚼口中的糕点,含混不清的道,“那怎么行!” 白亦清以为她终于开窍,正要说什么,就听雪琅不满的道:“城主走了,谁还给我发银钱买好吃的?那怎么能行!” 白亦清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没有接雪琅的茬:“自然不行。” 他满腹忧虑道:“谢大哥出身正道,又叛离正道,若此次再出使正道为质,定会比寻常质子受到更多的刁难……” 雪琅却没有耐心再听下去,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的打断了白亦清:“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城主不能走,城主走了我吃啥,城主不能走!”她脑子急转,突然就要起身,“我去找防风那个家伙!” 白亦清快速的瞟了院门口一眼,知晓以这个距离,背对着院门的雪琅的话,远在院门口的安又宁压根听不清,便在眼前少女起身时及时拉住了她,故意用方才一般可以清楚的传至门口的声音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雪琅顿住了,看向白亦清。 白亦清道:“还是左大人告诉我的,说玉同城与襄德城关系密切,襄德城城主向来以玉同城城主马首是瞻,若除掉襄德城城主,就如同除掉了玉同城城主的左膀右臂,玉同城的实力自然就再比不上我们四方城了,那么质子的差事自然就会落在更弱的一方——玉同城城主左玉同的头上了。” 雪琅急切道:“那怎么才能除掉襄德城城主哇!” 白亦清笑了一下,忽又瞥了一眼院门口的方向,意味深长的道:“这个小雪琅你就不用担心了,左大人说自会安排,只是——襄德城城主实力强横,左大人说,一时之间竟选不出合适的刺杀人选来,此事便卡住了。” 白亦清感叹道:“刺杀人选可以卡,但魔域质子选定迫在眉睫,已然耽搁不得,若再不动手,怕就真的再无转圜余地了!” 雪琅听白亦清拉七八糟的说了这么一堆,听不明白,急道:“你说这么多,城主到底会不会被选中啊!” 白亦清却没有及时回答雪琅的话——他看见院门口那片夜色的袍角一闪而逝,冷冷的勾起了唇角。 雪琅忍不住去拉对面的白亦清:“你回答我啊,你笑什么!” 院门口那人一走,白亦清显然没有再应付妖族少女的耐心,忍不住抽回袖子,敷衍道:“放心罢,谢大哥不会成为质子的。” 雪琅却丝毫没有察觉白亦清的异样,只惊喜道:“真的?” “真的,”白亦清应付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雪琅却不让他走:“可是你说还给我带了豌豆黄的,我只吃到了芙蓉糕!”她忍不住起身围着白亦清转了一圈,却并未发现豌豆黄的丝毫踪影,立时不满的嚷嚷道,“好吃的在哪里?你骗我!” 雪琅看着一脸不耐烦的白亦清,气愤难当:“若不是你说有好吃的,我才不让你进门呢!你走你走,你再也不要来找我了哼!” 她说着便推搡着白亦清向院门口走。 蠢货! 白亦清忍不住在心中骂道。 不过,他此时已然不再在意雪琅的行为了,反而顺从着往院门口走,因为他此行的目的早已达成——让院门口那人知晓,自己已然抢走了他的一切,他还拿什么和自己争? 以那人性情,今日听了他的话,定然会孤身入襄德城刺杀犯险,而他的后招,定让那人有来无回! 不过一番话,几个行为,便处理了威胁自己地位至今的大麻烦,简直兵不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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