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私挖?!”陈天宝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啊对,是,没错,新帝登基后,的确是把国土之内的金矿全部收归朝廷,打上了官家的名号,可是这处金矿乃是战乱期间偶然发现的,无人认领,于是被本地乡绅贵族、豪门世家据为己有,也是为了在乱世之中给自己留条后路。” “现今新政初立,要是大动干戈,免不了被查,于是只能雇人偷偷挖,这不,天赐良机,水患来了,大批百姓流离失所,起初呢,联合众官员在死亡人数上动动手脚即可,可是现在,灾情慢慢稳定下来,流民有了去处,人头也都渐渐对上了,于是失踪一事就瞒不住了。” 陈天宝说着叹了口气:“毕竟啊,这挖矿可是门苦差事,只过了一个冬天,就不知死了多少人,每天都有人死,不补上新鲜劳动力是不行的!” “也有可能不全是累死的…”林一鸣若有所思——也有些,可能是吃人肉染上了疾病死的… 林一鸣不期然记起了自助餐桌上的那些肉,胃里瞬间翻江倒海,一个没忍住,扭过头去干呕… 林一鸣突如其来的呕吐之声吓了陈天宝一跳,不禁白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呀?有喜了?” 林一鸣捂着肚子兀自喘息着,没好气瞥他一眼。 陈天宝当然知道他是想起了大帐内的美食,毕竟那是每一个初至此处之人的待遇。 陈天宝讥讽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自流民失踪一事被曝出后,他们做事难免束手束脚,这人肉啊,可就珍贵了,咱们普通人是吃不上的,那都是达官贵人们享用的,毕竟贞州这穷乡僻壤,吃一顿肉乃是极奢侈之事。” “至于骨头呢,要么磨成粉,加些药材制成迷药,要么参到细米里,发酵后做成女子们的香粉,要么制成健骨的药丸,据说吃上那么一点点就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女子们用了那香粉,就能永葆青春。” “经由这些骨粉制出的东西卖得极好!各大胭脂水粉店、药铺争相购买,已经被炒到了天价!有些地方,甚至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得靠关系…” 丧心病狂! 林一鸣听后,脑海里只有这四个字。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陈天宝是真觉得此人脑子恐怕只有芝麻大小,“那玩意儿卖得如此红火,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就是打听那东西一路打听到这儿,才发现那东西居然也和这山寨有关,不然你觉得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以身涉险的?” 林一鸣惆怅到都忘了跟他斗嘴,叹了口气 “那西北方和正东方呢?是做什么的?” 陈天宝同样也叹了口气,“这个…我也只是听说…西北方皆是中等个子、身材匀称,不胖不瘦,容貌姣好的,据说是准备卖去做仆人、侍女之类的,在这里算是比较正常的了。” 陈天宝忽然停顿了一下,满肚子坏水烧开了,斜眼儿打量着林一鸣,“如果你去了此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林一鸣:“……” 陈天宝:“而正东方嘛,那就有意思了,你听说过妖市吗?” 林一鸣一蹙眉:“妖市?什么东西?” “这妖市啊,顾名思义,皆是妖魔鬼怪,光怪陆离无奇不有,其中最受欢迎的当属天仙醉,千百两黄金才能窥得仙境一次,据说里面金碧辉煌、宛若天宫,但是!” 陈天宝两只眼睛里闪动着阴恻恻的光:“跳舞的却不是美艳娇娘,而是…被剜眼去耳、无肢无口的…人彘,这也避免不了有些人就有某些奇怪的癖好,夜里不要娇人儿,专要这些人彘为床伴,人家啊,就好这一…” “好了你别再说了!!”林一鸣实在听不下去了,截然将其打断。 这简直比他还变态… 世上竟有这种地方… 林一鸣觉得这个所谓的剧本里的世界,愈发真实而恐怖了。 他再次记起河边那声凄厉的惨叫和那一片血水了。 恐怕正是在行剜眼去耳、砍肢封口之刑,受不了莫大的痛苦,投河自尽,至于那一片血水…恐怕是得手了的。 这也太残忍了! 林一鸣浑身汗毛倒立,心跳加速,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他须得闭上眼喘几口气,胸口的气才能顺些。 他忽然觉得自己正一步步靠近最恐怖的人间地狱,置身黑暗血腥之处,他忽然很想念很想念赵昱宁,想抱着他,在他怀里就那么待着就好,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他不禁记起姜湖来,不知他懂没懂自己的意思去搬救兵来,也不知赵昱宁会不会来。 林一鸣一想起赵昱宁满心的思念之海就翻涌不息,鼻头一酸,忽然有点想哭… 他用力捏住冰冷的铁链,骨节发白,勉力忍耐住。 陈天宝不禁讥嘲一笑,想来这高高在上、生来就坐吃享福的皇子,目之所及皆美好,受不了这人世间最阴惨的丑恶,也是情理之中。 但他哪儿知道,世上之事,还有比这更阴惨的。 陈天宝身子一斜,半倚半靠在木栏上,说:“你来时,可遇到了一个老翁?” 林一鸣遽然侧首:“你怎么知道?!”
第41章 布局(二十六)跑,不要回头 陈天宝不知什么时候躺下了,正侧卧在地上,单肘撑起上半身,跟回家了似的。 陈天宝是阴阳怪气的一把好手:“还我怎么知道~那老头儿可大有来头,专挑上前搭话的倒霉蛋推荐来莫崇山,我兄弟就是这么进来的。” 林一鸣腹忖:就是天选的大冤种呗。 “你兄弟也在第三层?” “是啊,但是关在离咱们很远的地方,隔了十几间屋子吧。” “还没被吃啊?”林一鸣下意识脱口道。 陈天宝:“……你会不会聊天啊?你才要被吃呢,再说了,你见谁家把刚买来的豚当场宰了吃的?那瘦瘦小小的,吃啥?嗦骨头啊?不得养得膘肥体壮?” 到了这会儿,林一鸣已经没脾气了。 陈天宝一边说一边吐槽:“四个方向各有一个领头人,叫什么...方领?比我那天宝都难听...而那老头就是四个方领人的头儿,叫…四方总领,这还稍微好听点儿。” “原来如此。” 林一鸣总算觉得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渐渐散开了。 有时候指引你走出迷雾森林的,不一定是仙子精灵,也有可能是陈天宝... “那金矿何在?”林一鸣严肃道。 “你要干嘛?你该不会...也想发财吧?咋,皇子很穷吗?” 林一鸣觉得自己额角滴出了两滴冷汗:“...你觉得呢?” 陈天宝早已对林一鸣改观,先前怼他是因为看不上,现在怼他是因为好玩。 “我咋知道。” 陈天宝嘴上这么说着,手却伸入怀中摸了张纸出来,从两根木栏中间扔了进来,林一鸣忙走过去拿起。 那纸被迭得四四方方,巴掌大小,展开却是很大的一张。 林一鸣就地坐下看,只见崇山峻岭之间画着个不怎么规整的小圆圈,距离圆圈很远的地方,大概有...三四座山那么远,点了个墨色小点。 一只脏兮兮的手伸过来指着图纸,陈天宝:“圆圈就是这个围楼,黑点是金矿的位置,你一个人不行的,赶紧去找人来吧。” 林一鸣斜眼看他,“那你干...你怎么还躺下了?不嫌脏啊!” 陈天宝一梗脖子:“啧!大丈夫不拘小节!又不是姑娘家,那么爱干净干嘛!” 林一鸣撇撇嘴:“这该死的松弛感。那我去搬救兵,你干嘛?” “不用你管。吶,看着啊,我只讲一遍,这林子里错综复杂,野兽出没,要是迷路被吃了,可没人替你收尸。这里。” 陈天宝说着,手虚空在图纸上沿着围楼往左划了一条笔直的线。 “这就是下山的方向,此山很特别,地势先高后低再高再低…最后越过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头,就能看到你来时的那条路了、” “你怎么知道我从哪来的。”林一鸣好奇将他打断。 陈天宝皮笑肉不笑:“...我料事如神。那老翁在郡城里啊!从城里出来到莫崇山只有一条路!!还我怎么知道...” 林一鸣被他陡然抬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不禁闭眼歪头,“你小点声!聋了!!” 陈天宝嫌弃又幽怨地瞪他一眼:“继续看!好多人之所以没能逃出去,就是因为对地形产生了怀疑,那山头海浪似的忽高忽低,就在自以为快要到达平地时,便会遇上个更高的山头,殊不知,只要翻过去,往后皆坦途。” 陈天宝嘴上说只说一遍,记不住迷了路被野兽吃了活该,但手还是很诚实地用炭笔在图纸上将那条线标了出来。 林一鸣很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不离开,但没有勇气张口。 想他一个堂堂王爷,一个桀骜不驯的天之骄子,混到被一个山匪吼来吼去、惮他的气势…真是可悲!可悲得很吶!! 这要是叫赵昱宁看见了,定会笑他林一鸣也有今天... 二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到了后半夜,二人都困得睁不开眼了,就那么一个靠在木栏边,一个侧躺在地上睡着了。 他们是被一声紧一声的呼喊吵醒的。 林一鸣竭尽全力唤醒混沌的神智,揉了揉眼睛,“唔…天亮了。” 一扭头看见陈天宝也才睁开眼,只是赖在地上不想起。 “他们在喊什么呢?”夜里有点凉,林一鸣嗓音有些沙哑。 “召集矿工下矿,一去就是好几天。”陈天宝忽然意味深长地说:“兄弟,剩下的路,就全靠你自己了。” 还不等林一鸣说什么,陈天宝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仿佛刚才赖在地上的人不是他。 他跑到半拉墙边,撑住桌子大吼大叫,当场返祖。 不一会儿,一个守卫顶着一脑门官司提刀走了过来:“喊…喊什么喊!” 还是个结巴… 陈天宝痞里痞气地往桌上一跨:“守卫大哥,我们哥几个负责的那一块区域上次被挖塌了,到现在都没修好呢,我们就不用去了吧?” 结巴守卫说话本就不利索,此刻更是又气又急,脸都红了:“去…去!为…为什么不去!” 陈天宝:“我们…我们去了干嘛呀?塌了没东西可挖呀!” “修…修!你们得…负…负责修…修好。” “好好好,修修好修修好。”陈天宝学他说迭词,卖萌似的。 林一鸣唇角一绷险些笑出来。 这也太欠儿了。 那守卫大哥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又气又惊诧地看着陈天宝,许是没料到他一个矿工竟敢调戏守卫,好半晌哑口无言。 陈天宝回到林一鸣身边,“矿工十人为一小队,我们这一队是最不让他们省心的,但凡我们去,他们必会派出更多的守卫,届时十之八九的守卫都会去金矿那边,你就趁机能跑多远跑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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