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鸣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声音幽冷道:“你们就是这么办的事?” 他阴恻恻的目光移向刺史封华章,道:“灾情不但没有控制住还愈加严重,现在连人都丢了,你到底能干嘛?朝廷养你是吃白饭的吗?!”他一拳重砸在桌上,桌上事物随之颤了三颤。 封华章应声扑通跪地,瑟瑟发抖:“王爷饶命,下官...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他喊一声朝自己脸上掴一掌,左右交替,两颊顷刻红成一片,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屋内,其余官员吓得气都不敢喘,低低垂着脑袋。 林一鸣对他的苦肉计无动于衷,留他在当地继续扇巴掌,起身扬长而去,经过他身边时,林一鸣稍作停留,低声对他道:“既然这么喜欢打,那就打到夕阳落下为止,中间不许停。” “是,是。”封华章点头哈腰。 林一鸣走后,封华章看了眼外面蓝湛湛的天,现不过才上午头,离夕阳落下至少还有四五个时辰。 封华章又连扇了两三下,牙疼似的咧咧嘴,心疼地抚了抚自己可怜的脸蛋。 一官员上前,小声地说:“大人您轻点打,我们不会告诉王爷的。” 封华章没好气地一侧头,呵道:“滚蛋!” 林一鸣出了州廨,吩咐侍卫牵一匹快马来,侍卫似有预感,问道:“王爷这是要去哪?” 林一鸣说:“阳辰郡。” 那么危险的地方,侍卫肯定不能让他独自涉险,但又知道他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的尿性,表明自己愿跟随前往,林一鸣倒也没拒绝,只叮嘱他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赵昱宁。 不告诉其他人是因为,此行毕竟是悄然潜入,人多了难免走漏风声、打草惊蛇,他倒要看看,这些远离皇都的偏远之地,底下到底存着什么暗潮,不告诉赵昱宁,一来怕他担心,二来怕他执意要寻去,此地不可无人坐守。 林一鸣信不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两匹棕色神骏迈蹄狂奔,须臾消失在黄尘翻滚的小路尽头。 他们在阳辰驿短暂停留,一路边走边用树枝扫去来时的马蹄痕迹。 喝了几碗茶,林一鸣换上更糟乱的粗布衣裳,把向来白皙洁净的脸也用污泥抹脏,俨然是个风餐露宿、狼狈凄惨的流民了。 付钱时,林一鸣状似不经意地问店家,“店家可知最近的流民营在何处?” 店家以怪异的眼光打量这二人。 二人虽皆粗布衣裳,满身糟乱,但一个气质脱俗、满身贵气,另一个气质沉稳、眼神警觉,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店家收了钱,道:“打听流民营做什么?” 侍卫姜湖显然还没适应流民这个身份,眼一瞪,凶神恶煞之气就显现了出来,严厉道:“让你说你就说,问那么多做什么?” 林一鸣一计眼刀飞去,姜湖乖乖闭上了嘴。 林一鸣将计就计,卖惨道:“不瞒店家,我本是渠月城中富贵人家,怎知水患降临,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只逃出我主仆二人,一路逃难至此。” 这倒是符合他二人的外形气质,店家将信将疑着卸下了防备心,淡道:“渠月城离这里可是有六百里地,也真是苦了你们这些公子哥了。” 店家的视线扫过他二人身上的破衣和破草鞋,抹布放在桌上,很自然地落座二人对面,悲切道:“人家都说,三个县设一小型流民营,可纳二百来人,一个郡设一中型流民营,纳五百来人,一个州设一大型流民营,纳千余人,可说是这么说,我反正是没在这阳辰郡里见过。” 店家神秘兮兮地凑上前,压低声音道:“不仅流民营没见过,就是逃难的流民都没见过几个,许是阳辰郡路途遥远,中途饿死了吧,可怜吶……” 店家摇头叹息一阵,道:“你们来错地方了,此事依我看,邪乎着呢,赶紧投贞州城去吧,那儿好歹有靠谱些的官家庇护,尚还安全些。” 二人闻言不语,默默相视一眼,林一鸣道了声谢,离去了。 店家一句连流民都没见过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阳辰郡并不在水患殃及的范围内,设置流民营是为了收纳更多流民,在城门口设置官兵,凡进入阳辰郡地区内的流民皆要记数人头,就算不能记个完全,大概也是有的。 按理说应是整个贞州除贞州城外,流民最接踵而来之处,可一个都不见... 林一鸣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搞鬼。” 姜湖打量他阴戾的面色,笑道,“王爷此刻像极了打鬼的钟馗。” 林一鸣看过来,姜湖忙敛起笑容垂下头认错,没想到林一鸣却说:“有么?” 姜湖忙抬头笑起来:“有!” 林一鸣将头一仰:“那以后,我就叫魏钟馗了。” 姜湖无脑迎合:“好好好,好名字。” 二人一路行至阳辰城外,却见本该进出森严的城门口,此刻却一个官兵也不见,他们驱马进入,目之所及处除清风卷着残叶翻滚外,连个活物也不见,整个阳辰城萧索得仿若一座空城...
第37章 布局(二十二)平安寨 街上没人,尚可勉强用人都躲去城外流民营里了来解释,可郡廨也是空的,这就难说了。 眼见二人策马快游遍整座城时,在一堆高垒于院墙外的柴垛前,看见个懒洋洋靠在柴垛上晒太阳的老翁。 老翁一身粗布烂衣,怀中抱一根粗枝干充当拐杖,闭目养神。 林一鸣冲姜湖使了个眼色,姜湖会意,当即下马走了过去,客气道:“敢问老翁,这城中的人都去了哪儿?” 老翁并不睁眼,喉咙里滚出一串沙哑的嗯声,忽然呵的一声吐了口痰,才懒洋洋道:“城外,八十里的莫崇山。” 姜湖觉得这个老家伙倚老卖老,丝毫不懂得尊重人,不禁没好气道:“去那儿做什么?” 老翁闻言将眼睁了条缝,不悦地睨着这没大没小的小屁孩,正要说什么,看到了他身后高坐于马背之上的林一鸣。 林一鸣见城中无人,放松了紧惕,没有伪装,此刻高骑于马背之上神采奕奕。 老翁浑浊的眼里精光一闪,仿佛看到了什么珍奇珠宝,冲姜湖和蔼一笑,“年轻人莫要心急,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姜湖觉得他的笑莫名瘆人,不禁缩了缩脖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翁话音甫落,林一鸣驾的一声驱动马匹扔下姜湖扬长而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姜湖忙追了几步,冲他的背影发出‘哎哎’的急叫,却已是无力回天。 老翁好心指着马匹对姜湖道:“两条腿怎么追得上四条腿,莫要忘了你的伙伴。” 姜湖一着急竟忘了自己有马,忙折返回去翻身上马,匆匆向老翁道声谢,追着林一鸣的踪迹而去。 老翁斜睨着二人离去方向,唇角笑意变得阴沉,自怀中摸出个短窄的竹简,在上面用笔划了两道,自语道:“真是顶顶好的食物。” 待姜湖一路快马加鞭追到莫崇山,见山脚下只剩了一匹马,林一鸣早不见踪影。 马都没停稳姜湖就跳了下来,绕着林一鸣的马转了几圈,似乎想寻些蛛丝马迹以捕捉林一鸣的去向。 毫无头绪的姜湖茫然四顾,目之所及皆崇山峻岭,一条蜿蜒土路自他脚下延伸,来不见尽头,去亦不见尽头,路上空无一人。 他不禁大声疾呼几声王爷,唤了几声想必王爷二字并不具代表性,于是将心一横,大叫了一声:“魏权!” 然而,饶是他再如何大不敬,回应他的都只有漫山寂静。 林一鸣策马至莫崇山脚下时,正赶上一小波十余个流民朝山上去,他急下马奔去,拉住末尾的一个问询情况。 据此人说,莫崇山上有处山寨名平安寨,寨中发放免费的饭食还提供住处,但每日只接待三波流民,严格控制人数。 林一鸣好奇:“您是如何得知的?” 此人自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林一鸣展开,只见是一张告示,上面所记载的内容与此人方才所言相去无几,想来是看了告示才来的。 此人将告示交于林一鸣后转身就走,林一鸣急追两步拉住他问他从哪来,此人道:“莫家庄。” 莫家庄位于莫崇山东南方,与阳辰郡城正好是两个方向。 看来这告示在阳辰郡的各个县内都张贴了。 林一鸣回望来路,看到还是山路上一个小黑点的姜湖,等是不可能等得及的,山上情况复杂、道路曲折,要是跟丢了很容易就此错过,林一鸣于是决定孤身先行,将告示插入马背上的褡裢内,剩下的就看姜湖够不够聪明机警了,然后就跟在众流民身后走了。 山路崎岖陡峭,林一鸣跟着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久。 他记起许多比较考究严谨的古装剧里,贼人带陌生人入老巢时都是要蒙其双眼的,就是为了防止此人是个细作,记下进入老巢的路。 可这路,林一鸣就算不蒙眼也记不了一点。 总算在他小腿肚子发酸时看见了高处一圈土黄色的木栅栏和土黄色的屋子,还有几个灰白的帐顶。 林一鸣撑住树干喘了几口气。 他想不明白这些流民走了几十里山路而来,怎么比他还能坚持,走到现在就不见有人停下休息过,也不见有人喘气喘成他这样的。 难不成...这就是古代人和现代人体质的差距? 回想几年前,林一鸣也是个脆皮大学生,蹲下系个鞋带再站起都能当场晕过去,随机吓死几个路人。 真得锻炼身体了。 不然怎么给赵昱宁幸福。 林一鸣唇角忽不可抑制地扬起一抹回味的笑,那晚的画面不期然浮现于脑海,林一鸣小腹当即一烧,伸出粉红的舌润了润干裂的唇。 那晚的画面激发了他的肾上腺素,让他忽然有了力气,一口气爬了上去。 平安寨大门恢宏气派,两侧各两个守卫,另有四个巡守两两一组在门内外转来转去。 门外的两个巡视着准备进入的流民,门里的两个则盯视已经进入的,将他们各自分流,指派个负责接引的守卫将其带走。 负责接引的守卫数量很多且有各自规定的路线,不停来来去去,走一个就有下一个补上。 他们四人为一组,将分派来的流民引向正西、西北、东北、正东四个方向。 林一鸣暂时不知道他们评判的标准是什么,只感叹他们守卫森严、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比阳辰郡城门口的守城士兵不知专业上多少。 想他泱泱大国,士兵竟还比不上区区山匪…不禁发出一声自愧不如的叹息。 大门正中间竖起一根很高的竹竿,以竹竿为中心,众流民被分成左右两波,以减轻众守卫的工作量。 终于排到了林一鸣,林一鸣装出畏畏缩缩的样子来,担惊受怕地上前,步子迈得太小,要走不走的,没耐心的巡守大力推了他一把,叱道:“快点!”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9 首页 上一页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