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反转(一) 沈时钊被请进了谢府。 沈时钊和谢止松两个人立在大堂里, 谢止松安然坐在太师椅上,沈时钊站在他面前。 谢止松幽幽开了口:“这件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沈时钊微低着头,目光毫无波澜地落在地上:“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不然对我们都不好。” 谢止松气定神闲地挑眉:“对我们都不好吗?关我什么事?你有证据吗?” 窗外的风吹进室内,吹散一室的沉默。 谢止松气势强大,压着沈时钊,沈时钊看着他,说:“那批木头最后全进了谢府, 没关系吗?” 恍惚间,谢止松握住椅子的扶手, 他抬眸,目光像黑夜刚刚降临那一刻,“什么意思?” 沈时钊:“谢云坤想要一批上好的木头, 所以那批木头最终进了谢府。” 谢止松听闻,将手狠狠往桌子上一拍,“你,坑我?” 谢止松的目光里有打量, 有怀疑,如同在说:原来那个时候,你已经留了一手? 往事像水一样从眼前滔滔流过,沈时钊直视着谢止松的眼睛,“曾经, 我对你从不设防, 哪怕人的本能是为自己。” 但是......但是谢止松却似乎没有完全信任过他。 回想先前, 沈时钊的确听从了谢止松的指示, 要将那批名贵的木材运走,只是起点和终点之间路途太远, 谢止松又不管工人的死活,限期几天之内搬完。 工人们夜以继日,脚上磨出血泡,身上磨出血痕,可能时间刚刚好够搬完,体弱的甚至可能把命留在路上。 沈时钊于心不忍。 他心急如焚,整夜睡不好觉,想破局的法子。 这批木头原本要卖出去换金子,但他听说谢云坤要往府里买一批上好的木头后,便让人把这批木头送进了谢府。 宫里用的木头,谢云坤对此自然很满意,沈时钊也放下心来,工人不用跑那么远的路,搬到谢府总是要更近一些,两个人就这样达成了私下交易,木头运到谢府,银子由谢云坤出,相当于左手的钱倒腾到右手,谢云坤用原本的预算买到了更好的木头,何乐而不为。他们都认为此事不大,于是全没和谢止松说。 今日回头看,多亏曾经的一丝善念,让今日沈时钊的处境不至于过分尴尬。 沈时钊救了那些工人,多年以后,那些工人回过头拉了他一把。 谢止松抓着椅背,胸中憋着一股吐不出的气,忽然,他费力咳了好几声。 沈时钊下意识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水,递到谢止松身前。 谢止松大喘气咳着,看了一眼眼前的水杯后,愣了愣,终究接了过去。 沈时钊把家奴喊了进来,让家奴好好照顾谢止松的身体,谢止松看上去不想和他多说,他便告辞离开了。 很快,朝中关于沈时钊的指控在一夜之间全部匿迹销声,这消息来的时候来势汹汹,去的时候干脆利落,看不明白的人一脑袋问号,看明白的人心里如明镜。 谢止松和沈时钊暂时和解了。 这年头,能握手言和就说明两人都不干净,谢止松怎么可能清清白白? 一场闹剧消停了。 没想到事情以这种方式落下帷幕,然而这边刚刚平息,那边又起风波。 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因年岁已高,不能再在位子上久待,他一下台,这个空缺势必要找人补上。 翰林院一直为朝廷输送人才,更是内阁阁臣的培养摇篮,地位不言而喻。掌院学士掌管文翰,作为最高长官,自然分外重要。 现在朝中风雨飘摇,泰王不似以往,无欲无求,他的野心早已像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漫了出来,如果说他之前蛰伏在暗处,现在无疑站在了明处。 锦王和泰王都希望这个位子上坐着支持自己的人。 其实,对泰王来说,他没什么自己人,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只要不是泰王的跟班,跟着他霍霍人,差不多他都可以接受。 因为一个任命,两个小王之间的气氛微妙起来。 锦王的脚刚踏进谢府,这边的消息便被马不停蹄的传到了沈府。 沈时钊和邹清许听闻,对视一眼,互相心领神会。 锦王这是搬救兵去了。 对现在的朝堂来说,在荣庆帝面前,说话最好使的人是谢止松。 这件事谁如果得到谢止松的相助,谁便能如虎添翼。 锦王率先开始行动。 邹清许拨弄着沈时钊书房里的兰花,问他:“谢止松会帮锦王吗?” 沈时钊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不会。” 邹清许啧啧感叹两声:“这么肯定。” 沈时钊从书柜中抽出一本古册,他之所以这么肯定,还不是因为曾经的言传身教。 “谢止松很谨慎,一来他在皇上眼前立的人设一直是不参与两王相争之事,二来他在不确定未来究竟是谁家天下时一定不会轻易出手,而是左右平衡,维持着与两家的关系。” 邹清许:“那我们呢?我们该怎么办?谢止松诡计多端,心思恶劣,他的权谋玩得炉火纯青,皇上对他还溺爱得不行,这个位子很难握在手里。” “握不了就不握了。”沈时钊看着邹清许身前的花,面容平静,眼里平淡无波,“一城一池的得失有时候并不重要。” 邹清许忽然转过头,“你有主意了。” 沈时钊:“谢止松被皇上保着,我们很难把他拉下来,要想对付他,只有一个办法——让皇上自己放弃他。” 邹清许若有所思:“让皇上放弃他,只有谢止松最知道该怎么做,他一点都不敢踏足的地方,就是禁地。” 一回头,沈时钊胸有成竹地说:“所以这件事需要你帮忙。” “行吧。”邹清许叹了一声,搓了搓手,像想起什么似的说:“我不是刚给他送了一幅画嘛。” 谢止松不会想到,文谦费尽心思献给他的画,是邹清许专门为他们设下的局。 有人爱拍马屁,那就让他们拍到马头上。 “画的事先不着急,搭配别的美味食用口感更佳,它只能锦上添花。”屋里的炉子似乎没炭了,沈时钊走到炉子旁,伸手悬空放上去,偏头看了一眼邹清许后,说:“过来。” 邹清许慢悠悠走过去,“这件事还用悄悄说?屋里又没人。” 邹清许把一只耳朵凑上去,等着沈时钊指点迷津,他刚把脑袋杵过去,沈时钊抓过他的两只手,放在炉子上一起烤。 邹清许身上一下子热了起来。 尤其是脸,脸比手还热。 . 泰王府,泰王正在同几个幕僚商讨翰林院掌院学士之位,荣庆帝身子好起来之后,两位王爷之间的气氛越发紧张,虽说荣庆帝相安无事,但所有人都默认有件事越来越近了。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捶打,泰王已经磨炼出帝王的心思,邹清许明显感觉到,泰王比起先前,明显圆滑不少。 邹清许赶到王府的时候,正听到有人说谢止松有意朝荣庆帝推荐的人貌似是泰王心仪的对象。 这是明显的讨好。 谢止松给泰王刷了个穿云箭。 可能讨好还算不上,说不准谢止松想提拔的人刚好是他看上的人,他顺手推舟送个人情。 毕竟谢止松不掺和王爷们之间的事儿。 外面冷,大堂里的火炉烧的倒是热,加上人多,热得让人出汗,另外几人听到谢止松识时务的举动,纷纷面色大好,像遇到什么喜事,神态轻松自然。 邹清许落座,泰王瞧他赶来,问道:“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邹清许点了点头:“谢止松有意朝我们问好,其实他在这件事情上一直很有分寸,从不得罪任何一方。” 泰王想了想说:“如果能借谢止松的手,拿下翰林院掌院学士的位子,未尝不可,你觉得呢?” 邹清许神情严肃,他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滑了一圈,沉声说:“不可。” 四周寂静无声。 邹清许:“王爷将来要用像谢止松一样的臣子吗?” 泰王开口前,旁人替他回答:“谢止松的确不是良臣,但现在我们需要在朝中站稳脚跟,利用一下他难道不行吗?” 邹清许:“可以,但是有一利和百害。” 泰王忽然打起了精神,他抬头问邹清许:“依你来说,我们该怎么办?” 邹清许:“冷落谢止松,和谢止松保持距离,最好让他完全倒向锦王。” 邹清许说完,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泰王伸手摸了摸下巴,这话乍一听有点离谱,席间忽然响起窃窃私语,谢止松的确招人讨厌,但在这个关键时候,把朝廷重臣、帝王爱臣、内阁首辅谢止松完全推给锦王,总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 泰王轻声一笑,“把谢止松推给锦王,锦王的支持者可就强大了,我记得你说过,政治脱离不了黑暗,我们不介意战术性倚靠一些有污点的手段和人,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有时无伤大雅。” “我知道。”邹清许看向泰王,“我敢这么提,是因为我对王爷有信心。锦王和谢党,一个都不能留。”
第103章 反转(二) 泰王听从邹清许的建议, 故意疏远谢止松。 谢止松对他示好,他当没看见,谢止松传达善意, 他当谢止松别有用心,冷脸相对。甚至谢止松在路上看见他,和他寒暄,他都分外冷漠地回应。 泰王的言行举止无一不透露着对谢止松的厌恶。 谢止松的热脸一次又一次地贴了冷屁股。泰王好似铜墙铁壁,摆明了不想搭理他, 和他有任何沾染,哪怕他真挚的一次次退让, 泰王毫不在意,实在难以攻破。 在两小王的争斗逐渐快浮出水面时,留给谢止松的时间不多了。 他想在两派之间游刃有余地摇摆, 既不得罪荣庆帝,也不得罪任何一方,给自己留充足的后路,将来不论谁当这个国家的主人, 都将有他一席之位。 然而,泰王明显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些年谢止松习惯了倚靠权力,掌握权力,驱使权力,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冷落和看不起的寒门士子, 在一次次被无视之后, 他心灰意冷, 艰难地做了一个决定。 谢止松投靠了锦王。 他很郁闷, 这是他万般无奈之下做的决定,他只能朝锦王靠拢。 泰王明显不把他当一回事, 哪怕他是大徐的内阁首辅,手握大权。泰王厌恶他,疏远他,无视他的示好,甚至敌视他,将他视为敌人。 这次,谢止松不仅压宝天下将来的新主,还要助他一臂之力。 相比起泰王,锦王的确更好操控,也更好相处,因为他们本质上是一类人。 他与泰王格格不入,硬融势必会给将来的君臣关系带来隐患,不必勉强。人和人之间是有磁场的,除非共同利益足够大,将彼此绑定,否则,没有眼缘、气场不合的人很难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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