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来还想问问关于圣家的事情。”揭园摇摇头。 “不是我,是我们。”揭园的话让胡尽宵的面色沉重了些,“圣家猎捕了许多妖族,在逃走前,我们打开了地牢的大门,所以追兵才会来的那么慢。” 果然,圣家在背后谋划着什么,揭园紧紧抿着唇。 “圣家抓了那么多妖,却没有杀你们?” 胡尽宵点头:“圣家并不是为了斩妖除魔才抓我们,他们似乎有一门可以借由妖族力量加快修炼的秘法,抓捕我们只是为了暗中修炼,增强实力。” “否则阿骎和那位若木公子也不会这么容易救出我了。”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圣景一为何要残忍杀害嘉荣? 揭园忍不住蹙眉。 “可他杀了那个姐姐!”胡骎骎显然和他想到了一处,主动提及嘉荣的死。 胡尽宵有些疑惑地想了想:“会不会是有别的原因,让他决心要杀那位小姐呢?” 别的原因……除了邪恶的修炼之法,还会有什么原因,可只是修炼,根本不用杀嘉荣。 “算了。”心里实在太乱,揭园转而问道,“圣家的修炼之法我们有办法向世人证明吗?” “很难,就算我能找来逃出的同类,凭借圣家的声望,我们很难取信于人。”胡尽宵表情为难,紧接着又担忧地望向他,“公子,你有没有想过别的?” “别的?”揭园一愣。 “在赶赴此地途中,长风公子曾说过,以圣家的行事作风,绝不会放过这个抹黑你的机会,你二人造访圣家,圣家失火,而被其关押的妖却同你们一起回到了揭家。”胡尽宵忧心忡忡地说道。 “一旦圣家放出风声,揭家定然难逃诘问,到时候,所有的错都会栽在你身上,你的名声和清誉……恐怕将一朝毁之。” 试炼大比近在眉睫,揭家从揭暄一出世便在为这个家主唯一的孩子造势,整整十八年,到了撷取果实的时刻,却遭逢大难,整个家族几近覆灭。 那么当年,揭暄的死,是圣家动的手吗? 越靠近真相,揭园越觉得真相不会美好,真相往往是残酷,是血淋淋的。 更何况这本就是以血铸就的过去。 “我不在意。”他不过是在幻境里做了半个月的揭暄,就听到无数人对他名声的赞扬和担忧。 揭宥阳好像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行走的招牌。 那么顶着这个名字活着的那个人,他真的快乐吗?他真的那么在乎自己的名声吗? 人都死了,名声或是清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揭暄的家人、师兄弟甚至是竞争者,他们眼里看到的是真正的揭暄吗? 完美的形象和名望成了揭暄挣不开的枷锁,他到底是不知道是谁杀了自己,还是根本不在意。 浓重的悲哀和窒息扑面而来,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感受,还是揭暄的,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在意。” 胡尽宵惊讶于他奇怪的语气,下意识选择了沉默。 反倒是心思单纯的胡骎骎没什么所谓地附和道:“就是,管别人怎么想,自己开心最重要!” 他没心没肺的话缓和了屋里的气氛,揭园也跟着心里一轻。 难怪后来的胡骎骎成了最桀骜不驯又广受粉丝喜爱的洒脱大明星。 “对了,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我?”胡骎骎一脸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看看揭园又看看胡尽宵。 “对。”揭园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胡骎骎瞥一眼同样茫然的父亲,只好不情愿地凑过来:“什么事啊?” “长风说若木公子最怕狸猫那样毛茸茸的,你说是不是真的?”揭园微微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神秘。 “当真?”胡骎骎眼睛一亮,连忙追问。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揭园避而不答。 胡骎骎耐不住性子,立刻应道:“成,我去试试!” “试到了记得告诉我。”揭园叮嘱他。 “没问题!” “你们在这里好生歇息,若是有什么不妥,便叫人知会我一声,我就不打扰了。”揭园见胡骎骎答应得痛快,放下心来,起身告辞道。 胡尽宵连忙起身将他送到了门口:“还要多谢公子的照拂。” 听到这话,揭园忽地顿住,转身问道:“胡先生,我可否多问一句?” “公子请问。” “您为何庇护南临百姓多年,从未离开?” 胡尽宵有些意外,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他们相信我,相信我会保护他们,我受了他们的供奉和香火,就该当还以太平。” “仅是如此?”揭园惊讶于他简单的回答。 “不只,其实我是逃到南临的,藏身于破庙,饥肠辘辘,那一夜,我本想吃了那个农夫果腹,可他却诚心祈祷,献上食物。”胡尽宵眼中浮现追忆和恍然,像是重新回到那一夜的庙中。 “不是我救了他,是他救了我。” 揭园搭在木门上的手轻轻一用力,门缓慢打开,阳光洒在他的侧脸,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生命,需要一点光亮才能继续。
第58章 “你好慢。” 揭园尽量放轻手脚,但归海淙还是立刻就被惊醒了。 “抱歉,吵醒你了。”揭园慢慢合上了门。 “武弘找你什么事?”归海淙伸手揉着惺忪的眼睛,目光却黏黏糊糊地粘在他身上。 揭园转身走向归海淙:“他看到你受伤了有点担心。” “就为这个?”归海淙撑着床坐起来,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他还特地跑一趟。” 揭园已经走到床边,看着归海淙憔悴的脸,先是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不只,他是因为我跟揭永年吵架才来找我的。” “揭永年?揭暄的父亲?你们怎么会吵架?” “他说我把你们带回来会毁了揭暄的名声,毁了揭家一切的努力,我不同意他的说法。”揭园简单概括了两人争吵的内容。 “那你是怎么想的?你也是捉妖师,从一出生就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后面那句话归海淙说的格外慢,慢的好像每一个字都是仔细推敲后才说出来的,都不符合他的性子。 “我算什么捉妖师,不过是沾了点血脉而已。”感受到归海淙的忐忑,揭园故意口吻随意,“我只是看不惯他把名声看得比儿子的命还重。” 揭园避开了他的问题,他想问的并不是揭园对这件事的看法,他真正想知道的是揭园是不是介意自己妖族的身份。 归海淙伸手去够揭园的手,揭园的手心很凉,不像这个天气该有的温度,让归海淙没由来的心里一紧。 “你手好凉,是不是那天受的伤还没好?” 即使经历了许多,揭园还是不习惯突然的身体触碰,下意识挣了挣,没能挣开:“我没受什么伤。” 归海淙却不信,以为他是在安抚自己:“你以后不要帮我挡剑,也不要帮别人,我会心疼,心疼得睡不着!” 这话带着些天真,揭园忍不住扯动唇角,又很快平复。 他根本不是因为帮归海淙挡那一下偷袭受伤吐血,而是因为别的。 每一件事情都在提醒他,他的时间不多了。 望着归海淙微微上扬的眼睛,揭园只觉得喉咙仿佛被哽住似的,说不出话来。 或许,他要再一次失约了。 五年前的那次失约,他等来的是父亲的死,五年后的今天,他想用失约换归海淙活下去。 “我说错话了?”归海淙用那双噙着一汪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里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眼角的泪痣像它的主人一样可怜巴巴的,“你怎么不理我?” 他的心猛地一颤,变得异常柔软,归海淙就是有某种魔力,能够轻易把他早已磨炼得无比坚硬的心脏重新变成一颗普通人的心脏。 连痛感都变得那么清晰。 “没有。”揭园低头看着归海淙,慢慢扬起了唇,“我听你的。” 那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笑容,可归海淙却看呆了,他第一次知道揭园笑起来,右嘴角的梨涡会变得更深,成了一个深深的酒窝。 太好看了,他无数次幻想过揭园笑起来的样子,骄傲的,矜持的,冷漠的,就是从来没有想过眼前这样温柔缱绻的真正的笑。 没有任何杂质的纯粹的笑容。 晨星般明亮的眼睛半弯着,一张娃娃脸没了平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显得有些青涩,可那湖水般宁静温润的笑意却一点点沁到了眼睛深处。 仿佛难得一见的优昙盛开,即便经历过千百次的想象,也远没有亲眼所见那般惊艳。 归海淙就那么呆呆地看着,薄薄的耳垂边缘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很快便越过耳缘,波及双颊,又一路向下,蔓延到了脖颈。 不多时,他自领口以上便红成一片,活像是在蒸锅上蒸熟的螃蟹。 “你……”揭园慢慢收敛了笑容。 “好烫!”没等他开口提醒,归海淙先被自己脸上灼热的温度吓了一大跳。 揭园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归海淙双手搓着自己脸颊的滑稽模样:“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归海淙一边搓着脸颊降温,一边嘟囔道:“谁让你好看到犯规了啊!”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是刻意说得含糊其辞,可一向耳尖的揭园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归海淙孩子似的不设城府让揭园的心软成了一团泥,却也让他的那些话开不了口。 以归海淙的脾气,恐怕没办法接受他所设想的最佳解决方案,也不可能认同他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淡淡的笑容下面,悲伤、怅然、不安和心痛,种种不同的情绪混杂在一处,他的心仿佛成了染缸。 他是真心去笑的,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归海淙,你过去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但没能做成的事?”这个问题放在此刻其实有点突兀,可一想到自己很大可能无法离开幻境,他不由地问出了口,或许在最后的时间里,他能给归海淙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 而不是悲伤痛苦或者被伤害的过去。 可归海淙脸上的表情既不是惊讶,也不是憧憬,而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表情,如果非要找一个词来概括,那么他会选择“释怀”。 像是松了口气似的。 “本来是有的,不过,你已经帮我做到了。”归海淙看过来,湿漉漉的眼睛里闪着琥珀色的光泽,微微上挑的眼尾略显慵懒,还带着几分无辜的意味。 “做到了?”他做到了什么?他怎么不知道,揭园不解地瞪圆了眼睛。 “在终于明白我和揭暄之间的距离以后,我一直很想光明正大地走进这里看一看。”归海淙握着他的手,大而温热的手掌包裹着他的,声音平缓,像潺潺流淌的山溪,“可我知道,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一个人欢迎我,也没有人会接纳我。”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74 首页 上一页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