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男人?”一根和乌木同源的鸟羽,它的主人……难道就是乌木说的那只很强大的妖怪,揭园不由皱眉,没想到他遇到的这些妖之间竟然还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 可女人却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他的脸被厚厚的黑雾挡住,我看不见,他很高,肩膀也很宽…….” 这种宽泛没有重点的描述毫无意义,揭园换了种问法:“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陈美蔺垂着眼,竭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可那梦境般的短暂偶遇并未留下太多痕迹,如果不是口袋里的这根羽毛,恐怕连她自己都会以为只是一场古怪的梦。 想着想着,陈美蔺一个激灵抬起头,激动地说道:“确实有个特别的地方!” “什么?”揭园的心也跟着一提。 “他身上有种特别的香味,让人闻着……安心得想要睡着,我从没在旁的地方闻到过!” 安心的……像在做梦,揭园的脸色登时如遭雷劈,他曾说过同样的话,对调查父亲死亡真相的警察! 炙热的阳光煎烤着揭园的皮肤,他背心的衣服却悄然被冷汗打湿,揭园左手大拇指死死扣住食指关节处的旧伤疤,稍一使劲,那块皮肤便传回痛楚的感觉。 恍若一辈子也长不好似的。 本只是猜测跟乌木以及坠楼案有所关系所以问了问,谁料这一问,居然发现了新的线索! 那个男人极有可能曾出现在父亲死亡的现场,他得找到这个人! “他为什么给你送给你这个?”揭园的神情镇定自若,没有丝毫起伏,可手指上的伤疤早已被按的发白。 “他说我会需要。”女人窥着揭园紧绷的面孔,小心地说。 “你会需要?”揭园想了想,蓦地望向身后的住院大楼,一个个方框像一面面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 他眼底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爱上了……人类。” 这是个陈述句,医院是给人治病的地方。 女人泪眼盈盈地看向某个窗户,喃喃道:“我只是想救我的女儿……” 女儿?揭园一怔,想起女人刚刚说的话,随即皱眉道:“你不会不知道,人和妖不能孕育后代。” 陈美蔺泪盈于睫,神情惶惶:“不会的,彤彤、彤彤不会……” 她的嘴唇颤抖,说不出那个不祥的字眼。 “你明知道——”揭园冷漠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并不是同情,而是责备,“为什么做出这种选择?” 是啊,为什么呢?陈美蔺被质问得愣在那里,医生的话回荡在她脑中。 “虽然这次抢救回来了,但是检查结果显示,您女儿的身体机能一直低于平均水平,加上这么严重的颅脑外伤,情况不容乐观,我们的建议还是转入PICU……可能会导致终身偏瘫……后续的治疗效果也很难保证……” 医生说的话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又听不明白,指尖冰冷的感觉逐渐蔓延到全身,明明是炎炎夏日,她却仿佛被浸泡在冰水里,彻骨的寒意没顶而至。 随时都会吞没她——陈美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转念想到明明心痛难忍却还努力安慰自己的丈夫,他是大学教授,主攻地质学,三十三岁,正值当年,总是戴一副黑框眼镜,梳着显老气的发型,像个老学究。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罕有人迹的荒山里,她遇到了他。 她对这个脾气温和善良稳重的男人一见钟情,明明他一开始只是想离这个男人近一些而已,可欲望是永无止境的。 一次次的偶遇让刘学仁以为是天意,相识不到半年,两人结了婚。 她想要的越来越多,面对丈夫希冀的目光,她决定为他生下爱的结晶。 天不遂人愿,她用尽一切办法得来的彤彤,从出生后就体弱多病,单薄的身体甚至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不过是来看望孩子的婆婆带彤彤下楼散个步的功夫,一个苹果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彤彤的头,彤彤当场就昏迷了。 是她的贪心把自己推进了深渊。 “不、不——不行的!”陈美蔺拼命地摇头,面露惊惶,“我的彤彤才两岁,她才两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女人状若疯癫的肢体动作甚至拍打到了揭园,揭园一把握住她不断挥舞的手臂,沉声道:“冷静点,好好听清楚我说的话。” “我有办法救她!”这句掷地有声的话仿佛一剂救心丸似的,陈美蔺猛地顿住,眼里有光燃起。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用力抓住揭园的胳膊,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肯放开,“真的、没有骗我吗?” “当然。”揭园的眸子黑白分明,嘴唇很薄,浅红的唇瓣边缘颜色更浅,说话的时候一张一合,像缓慢绽放的花朵,柔软鲜妍,“前提是你能帮我找到那个男人——” 声音伴着轻慢的呼吸,如同一剂蛊惑人心的慢性毒药,缓缓渗入皮肤、骨髓、血液。 “我就告诉你,怎么救她的命。” 明知是毒药,却又让人无法自拔,甘心沉沦。 陈美蔺像被摄了魂魄似地两眼发直,嘴唇张开又不知所措地闭上,好像不知道该如何表述自己复杂的心情。 揭园却失去了耐心,丢下一句“我叫揭园”就转身离开了。 一桩交易的期限往往看哪一方更迫切。 穿过回廊,径直向前,揭园埋头疾走,他的心情格外糟糕,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每一件似乎都和当年的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他却无法抓住,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足足过去五年了,他也长大,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成熟,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接连面对这些突然出现在他生活里身上带着秘密的人,他才意识到。 这五年,他只学会了佯装冷漠无情的表面功夫而已。 他还差得太远。 “揭园!揭园!”
第7章 向日葵 耳边捕捉到熟悉的名字,揭园抬头四顾。 一个瘦高人影快步走了过来,直到近前,他才看清来人模样。 “学长。”揭园打了声招呼。 周辰却有些紧张,上上下下端详了揭园一番:“你没事吧,我听孔老师说你受伤了,头还疼吗?” “我没事。”揭园的目光落在周辰胸前扣错的扣子上,“你的扣子——” “噢,走得匆忙,没注意!”周辰的头发有些凌乱,额角沁着薄汗,经揭园提醒,手忙脚乱地重新扣着扣子。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揭园走了进去,按下楼层,周辰跟着进来,却没有按楼层。 电梯缓缓上升,仅有两人的空间里一片沉默。 揭园静静地盯着不断变换的红色数字,一言不发。 周辰是他的直系学长,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曾任学生会会长,外表出众,品学兼优,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揭园对他的了解仅此而已。 15楼很快就到了,揭园走出电梯,周辰果然紧随其后。 走到大厅时,揭园停住了脚步。 “学长,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周辰一愣:“揭园——” “没有算了。”揭园抬脚就走。 “等等!”周辰慌忙喊住他,脸上露出踌躇,“我是想说……” 揭园面对着周辰,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投在他的发心,将原本黑色的头发渲染成浅浅的亚麻色,光亮刺眼,揭园不由眯了眯眼睛。 “什么?” 支吾了两声,周辰像是终于鼓足勇气似地,一口气说道:“我一直喜欢你,你会读研吗,是本校还是去别的地方?” 周辰说完这句话,脸已经红透了,可揭园却完全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你喜欢我,跟读研有什么关系?” 周辰被问得一脸窘迫,他并不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甚至还是学校辩论队的辩手,但不知怎么的,一站在揭园面前,有一肚子的话他也说不出来。 “我是说,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 “我、我想追你!” 周辰额头的汗出得更厉害了。 “不能。” 他以为揭园至少会好好考虑一下再回答,没想到揭园干脆利落地就给出了答案,还是否定的那种。 “为什么?”周辰不甘地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是我不喜欢你。”揭园微微垂着眼睛,睫毛挡住黑亮的瞳孔。 周辰没想到揭园会这么说,说得那么坚决,不留余地,他不禁张口结舌起来。 他的瞳色是偏深的棕色,瞳孔边缘有一圈细细的黑色,鼻梁挺直,轮廓柔和,嘴唇比一般的男生要厚,中和了男性本身的锐利感。 “我不喜欢任何人。” 揭园说着转过身去,脊骨透过薄薄的布料显出清晰的形状,身上带着股不合时宜的仿佛来自暮冬时节的料峭寒意。 他总是这样,浑身透着生人勿近,就好像世上没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周辰看着心里一颤,脱口就道:“可你总有一天会喜欢上谁的!” “是吗?”揭园轻声反问,却丝毫不关心答案,而是直接走向病房。 只留下周辰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学长。”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周辰回头对上一张无奈的面孔:“成予。” “我都跟你打过预防针了,揭园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肯定没心情谈恋爱,你非要来撞这个南墙——” “我是怕揭园他考去别的学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看周辰一脸失落,宋成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安慰道:“没事,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虽然他暂时不喜欢你,至少也不喜欢别人不是?” 周辰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拒绝了周辰,揭园的心情依旧糟糕,甚至更糟。 一推门,病房里传来动静。 祖万春晃了晃手机,笑道:“你回来了?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来着——” 揭园抬脚进了病房:“有检查要做……” 说着他的余光瞥到床头柜上用敞口玻璃瓶装着的花束——层层叠叠的金色花瓣镶在棕褐色的花盘四周,下面铺着细小的绿叶,挺拔的根茎则左右各留了三四片较大的叶子,明丽大方地伸展着笑脸。 素净寂寥的房间,猝然间变得明媚敞亮起来。 瞳孔猛地一颤,揭园的话音生生顿住,好像踩了刹车似的。 直到祖万春怀疑的目光投了过来,揭园才不露痕迹地绕过病床,朝窗前走去。 他轻轻抓住蓝色窗帘,若是仔细些,就会注意到他的手指在颤抖。 他有双常被外科老师称赞的手,十指细长灵活,骨节平而分明,总是将外科结打得漂亮又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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