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去牢里也行,我让孙大给你收拾出个大间。” “诶诶诶,那倒是不必了!多谢大人!” 周员外有些喜出望外,看着解云琅肿着的脸,不忍道:“大人的脸......老朽去请郎中为大人医治。” “就这点小伤?嘶......” 解云琅不在意地戳了戳自己,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下手真狠。 那神棍力道大的,仿佛要把自己生生打死才算好。 解云琅暗暗感叹了两句,摇摇头:“不用,你把该办的办好。” 左右只是肿了,又没有流血。 解云琅看了眼手背,擦下来的只是一滴汗。 周员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又怕解云琅记秦羽的仇,还是客客气气取了药膏来,亲自将解云琅送回衙门。 回到衙门的解云琅,敷药敷了几日,脸上的肿虽然消下去了可还是青紫一片。 方吉急得要去找秦羽算账,可解云琅却拦住了他。 方吉不解道:“大人,难不成就这么放过他?” 解云琅抬眼正想说话,余光却瞥见县丞在角落鬼鬼祟祟偷听。 解云琅给了方吉一个眼神,方吉便不动声色从另一侧绕到县丞背后,一脚将人踹了出来。 “诶呦!哪个王八羔子踹我!” 县丞捂着屁股踉跄着在解云琅面前站住,他嘴比脑子快,见解云琅冷笑着看自己,他顿时跪倒在地:“下官一时口无遮拦,还请大人赎罪!” 方吉遣退了其他人,站在县丞背后挡住他去路,解云琅屈起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县丞大人。” “下官不敢!”县丞头更低了。 “若是本官没记错的话,本官昨日让你巡视江边,巡视完就回衙门整理册子。”解云琅盯着县丞的乌纱帽道:“但是后来,本官却看到你在周员外府,和周员外并秦羽一块儿谈笑风生。你作何解释?” 县丞早知道他会这般问起,早就打好了腹稿:“回大人,下官巡视半途,周员外忽然有事找......” “因为你和他们沆瀣一气,对本官颇有异议,所以寻个机会聚众商议对付本官。是也不是?”解云琅根本没想听他狡辩,径直道出了缘由。 县丞面色涨红,支支吾吾道:“大人您多想了,下官哪有这个胆子......” “本官瞧你胆子大得很!”解云琅将桌上一份册子扔到他面前,县丞打开一看,冷汗直冒。 “你在临县的一切花销,都在这册子上了,看看可还有遗漏?”解云琅让方吉退后一些,好让县丞以最舒服的姿势看他的账目。 县丞早已无话可说,低着头沉默不语。 他明白这些事被发现意味着什么,他不仅面临丢职的后果,还得补上被他挥霍的银两,还有县里那些曾经受过他气的人,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县丞呆坐在原地,整个人魂不附体,而解云琅也没有打扰他,就这么让他出神了许久。 而后,解云琅却忽然缓了语气:“不过,也不是没有余地。” 县丞双眼亮了亮,看向解云琅:“大人......有何吩咐?” 解云琅微微一笑:“你把关于秦羽和周员外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告诉本官,本官可以考虑让你戴罪立功。” 他话音未落,县丞的双眼又黯了下去,如深潭一般无波无澜:“大人还是革我的职吧。” “恩?为何?”解云琅意外道:“你对他们就这么忠心,连自己的前途都不顾?” 县丞苦笑一声:“前途?我有什么前途。区区一个穷县的县丞,一辈子也升不了官发不了财,去临州的路都不认识,别说京城了......就是大人肯留我,我也不愿去得罪半仙,到时候惹祸上身可真就是造了孽了,我上有老下有小......” 县丞滔滔不绝倒起了这么多年来的苦水,解云琅耐心听完,从桌案后起身绕至县丞面前。 他俯身凑近,对县丞耳语了几句。 大堂内顷刻间寂静无比,路过的风吹动廊上挂着的空鸟笼,发出铁架摩擦之声。 县丞的双眼由暗变明,态度与方才完全反转:“大人此话当真!” 解云琅挑眉:“话真不真,全在你。” 县丞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毫不犹豫同解云琅说起了秦羽和周员外,解云琅让方吉给他拿来凳子。 县丞道:“听说周员外从前是卖棺材的,但是卖得不光彩。” 解云琅端着茶杯,小心抿了一口:“怎么不光彩?” “大人您知道,寻常百姓哪里用得起多好的棺材,杉木棺已是用得最普遍的。但这种棺利润薄又耗时耗力,赚不了多少银子,于是周员外便用了些奇技淫巧。” 县丞说着,用手比划起来:“但凡有人上门买棺,他开口便是翻了数倍的天价!那人家定然不乐意,然而等到那人回去之后,家里原本的尸体就会跳将起来扑人!” 解云琅乐道:“江湖骗术罢了。” 县丞点头道:“确实是骗术,但却无人能解。寻常的棺材根本压不住那起尸,唯有周员外铺子的棺材才能将尸镇压,如此就是倾家荡产也得买。” 难怪周员外提起从前的事,就一副受了惊的模样,原来是心虚。 解云琅道:“那他和秦羽又是如何认得?” “具体的我不清楚,只知道天道好轮回,周员外损了阴德,自然有人收拾他,那个人就是秦半仙。” 县丞摇摇头叹道:“据说半仙看破了他的诡计后,周员外洗心革面,发誓不再做这等勾当,便用攒下的钱去做了别的营生,一辈子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到这丰梨县了却残生,一年后,秦半仙也在此住了下来。” “只隔了一年么。” 解云琅思考片刻,问道:“他们两个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县丞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秦半仙想通过洪川知府举荐入京面圣,周员外用银两帮他打通门路。” 解云琅闻言,了然道:“当今圣上好仙道,秦羽有此追求倒说得通。” 县丞随即凑到解云琅耳边,神神秘秘道:“但下官曾经无意间,在员外府发现过一条密道,此事连半仙都不知道......” 解云琅惊讶抬眼看他,方吉听着也是一愣,连连感叹道:“县丞你......大人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县丞憨厚一笑,对他摆了摆手。 解云琅头一回觉得这人有趣,追问道:“密道如何?” 县丞却摇摇头:“密道里太黑了,我当时没有任何准备,只能摸着墙壁一直往前走,最后沿着密道来到了河边。” 这可是个意外收获。 “周员外平日不出门,而府内却有暗道通往外界。” 这般欲盖弥彰。 解云琅直觉周员外尚有秘密隐瞒,而此事秦羽不可能全无干系,但无奈他没有理由擅自查探别人的府邸。 “这还不容易么?”县丞听了解云琅的顾虑,嘿嘿一笑:“大人便说是在河边巡视,恰好看见了个洞口,怕有猛兽毒蛇潜伏便进去查探一番,谁知道会居然通向员外府呢。” 解云琅挑眉,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第9章 秦羽特意在院子里放了一张榻,一人长两人宽,靠背与扶栏比寻常榻高上许多,榻上铺了极其厚的软垫,一躺上就似陷在柔软的云里,极大地舒缓身心。 没有沙发,只能造个纾乏榻将就将就了。 有了这张榻,秦羽闲来无事时,便会在上面躺上一整天,静静看风携花落、云卷云舒。 自那日从员外府回来后,秦羽一连几日都躺在纾乏榻上,双眼盯着院里的杏树发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子,员外派人送了消息来。” 二壮拿着信纸找到秦羽时,秦羽正半眯着眼似睡非睡,慢慢悠悠接过信纸瞧看。 “解家有三个公子,大公子二公子俱是翰林出身,如今一个在内阁,一个在吏部。” 秦羽一直以来都让周员外帮着留意京城里的消息,无奈山高路远,京城鱼龙混杂,路上耗费时日无法避免,打探到的这些消息也已是晚了许久。 信上的内容,也到此便戛然而止,丝毫没有提及解云琅。 秦羽看了眼泛黄破损的信纸,无奈叹了口气。 二壮接了那旧信纸,随口玩笑道:“公子不必着急,解大人才到本县没多久,再过上一两个月,您就能收到关于他上任的消息了。” “......” “我头有些疼。” 秦羽缓缓翻了个身。 二壮同时绕过纾乏榻,对着秦羽道:“公子,员外还请您去老地方会面,他有要事同公子商议。” “什么时候?”秦羽暗暗回忆了一下,他想不起还有什么要事。 二壮学着青松的模样,摆出一副严肃神情道:“越快越好。” · 经过丰梨县的这条支流,有一半在宽阔的岸边,还有一小半途径几座低矮的山。 员外府后院紧挨着山脚,因此沿着周员外便利用山体内的洞穴打通成一条密道,方便他派人秘密渡河而出。 秦羽的住所靠近山的东面,野蔓覆盖的石头壁下也有连通的密道。 秦羽让二壮回家等着,拿着火折子独自进入漆黑的密道。 密道很深长,火折子的光不足以照亮多大的范围,但好在这条道他走了许多次,不必借助岩壁他也能判断方向。 密道内有微弱的风不时流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山野的青草味,秦羽深深呼吸着,浑身随之放松。 他生来便喜欢自然带来的感觉,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听到父亲领着军队即将去雪原时义无反顾跟去。 雪原有一望无垠的荒漠,黑白枯瘦的雾凇林,风里是冰雪的凌冽。 秦羽还记得冰湖水的味道,冷刺又有些腥咸,和血很像,所以他自此不喝湖水,只喝山泉。 “啪嗒。” 石壁上落下几滴岩水,秦羽从回忆中抽神,忽然他听到前面传来细细的脚步声。 黑暗里,隐约有个高个子身影在四下转悠,秦羽沉默地看着对方打了几个转,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解云琅来时也带了一只火折子,然而他在密道里转的时间久了,火折子的光弱了许多,他眯着眼凑进火光,意外发现光线逐渐变亮,不由叹了一声:“连木头棍子都能解我意,为何某些人偏爱闪烁其辞呢?” “当面损人,怕是不好吧。” 秦羽的声音在背后冷不丁响起。 解云琅转身笑道:“我这不是背对着么。” 秦羽缓缓呼出一口气,眼睛往上翻却又在中途停下,扫了眼他左右:“解大人一个人?” 解云琅一脸无辜道:“本官沿着河岸巡视,不知怎的意外瞧见个洞口,怕里边藏着毒蛇猛兽危害百姓,便进来查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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