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得了糖水喝,一口气灌了半碗,砸吧着嘴大声道:“黄婶带了篮子和锄头,她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嘿,你小子嗓门儿还挺大!”二壮哈哈一笑,揉了揉药童的脑袋。 解云琅又好气又好笑,立马调了人手往山里进发。 具体遇着黄瑛的位置,还需要药童引路,因此秦羽不得不一同前去。 昨夜才下过雨,因而今日太阳高悬,天上仅有几片白云飘动,光线十分明亮。然而一进入山道,头顶茂密的山林便将日光遮挡,一瞬间好似踏入寒夜。 山林内水汽蒸腾,形成潮湿的薄雾,阴冷冷贴在身上。 山道还有些湿滑,众人往上走时,不时遇着零星几个采野菜、砍柴的人,解云琅叫来他们询问,在听说人失踪后,一个个都缩着身子,摇头说没有见着。 “药童说山伏草就长在这附近,可咱们一路来都没见着人影,该不会是出意外了吧......”二壮看着两侧嶙峋的峭壁,虽然没有特别高,但要是一头撞上去也得皮开肉绽。 秦羽垂眼看向山道与峭壁之间的缝隙,道:“从影子的角度看,峭壁下并不很深。” 就在这时,孙大在前头发现一只鞋,赶紧跑来同解云琅上报:“大人,发现一只女人的鞋!” 解云琅跟着他去到发现鞋的位置,正好位于山坡的顶端,周围是峭壁,前面是一处凌空的山隙。 正如秦羽所说,山隙并不很深,众人往前探头一瞧,便看见了茂密灌木里露出的衣角和一地的血迹。 “诶!找着了找着了!是她!” 有眼熟的人凭借那衣角立马认出了是黄瑛,人群顿时传了开,杜家媳妇失足摔死了! “来人,去将人带上来。”解云琅吩咐下去,谁知孙大往后缩了缩,紧接着孙二也往后退了,剩下的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都往后退。 解云琅疑惑皱眉:“怎么回事?” 孙大被解云琅扫了一眼,害怕道:“大人,山阴里的尸体阴气重,容易诈尸......我们不敢。” 其余捕快点头附和。 解云琅无语笑了:“还有这说法?本官怎么不知道,你们几个怕不是想偷懒。” 捕快们态度坚定地否认,宁可丢职挨板子也不肯下去,解云琅无奈,转头看向围观人群里的壮丁:“你们谁有胆子下去?” 回答他的是一片支支吾吾。 秦羽这时从人群中慢悠悠踱了出来,从山顶上往下看,嘴里不知嘀咕了些什么,道:“此处风水不错,无甚戾气。” 闻言,众人脸上的嫌弃少了些,但还是无人上前。 这下秦羽也无奈了,他只得同二壮商量,然而一转头,却见解云琅俯身,一手撑着地面,纵身往山隙里跃了下去。 秦羽双眼微微一睁。 “大人!”方吉吃了一惊,自家大人不声不响就这么跳了下去,他的心也跟着猛跳了一下。 “解大人!解大人跳下去了!” “救人吶!” “那下边尖石头可多了!” 众人吃惊地往前围了过来,把秦羽差点也推了下去。 “当心当心!别挤!”二壮拉住秦羽,拼命用身体挡住后边的人。 秦羽一边扶着二壮,一边看向山隙底部,只见解云琅斜着身子顺着土坡往下滑,躲开两侧尖利的枝杈,控制着身体停在尸体前。 解云琅撕下衣摆,用两块布条缠住双手,先探了探尸体的鼻息,继而抓住尸体的手臂将其拖了出来,而随着尸体的显现,黄瑛被碎石划烂的脸也暴露在众人眼底。 “嘶!” “哎呦!这么惨......” “罪过罪过!” 众人纷纷发出感叹,半捂着眼睛不时往下瞧。 尸体出来后,解云琅便托着尸体的两肘,将其往上山隙外递,方吉强忍下呕吐的感觉,硬着头皮接住,将尸体给拖了出去。 黄瑛尸体被找到,死状凄惨,随行的仵作将尸体挪去平地,人们将尸体围成一圈,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 方吉早就去一旁呕吐了,二壮专门跑去嘲笑他。 秦羽立在山隙边沿,默默看了眼山道上的人群,回头见解云琅正手脚并用往外爬。 “嘶......” 只见无人在意的角落,解云琅独自一人在陡峭的土坡上快速蹬步,想借此离开山隙,然而却以失败告终,还在下滑时重心不稳,不小心撞到尖锐的碎石,疼得嘴角抽了好几下。 他一连尝试了几次,到最后不得已想到一种手脚并用的姿势。 此法虽丑但快,左右没人注意也不会丢了面子,只要能出来便万事大吉,但没成想,解云琅摆好了姿势正准备发力,一抬头和秦羽来了个四目相对。 “......” “......” 解云琅方才跳下去得太过干脆,以至于身上的衣服被枝杈划破了许多口子,又因为不熟悉地势,身上腿上都擦上了不少泥土,显得格外狼狈。 秦羽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睛左右一瞥,不加掩饰地笑了笑:“真是泥巴狗回家,一副可怜相。大人何苦呢?” 解云琅仰头看着秦羽,默默收回了腿,单手撑在地上对着他微微一笑:“可怜也得有人心疼不是,你不来搭把手?” 秦羽遗憾道:“可惜,贫道不太方便。” 解云琅仰头看着秦羽,从他的角度看去,秦羽正立在淡蓝的天幕之前,洁白的云团恰在他周身环绕流动,像簇拥着的白棉。 解云琅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儿时大雪日自己独自躲在角落擦药,看着父亲和兄长一家人在院中吟诗谈笑的场景。 “需要的话,贫道可以帮大人去唤方吉。” 秦羽淡淡开口,回头找了找方吉的身影,正欲抬脚离开,忽然间他的脚踝被一只手用力握住,紧接着一道高大的人影从脚下跃出,眨眼的功夫就稳稳立在眼前。 秦羽瞪眼看着解云琅,后者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看他道:“你未免太瞧不起人了,这么浅的地方如何能困住我。” 秦羽看他一副莫名得意的模样,乐了:“大人不妨把脸上的泥擦干净了再说其他。” 解云琅闻言用衣袖去抹,奈何越擦越脏。 秦羽乐得看他出丑,没有提醒他,然而下一秒自己的衣袖忽的被人抓了去,那些泥土全都染到了他身上。 “......解” “谢什么,同本官这么客气。” 解云琅说完不等秦羽反应,就背着手去另一边找仵作。 秦羽的脸色顿时铁青,眉头皱成川字。 另一边,解云琅心情很好地找到仵作,待看了尸体后,神情恢复严肃: “怎么样?” “回大人,黄瑛死亡大约是在一个时辰之前。”仵作回复道:“尸体并无中毒迹象,身上有不少伤口但并不致命,头骨碎了一块儿,可以确定她是摔落撞到头部而亡。” “她的鞋合脚么?”解云琅问道。 仵作没想到这一层,他将那只脱落的鞋给尸体穿上,试了试,道:“回大人,合脚且有些紧。” “那便不是意外,是人为。”解云琅肯定道。 同样的一双鞋,却只有一只脱落在山道上,说明这只是被人故意取下以营造意外假象的。 解云琅扫了眼躲在人群中的杜家二人,道:“先把尸体送回去,将杜木匠和吴氏一并带回衙门。” 他松开手里的布条,盖到尸体脸上,看了眼一旁的孙大。 孙大欲言又止,然而对上解云琅的眼神,浑身一哆嗦,只得咬牙招呼捕快们抬尸。 捕快们拿着家伙到林子里嘿呦嘿呦砍了几根竹子,搭了个简易的担架将尸体放上去,一伙人顺着山道而下。 竹林旁,方吉吐得脸都绿了,二壮瞧他可怜,随手采了把草揉碎了糊他脸上。 “噗,这什么?!”方吉想把草扒走,被二壮死死摁住,乐道:“治吐的,我看你都快把肠子吐出来了。” 秦羽路过二人,二壮拍拍手,乐呵呵跟上来:“公子看,这瘦猴总算遭了报应!” 秦羽看了眼方吉的惨状,脸色稍缓,道:“走,回家。” 二人跟着人群一块儿下山。 到了县里,解云琅在前头忽然停住,故意落到人群之后,回身对秦羽道:“这就回去了?” 秦羽不想理他,怎奈他就大咧咧挡在面前,很难无视:“大人还有事?贫道只剩下一片干净的衣袖了。” 解云琅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秦羽身上的衣服没有任何绣花纹样,颜色青中泛白,衣角边缘有些毛躁,一看就是平日换洗衣物不多,洗得都褪色了。 解云琅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微微一笑道:“瞧你这计较的,不过是用了你一片衣袖,大不了本官赔你几身衣裳。” 正巧他来时从京城带了一些上好的布料,其中也有青色款,用在秦羽身上正合适。 然而秦羽闻言并没什么反应,解云琅又补充了一句:“五百两一匹的云锦,左右你这身板也用不了多少布料,就当本官赏你的。” 不知是他这句话触到了秦羽哪个点,对方露出深深一笑,对解云琅关切道:“你脑袋被驴踢了吧?” “......谁教你这么谢人的。”解云琅啧了一声。 秦羽笑得意味深长。 明明两个人才认识不久,冥冥中就有种默契,见面好话不超过三句。 这样也就罢了,可今日这厮又是拉拢又是送衣服的,秦羽用手指头想都明白,这厮绝对没憋什么好屁。 “无功不受禄,大人莫不是以为用一匹衣料就能让贫道去衙门?” 秦羽才不会傻到自投罗网。 这一连数月,他不仅没得到解云琅的信息,自己的事倒是被他弄了个清楚,县丞连自己要去上京的事都告诉了他,难保解云琅不会多想。 解家权势滔天,平日盯着他们的人就不少,他们自然也更警惕。 秦羽回想自己这些年布在外的耳目,说不定就有人已经暴露,解家得了消息所以才派解云琅来丰梨县查探。 而解云琅盯上了自己还不够,还想着让自己羊入虎口,最后来个瓮中捉鳖。 呵,可笑,我岂会这般轻易上当。 秦羽冷漠退后一步,让二壮挡在二人之间:“衙门还催着大人回呢,告辞。” 解云琅但笑不语,抱臂看着他离去。 忽然间,前街一堆人麻雀般闹哄哄窜了出来,迎头两个,一个吴婶,一个杜木匠,两眼一瞪瞧见了秦羽,便不管不顾往这边扑奔来。 秦羽及时往旁边一闪,那两人却是自动掉了头,直奔秦羽跪倒在地,害怕地叫嚷道:“半仙!那那......那尸体太阴了!我们不敢过去,半仙帮帮我们吧!” 秦羽被两个人困在原地,想走走不脱,远远瞥见解云琅笑着向自己走来,他感觉自己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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