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他面带歉意,之前戾气满满的一张冷情脸竟显出几分委屈,欲言又止。 夏南星细嚼慢咽才吃了半碗饭,他就草草结束了不算愉快的用餐,娴熟地洗干净锅碗。 橘子失去了撸毛的手,前爪推着猫饭,挪到夏南星边上,边蹭他脚踝,边哼哧哧地吃着。 男人拿火钳调整了一下炉里的炭,放上药锅,打量一番边上准备的药材,不知如何下手,只能作罢。 夏南星吃完饭,正要洗自己和橘子的碗,男人远远伸手:“我来。” “好吧。”夏南星走到离男人还有两臂远的距离,伸手把碗递过去,准备重新起炉煎药,却见药锅、配好的药材、水都备好了,连蒲扇和防烫手的裹手柄布都贴心地放在了炉子上风处,既不会被火星子燎到,又便于拿取。 “谢……”不对,要摆出一宗之主的架子来,不能落了威风,让他觉得自己好欺负。 夏南星生生扼住道谢,颇有君子风范地微微颔首:“去躺着吧。” 男人没多言,一瘸一拐回到榻上,看上去还挺老实。 夏南星心里刚夸完,只见他手指一勾,又把趴在他膝盖上翻肚皮撒娇的橘子勾走了。 前言撤回。 煎药看起来容易,其实不然,针对不同的药,需在不同的时段调整火候大小,要随时看顾,有些药材放的早晚还很有讲究,这里没有钟表,夏南星都是开炉时便捧上一本医书,从阅读的页数大致推断时间。 翻过一页,正巧提到的一味药能治疗头部创伤,和他当下的药配伍相使,且是最后一刻入的。 时间差不多,夏南星当即起身,比对着图,在满地的药堆中翻找起来。 一个月来他不是研习医书,就是专注研制救命丸,橘子带来男人后,又要给他治伤,根本分不出精力整理满地的药材,乱中寻物又急着用,夏南星一改平日慢吞吞的动作,加快了翻找的速度。 男人看着被他顺手放在榻边的医书,端详了片刻那张彩墨绘制的栩栩如生药材图,四下张望,探手就近捻了一枚,递过去。 褐黄的草叶被递到面前,夏南星看到那只宽大带着伤痕的手,下意识退了一步,后知后觉男人的意思,瞧了一眼:“这是翠草,原本是绿色的,晒干后才成了褐黄,我要找的褐茱萸叶原本就是褐黄色,晒后呈深褐色,叶宽也变窄了约莫三分之一。” 男人沉思片刻,消化了夏南星的描述,又找到了第二株,生怕再次吓到他,递过去前先出了声:“这株呢?” “这是川茱萸,同属,但不是同种,叶片纹路有细微的差别。”夏南星指了指草叶上某处。 男人没看出差别,更没听明白:“属是什么?” “就是比种更高一级的分类,比如橘子属于猫属斑猫种,英短同是猫属,却是不同的种。”夏南星边找边解释。 男人:“英短又是什么?” “呃……”夏南星很想丢给他一本高中生物课本,可惜手头没有,“这么说吧,橘子和随处可见的小白小黑猫,虽然都是猫,但品种并不一样。” 橘子:“喵!”小白小黑怎能和本大王相提并论! 男人一掌把橘子撸服帖,看表情像是听懂了,很快又找到一株:“这个呢?” “也不对,外型虽然差不多,但叶脉排布不同。”夏南星双眼一亮,拣起一株,“找到了!你看看,是不是不一样……啊。” 走得太快,绊到了药材堆,夏南星脚下一滑向前栽去。 “小心。”男人长手一抄,揽住夏南星肩膀,稳稳把人扶住。 修长的指尖蹭过脖颈,夏南星当即吓得起了鸡皮疙瘩,赶忙站直退开一步。 “我不是要伤害你。”男人的手还尴尬地伸在半空中,手心空荡荡的,刚才纤细的肩骨挠动手心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 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激,夏南星也有些不好意思,扭头对着冒烟的药锅道:“你休息吧,我得赶紧煎药,迟一步药效就弱了。” 男人听夏南星的话休息了,却又没完全休息,夏南星一个人配药看书时,他一声不吭,或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寻找丢失的记忆,或不时看一眼少年忙碌的背影;夏南星做饭烧水做日常事务时,男人则会下榻,力所能及地搭手帮忙。 他虽然伤着,动作也比慢吞吞的夏南星利落不少,等到吃完晚饭收拾完,比平日里竟还早些,天边还泛着蔷薇色,没彻底暗下。 让男人喝了药,夏南星也没心思再看书学习,抱着没被男人勾引走的小胖橘,准备上榻早早休息,补充这些天过度消耗的体能。 “你挪里边去,我睡外面。”夏南星指指内侧空出的大半位置。 男人现下失忆着,谁知道会不会忽然恢复,又来一招掐脖子大法,睡外面逃跑比较快。 男人没说什么,躺进了里侧,他已经重申过不会伤害夏南星,承诺显然不如行动来得有效,连掐人脖子好几次,当然不可能简单几句道歉就让人放下心防。 夏南星把自己的枕头外挪了挪,一头贴上床沿,这才背对男人侧身躺下,揉了把猫猫头,悄声道:“橘子,要是他半夜醒了,你记得踹醒……喵喵爪挠醒我。” 让人失忆的无敌喵喵拳喵喵腿他可不敢尝试。 夏南星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睡得也沉,这些天又着实累着了,闭上眼没过片刻,撸着猫猫头的手就停了下来,呼吸平缓陷入沉眠中。 橘子还清醒得很,抖抖脑袋,不满没人伺候,一溜烟蹿到男人手边,享受起新一轮的撸毛。 男人面对夏南星发丝凌乱的后脑勺,思索着该怎么做,才能让这病恹恹的少年宗主相信自己,虽然忘记了一切,但周天运转的灵气,以及不慢的身体恢复速度,都告诉他自己很强,可这份强大在面对防备的小少年时,却毫无用处。 直至夤夜时分,男人都没想出有用的办法,在伤痛和药物的作用下,撸猫的长指缓缓停下,橘子前爪扑着夏南星后背,后爪踩着男人小臂,早已睡得四仰八叉。 夏南星是被凄厉的猫叫唤醒的,橘子喵喵拳一下下拍着他的脸,这下倒是控制了力道,没拍出淤青伤口。 “嗯?天还没亮……”夏南星揉揉泛疼的脸,“怎么了?” 橘子停爪,指指夏南星后背。 “他又要掐我?”夏南星一骨碌下床,却见男人并没有伸手,背靠床栏,双眼紧闭,眉宇蹙成结,双手紧紧攥着床单,手腕小臂的伤口都因肌肉过度用力崩裂,血染红麻布绷带,流到青灰色的床单上,洇深了一小片。 男人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染湿鬓发,满脸痛苦,似是被梦靥困住。 “醒醒。”夏南星唤了一声。 男人薄唇翕动,吐出一个字:“爹……” 夏南星:“……” 我是应呢?还是不应呢? 男人:“娘……” 这是梦到父母了,是什么样的噩梦会梦到亲人? 夏南星有段时间也常做这种噩梦,那是他十五岁时,父母遭遇车祸过世。优渥的家庭条件和长年资助医院,让他在失去监护人后依旧被主治医生和护士护工照顾得无微不至,饶是如此,将近大半年时间,他仍一遍遍在梦中经历眼睁睁看着父母离开的场景,身体也每况愈下。 所以他的父母应该也过世了,从刚经历的重伤推断,甚至有可能是不久前的事。 夏南星生出几分感同身受的怜悯,捏着袖子轻轻擦了擦男人额上的汗,对男人也是对自己说:“他们没有离开,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着我们。” 男人耳朵一动,浑身一颤,猛然惊醒,眼都还没睁开,两手就已成爪抄了过来,一手扣手腕,一手掐脖子,娴熟得俨然是个惯犯。 夏南星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制住,唯一能活动的腿抬起来就要踹人,橘子也蹿了过来,喵喵拳高高扬起。 没等拳脚落下,男人视线恢复清明,看清眼前的人,当即松了手,抱歉两个字刚到嘴边,生生被没刹住车的一人一猫踹得成了闷哼。 猫猫拳砸上鼻梁,两条红色小溪成了人中的左右护法,和夏南星精准踹到要害的一脚相比,这只能算是皮毛伤。 生死一线,夏南星哪顾得上踹到了哪里,气鼓鼓道:“你又恩将仇报!” 男人还没缓过气来。 夏南星见他不说话,更气了,伸手扒住男人肩头,把人往外拖:“你下来,睡地板去。” 拖了好几下,男人纹丝不动,倒把他自己累得心脏一痛,猛咳起来。 他捂着胸口咳得天昏地暗,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男人当即下床,手臂垫在后背脚弯,稳稳当当把人抱到了榻上,拖着断腿倒了碗水递到夏南星手边,步速不逊于疾跑:“你别气,我睡地上。” 屋里没有保温法器,就算有夏南星也不会用,所以平日里大多数时候,他喝的都是凉白开,对于上辈子保温杯不离手的人来说,挺难适应的,然而手中这碗水,却是温的。 夏南星还以为咳得缺氧,出现幻觉,喝了一口才确认,真的是温水,温度还十分令人舒适,紧绷的嗓子顷刻放松,连揪成一团的心脏都舒缓了不少。 抱着碗,慢慢喝完温水,夏南星把碗塞还给男人,这才注意到,他好几处伤口都崩裂了。 横抱对力量的要求不小,除了四肢,核心力量也很重要,稍一放松,就容易把人摔了,按照男人的体格,夏南星毫不怀疑,他抱自己很轻松,但这是健康的时候,以现在伤口的愈合程度,肌肉突然发力,伤口当然会绷开。 更要命的是,被男人重新缠过,包裹在腰间充当临时亵裤的绷带不知何时散了。 夏南星移开视线,指头遥遥戳戳那庞然大物:“你先裹上。” 男人缠了两圈,只听撕拉一声轻响,本就破破烂烂编织疏散的带子从中丨央劈叉了,细溜溜一条,只剩下一指来宽,要弄出条亵裤,恐怕得拿毛线针编织。 摆弄了半天,也没成功,男人无奈道:“坏了。” 夏南星指指衣柜:“你去里头翻翻,看有没有能穿的。” 男人刚转身,又被他叫住:“算了,先躺下,包扎完伤口我给你找。” 看着男人身上细细密密的伤口血痂崩裂,夏南星再大的怒火也偃旗息鼓,认命地帮他重新上药:“你不疼吗?” 男人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疼。” 夏南星不可置信:“你是不是痛觉神经异常?” 男人:“那是什么?” 夏南星:“真的一点都不疼?不能吧?”他看着都疼。 男人瞧他一副牙酸的表情,嘴角不禁勾了勾:“还是有一点疼。” “那你动作还这么大?再这么大开大合,这伤三年五载都好不了。”夏南星绑上最后一根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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