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星看不到,但知道,今日城中将战火烧到百姓头上的士兵们,都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半个时辰后,夏寒回来了,怀里抱了个哇哇大哭的奶娃娃。 他便是《仁心录》中记载的仁心山老祖,夏仁心。 “你不能直着抱,小孩子骨头很软,会受伤的。”夏南星接过孩子,两手托着晃了会。 奶娃娃只会嘬指头,不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家人了,感受到大人的怀抱很温柔,小眼睛一闭,竟呼呼睡着了。 夏仁心被带回了仁心山,夏寒完全不会带孩子,在夏南星的提醒下,才在仁心城购买食材时,顺道买了几身孩童衣服和米糊牛乳。每天到饭点时,他永远不记得要热一热孩子的食物,从储物囊里取出来,就往奶娃娃嘴上怼。 夏南星抱着孩子,忍无可忍,把他推到旁边:“你就不能在给我做饭时,把宝宝的饭也热了吗?” 夏寒嗤了一声:“太难伺候。” “你怎么不嫌我难伺候?”夏南星在小石锅里倒入米糊,细细撕碎夏寒给他烤的肉,拌了些进去。 “你不难伺候。”夏寒看着烤肉,不乐意了,“肉是给你烤的。” 夏南星拿手肘怼他胳膊,不满道:“孩子的营养更重要!以后每日都要准备蔬菜、肉和水果。” 夏仁心被捡来时看起来不满周岁,只会阿巴阿巴的叫,养了半年,养得白白胖胖,跟着夏南星学会了叫“喵喵”和“饭饭”。 夏南星指头戳着夏寒鼻子,教奶娃娃说话:“叫爹。” 夏南星特意让夏寒做了带护栏的小杌子,夏仁心坐在上面,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看夏寒,又看看夏南星,游移了十几个来回,大概有些混乱,最后朝夏南星伸出藕节般的手臂:“爹……” “行吧,那我是你爹。”夏南星捏着他小手,指向夏寒,“叫父亲。” 夏寒冷眸看着小娃娃,生生把夏仁心看得呜哇一声哭出来。 直到一个月后,夏南星扯着他嘴角,给夏仁心一个僵硬的笑容,小娃娃才战战兢兢喊了声:“互亲……” “你既唤本尊为父,毕生所学,本尊都授予你。”夏寒抄起昆吾刀,对着一岁多的奶娃娃舞起来,“看好,本尊亲自教你。” 夏南星:“……” 谁家家长这么丧心病狂,教一岁的孩子练刀?难以想象当年没有夏南星这个爹,夏仁心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估计和狼孩、泰山差不多…… 那么小的孩子,自是不能独自留在山中,更不能带去刀光之地,夏寒要出行,夏南星往他储物囊里塞了些配置好的草药,在夏寒吃味的眼神中,选择留下来带孩子。 夏仁心逐渐长大,四国的战事也愈演愈烈,近来夏寒几乎每个月都要下一次山,夏仁心长成个小少年,熟谙山中的生活,便要独自留在山中,不让夏南星陪伴。 夏南星悄声对他说:“我知道你不爱练刀,想一个人偷懒,放心,我不会告诉大寒的。” 夏南星没有告状的爱好,只是什么都想和夏寒说,有时说着说着便说漏了嘴。 “爹,你随父亲去吧,我知道你担心父亲,每次他一出门,你就常对着下山的方向发呆。”夏仁心像个小大人,牵着夏南星的手,塞给夏寒,“父亲,爹就交给你了。” 夏寒杀恶兵恶修无数,却不可能杀光世间所有好战之人,好在他制造了不少将士残害百姓,必将被惩戒不得好死的事迹,兵将有所收敛,战场之外的侵略滥杀少了许多。 四国多年的杀伐在他的阻碍下,达到了微妙的平衡,战事几乎都被压制在四国交界,此处又经过十数年的战血洗礼,残骸遍地,寸草不生,已彻底成为乌烟瘴气的魔地,将士在其中,被魔气污染,更为嗜血好战,往往不被敌方杀死,便是战至力竭而亡,如同没有感情的兵刃般,即使有些能侥幸活着离开战场,因魔气侵蚀,也活不过一日。 东南两国与西北两国各结成联盟,再次展开大战,这一场战役,双方似是要一决高下,动员了国中仅剩的所有兵力,兵士是以往的近五倍之多,参谋修士也有数十名,西北国甚至还有一名化神圆满期修士。 在这个时代,炼虚境界尚未被发掘,化神已是最高境界,比如夏寒便是化神圆满期,据说更上一层楼便是飞升。 夏寒从不参与势均力敌的战场,他仿佛一柄天平,知道无论帮助哪边,只会造成局势彻底的崩坏。 他稳稳从背后拥着夏南星,御昆吾刀,停在战场之上。 下方人群黑压压的,双方已摆开战阵,大战一触即发。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战地已魔气满盈,若再不控制,继续注入杀气与怨气,将溢散至周围,危害到无辜百姓。 夏南星攥紧夏寒衣摆,“他们为何非要争斗不休?” 战争无非因争夺,争夺土地、资源,可四国交界本就不算是肥沃之地,若说要吞并他国,打了几十年仍未成功,付出的人力国力根本得不偿失,四国皇帝朝臣都换了一轮,唯独战事不变,着实奇怪。 夏寒起先也不明白,直到三个月前,他暗中潜入四国王宫,查探真正的战因,这才发现有修士为一己私欲,从中作梗。 战场上的化神圆满期修士,是北之国的国师,他伙同分散在其他各国的弟子,伪造神之预言:战不胜君不存。以蛊惑四国皇帝不得不战。 而他真正的目的,是收集战场之上的杀气与怨气,供自己修炼,如今功法大成,今日一战,便是他自诩的飞升之日。 “他不可能飞升。”夏南星断然道。 天道又不是瞎,怎么可能让这种祸世魔修飞升,别说化神圆满修为不够,哪怕炼虚圆满,哪怕比炼虚境界更高,也不可能。 夏寒不在乎任何人飞升与否,只是不喜看这一切,由心而行,不能不管,他带着夏南星落在战场边的一座枯山之巅:“他已入魔,此功法绝不可成。” “你要怎么阻止他,我能帮什么忙?”夏南星观察战局,以他这副毫无修为,连武艺也没有的凡人身躯,除了治病医人,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要如何帮韩凛救世,解决心魔? “我可以制止他。”夏寒将昆吾刀立于身前,掐起手诀。 夏南星认出那是极其繁复的封印结界,夏寒要封住此地几不可控的魔气。 夏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南星,你下山去,山路我已开好,待你下山,战乱便停了。” 夏南星回头看去,枯山之上有条平坦的山道,连石子都清理得十分干净,以夏寒的修为,开这么一座山道并不困难。 仁心山尚没有山道,除了御刀,上下山时,夏寒都会背着他,所以这一次,夏寒要他一个人走。 夏南星当即清楚了。 夏寒并不能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施展如此巨大的结界,并惩治同修为的魔修,他选择同归于尽,平这世间之乱。 “我能帮你。”夏南星站在他身边,一步未动,“我虽没有灵力,但有灵魂与精气,你将这些纳入术法中,就能更加强大。” “胡闹!”夏寒低喝一声,在术将成的间隙,分神给夏南星罩了道护障,卷起灵风,推着他沿山道离开。 “夏寒!!”夏南星根本敌不过风的力量,眼睁睁看着夏寒的身影被山石遮挡,这一声唤也不知传没传到他耳中。 风势不大,不至于伤到人,却很持久,刮了整整半个时辰,直到把夏南星送至山下才停歇。 战场被隔绝在山后,夏南星不知战争停未停,更不知夏寒状况,护障消散,他当即回头,沿着山道向山顶飞奔而去。 再平缓的山道也不比平地好走,夏南星奔得急躁,他两辈子都受心疾所扰,唯有此世在秘境中,身体康健,跑得从未如此快过。 飙风刮过脸颊,靴子踩到凌乱的衣摆,夏南星摔到地上,撑着地的双手擦了一手血,他视而不见,提起衣摆,以更快的速度向山上狂奔。 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让夏寒成功,一定要平心魔,让韩凛安然无恙。 魔地封印已成,山巅之上,夏寒与北国国师的对峙,也接近尾声。 四国战场各方兵士伤亡惨重,已不得已止战,所有修士在国师的指挥下,向他输送灵力,对抗一人一刀。 所有人的灵力都近耗竭,修士们一个个倒下去,国师推出的黑色魔气也逐渐变弱。 夏寒也到了强弩之末,他仿佛已能看到自己的终末,与世间接下来的和平盛世。夏南星医术出众,没有他也能过得很好,只希望别太想他,想起他时别难过,若有来世,两人重逢,必要结为连理。 可惜方才最后一言,说的竟是“胡闹”。夏寒有些后悔。 国师自知难以为继,拼着最后的力气,分神掐起手诀,黑色魔烟汇聚成枪矛刀剑,暗藏在魔流中,向夏寒袭来。 只要他躲,灵力动摇,国师就有一线生机。 夏寒从不指望祸世小人对战光明正大,看着迎面而来,闪着暗光的黑色魔刃,他未有一丝躲闪,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对抗、暗算、死亡……他想到了一切,却独独没有想到…… 一道熟悉的身影狂奔而来,挡在他身前,为他挡去了所有魔刃。细瘦手臂展得那么长,仿佛要驱散世间一切黑暗,单薄的后背坚毅而挺拔,即使被无数刀刃刺穿,都没有移动一下。 夏寒瞳孔骤红,用尽全力推出所有灵力,灵气耗竭的同时,空中的国师被击落,坠亡。 他口中涌出鲜血,眼神极尽悲恸,张开双臂,抱住倒下来的夏南星。 所有魔刃散去,伤口喷涌出鲜血,夏南星已说不出一句话,明明那么多刀子扎在身上,他却觉得并不那么痛。 张了张嘴,涌出的只有鲜血,他想抬起手擦去夏寒脸庞的泪,却只能勉强动了动指头。 “不许死。”夏寒一身黑衣,被血染透,他牢牢拥着夏南星,眼中魔气浮动,“你不准死!” 夏南星扯了扯嘴角,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 国师死了,明明救世成功,夏寒眼中为何有魔气? 耳中尽是夏寒压抑又低沉的哭声,夏南星心脏一阵阵泛疼,忽然一声熟悉的猫叫响在耳边,他还以为是幻听,直到看到一只熟悉的橘色小猫,跃到夏寒肩头。 橘子?在这一世,明明从未出现过。 橘子猫爪朝虚空一戳,一行灵字显现:欲救爱人,挖心即可。 夏南星毫不怀疑,此刻若能救自己,不管多荒谬的要求夏寒都会接受,他甚至来不及眨出一个阻止的眼神,夏寒已五指成爪,狠狠扣入胸口。 鲜血喷在夏南星脸上,心脏剧痛,仿佛遭受剜心之痛的是他。 夏寒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将那颗连着血脉,尚在跳动的心脏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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