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星席地而坐,拽拽他手:“你背我好不好?” 夏寒居高临下看他:“本尊从不背人。” “为我破个例嘛。”夏南星捏着他手掌晃悠,“寒哥哥,求求了~” 夏寒拧眉,耳根微红:“不要撒娇。” 夏南星如此熟悉他,自然知道这代表什么,干脆赖在地上不起来,更肆无忌惮:“寒哥哥背我,我就不撒娇。” 两人一个坐一个站,僵持了好半晌,山鬼大人败下阵来,纡尊降贵,半蹲在夏南星身前,夏南星扑上去,抬手勾住他脖颈。 未建山道的仁心山不好走,夏寒却走得极其稳健。 山中荒草丛生,植被茂密,没开采庄稼地,更没有灵田,一间茅草屋建在山溪不远处,正是夏南星小屋的位置,只是小得多。屋里只有一榻一案,极其简陋,榻是一块扁平大石,长石作枕,案是一截断木,上头摆着些刻了刀法的薄木片。 夏南星毫不怀疑,若不是仁心山中没有天然山洞,夏寒绝不会建这间屋子。 夏寒把他放在屋里,便离开了,夜幕降临,浓密树影婆娑,遮盖了星月之光,屋里没有灯,黑漆漆的。 虽是熟悉之地,可环境大不相同,身边既没有人也没有猫,还无修为傍身,夏南星有些害怕。 夏寒去哪了?总不会把他丢下了吧? 他站在门前,手拢在嘴边,向着黑黢黢的远方喊:“大寒——寒哥哥——” 林间传来簌簌响动,夏南星看不分明,直到那黑衣人走到叶隙间投下的一小束月光中。 夏寒拎着头野猪道:“何事?” “晚饭吃烤野猪吗?”夏南星戳戳肥硕的猎物,“没事,就是太黑了。” 夏寒往屋里点了盏灵灯,又在门口檐下悬了盏,往溪边走去,夏南星跟上去,小腿不知被什么划了一下,一阵微痛。 夏寒停下脚步:“乱石荆棘遍地,回去。” “我被刺伤了,走不了。”夏南星道。 夏寒无奈地叹了口气,幻出盏灵灯球让他抱着:“本尊去杀猪,在此等候。” 夏南星噗嗤笑出来,本尊这个自称和杀猪放在一起,可爱的违和感不亚于韩凛喵喵叫。 夏寒似是也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怪,被灵灯照亮的耳根有些红。 夏南星遥遥看着他清洗干净野猪,拔出那把和修罗刀长得一模一样的昆吾刀,把猪毛剃净,庖丁解牛地分解了野猪内部,用一张猪皮做袋包住。 这娴熟程度,想来辟谷前没少风餐露宿。 夏寒回到夏南星身边,背对他膝盖一弯:“上来。” 夏南星高高兴兴被背回篝火前,看夏寒拆解猪肉,用灵流串着钓到篝火上,想着烤猪肉虽好吃,要是有些蔬果就更好了。 夏寒从袖里掏出一把红艳艳的野果,放在夏南星手边,又拿出一捆野荠菜,放入石锅中,倒上溪水,架到猪肉旁边。 野果甜嫩多汁,烤肉菜汤没有调料,有些寡淡,但不妨碍夏南星觉得好吃。 夏寒只烤了三块肉,估摸着按少年的体型应该吃饱了,便把剩余的收入储物囊。 夏南星正嘬着甜果子,看他起身,抬头道:“你不吃吗?光看着我吃了。” “本尊已辟谷。”夏寒看他嘴角一滴红艳汁水掩住了浅淡小痣,不由心头发痒,俯身探手,用拇指拭去。 夏南星抬着头,毫无防备地任由他触碰,还笑着把果子抵在他唇上:“这个很甜。” 夏寒并不好口腹之欲,辟谷之后便再未食用过任何东西,已有数十年之久。 果子被去了皮,微凉光滑的果肉紧贴着唇,带着滑腻湿意。夏寒轻启嘴唇,任夏南星把果肉推了进去,比果肉更湿滑的指尖划过下唇,湿意洇入他干涸的心中。 夜渐深,夏寒合上屋门,把自己关在外面,夏南星在石床上躺了好半晌,冷冰冰硬邦邦的,半点睡意都没有,便推开门出去。 篝火熄了,檐下暖黄灵灯照亮小小一隅,夏南星看不见夏寒,又唤起来:“寒哥哥——” 这次话音未落,夏寒便从屋前一株大树上腾跃下来:“何事?” 夏南星拉拉喜服衣摆:“我脚疼,刚才被刺伤了。” 他拉着夏寒进屋,坐到石榻上:“好疼,走不了了。” 夏寒:“……”方才明明走得如此轻健。 夏寒还是替他掀起衣摆,脱下艳红的喜靴,轻轻取下素白足袋,然后看到了一颗比针尖还小的血痂。 夏南星勾勾脚指头:“虽然看着不严重,可是真的好疼,会不会有毒?” 夏寒哭笑不得嗤了声,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放任和宠溺:“无毒。” “不行,我不放心,你得守着我,万一毒发了要救我。”夏南星抱着他小臂不放,“我已经嫁给你了,你得负责。” 夏寒从未碰上过如此粘人的家伙,败下阵来:“你睡,本尊在这守着。” “不行不行,你得跟我一块睡。”夏南星蹬了另一只鞋,抬脚把他一双靴也蹬了,拽人上石榻,“万一睡梦中毒发,你不靠着我发现不了。” 夏寒低头看着钻进自己怀里的少年,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摆,细腻如玉的脸颊贴着胸膛,微凉体温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白皙面庞被红衣映得令人移不开眼。 少年呼吸平稳,很快便睡熟了,仿佛他是张极其舒适的床榻,夏寒红着耳朵,抬起手,两片广袖给夏南星当薄被。 这小少年若是着了风寒,可得好生一番闹腾。 夏南星以人当榻,以衣为褥,白日看夏寒练刀修行,晚上坐檐下赏月观星——遮挡天空的林叶,是夏寒在他说想看月亮时,挥刀砍光的。 除了每日的菜色单一了些,没有猫猫撸,日子还是过得颇为惬意。 两人拉拉扯扯了三日,到第四日,夏寒不挣扎了,认命给每晚都能找出新借口的夏南星当床榻。 夏南星盖着他的衣袍,抬头道:“为什么大家叫你山鬼?” “前年仁心城起尸鬼之乱,本尊下山除鬼,被当成了鬼将。”夏寒答得波澜不兴,仿佛毫不在意被冤枉。 “你要是多笑一笑,大家就不会误会了。”夏南星戳着他嘴角往上带。 夏寒眼中露出笑意:“本尊不爱笑。” 夏南星松手:“是吗?可是你现在在笑耶。” 夏寒不说话了,拎起衣领,把怀里的人囫囵罩进去。 一个月后,夏寒看着东天边一颗烧起的赤星,说要下山,夏南星要跟,他不让。 夏南星紧紧搂着他脖子,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你扔我一个人在山里,我会被野猪吃掉的。” “我已设护障。”夏寒托着他,免得他摔下去,“我要去战场,凶杀之地,十分危险。” “那我更要去了,我医术精湛,能治病救人,帮上大忙,我们夫夫合璧,所向披靡。”夏南星环视周围,从夏寒身上跳下来,摘了两片身边的灌木叶,“这是紫珠,能止血散瘀消肿,我们得多采些,用得上。” 夏寒抬手把一大棵紫株拔了,塞进储物囊,召出昆吾刀,将夏南星扶在身前,御刀而去。 夏南星头一次乘这种毫无遮拦的飞行器,吓得起了身白毛汗,根本不敢往下看,后背死命往夏寒胸膛贴。 “怕高?”夏寒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夏南星点点头,颤颤巍巍吐出一个字:“嗯……” 夏寒扶在他肩头的双手环到胸前,把人揽进怀里:“别怕,我护着你。”
第95章 战场远比夏南星想象中更可怕,两国士兵兵戈相向,血肉横飞,枯败大地被血染成一片深色。 昆吾刀下行,夏南星紧紧扒着夏南星小臂,向下瞥,战场东面不远处,是一片高耸枯山,竟和矿山秘境地势如出一辙。 此处就是尸地! 夏寒并不干预凡人战事,只是带着夏南星落在一座高山之巅,长指微动,昆吾刀飞旋而出,将其中一方的谋士头颅削下。 主将大骇,剑拔弩张的士气顿时烟消云散,大喊撤兵。 那谋士看衣着和闪着灵光的佩剑,显然是修士,没了他的助力,两方一边倒的战局立刻变为势均力敌,一方撤了,另一方却燃起求胜的欲望,将领带着渴求的目光,看向高空中的夏寒。 “仙师,请您成为我国的谋士!荣华富贵,权势美人,我国都可献上!”将领似是觉得描述太过空泛,不够有说服力,立刻指向最近一处的城镇方向,“只要您助我们夺下此城,城中所有男女老少,都交由您处置!” 夏寒眼中冷得能掉出冰渣子,他曾见过修士与兵将们如何“处置”无辜百姓,毫不留情,再一次挥刀,斩下将领头颅,主将被杀,士兵们顿时成为一团散沙,撤退溃逃,大战就此落下帷幕。 夏寒未作逗留,带夏南星离开战场,往最近的城镇而去:“此处是四国交界,战乱频发,常有修士助力,造成屠杀的局面,有时甚至波及周边百姓。” “修士很稀有吗?”夏南星问。 夏寒露出一丝讶异:“你不知吗?” 夏南星自然不知万年前的局势,搪塞道:“爹娘常和我说修士飞天遁地的故事,我还以为满世界都是修士呢。” “那是故事。”夏寒道,“百年前,凡人才掌握引气入体之道,修士十万人中不足一。” 正因为修士稀少,又有神通,只一人,便能在战场上以一敌百,往往出现一人,便被各国争抢。人心总是贪婪的,没有哪个帝王会嫌疆域太过广阔,因此哪国打了胜仗,便抢夺资源,扩充兵力,招纳修士,展开下一轮掠夺。而败了的国家为自保,更是举国之力搜寻修士,兵力不够,连白发苍苍的老人,尚未长开的孩子都要拖上战场。战乱遍布整个凡界,民不聊生。 “四国交界本就是战乱之地,修士参与后,更是变本加厉,杀戮与怨气堆积之下,魔气渐生。”韩凛道。 夏南星侧头看他:“你想除魔?” 夏寒颔首:“除魔之法尚未成。” 两人还未入城,便听到城内此起彼伏的惨叫,韩凛将昆吾刀催到极致,赶到城镇上空。 只见城中到处都是面目全非的尸体,多是老弱妇孺——男人们都上了战场。 一名兵士扬起马刀,砍向跪地求饶的老妪,夏寒手刀一削,灵气穿过兵士脖颈,那颗挂着病态快感表情的头颅,啪的落到地上,老妪惊叫一声,吓晕过去。 夏南星奔过去为老人诊脉,好在只是晕厥,身上有几处奔逃间摔出的瘀伤,并不严重。 没有器具,他就地取材捡了两块石头,碾碎紫株叶,给老人上药,夏寒在他周身罩了护障,留下一句“别出来”,便御剑离开。 夏南星看着他飞出不到十丈,又遇到兵士虐杀百姓,还是一灵刀斩首,随后一直到路的尽头,拐入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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